转瞬那几个混混已经冲了过来。碧华身后的家丁连忙上前呵斥道:“你们不要命了吗?万一冲撞了太守府的家眷,你们担待得起吗?”听说是太守府的家眷,为首的泼皮吓了一跳,连忙挤出一脸的笑容:“不敢,不敢。在下这就走。”说罢,这些人灰溜溜的走了。碧华看着轿子后面说道:“出来吧。”阿九呵呵一笑,从轿子后钻出来。这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身量矮小,面容黑瘦,穿着一身分不清本来颜色的破旧衣衫,尖尖的小脸上一双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看起来透着几分机灵。碧华看着他道,“你又偷人家的钱了?”阿九连连摇头,“没有,我听小姐的话,早就不干那个营生了!”碧华道:“那人家为什么追你?”阿九摸摸脑袋:“他们欺负赵婆婆,不许赵婆婆在街上摆摊子,还踢翻了她的货物,我气不过才偷了他的钱袋,赔赵婆婆打烂的东西。”碧华摇摇头,“以后不可以再这样了,这些事情,有官府呢。”阿九点点头,“是。”碧华又问道:“你的身体好了吗?”阿九道:“多谢小姐的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在这时,琴儿一扯碧华的衣袖,轻声说道:“小姐,薛将军来了。”碧华对阿九道:“你走吧。”阿九连忙点头,挤进街上的人流之中。薛怀恩一身黑色的戎装,背挎黑色缠金长弓,手里牵着一匹高大神骏的黑马,带着一队人马往这边而来。看到碧华,薛怀恩脱口叫道:“孙小姐?”碧华随口道:“薛将军,今日怎么有空到这里来?”薛怀恩面色微红,挠挠头故作轻松地道:“今日有一天休假,田将军约我去郊外打猎。”碧华点点头,对他说:“那你去忙吧,我就不打扰了。”薛怀恩却说:“不忙、不忙、孙小姐你要到哪里去?”“我回府。”碧华说着,转身回到轿中,对琴儿道:“琴儿,我们走。”薛怀恩忽然上前道:“今日街上人多,怕是不太安全,我送小姐回去吧?”隔着轿子的纱帘,碧华道:“多谢薛将军的好意,不用了,我自己能走。”说罢轿夫已经起轿,薛怀恩呆呆看着碧华的轿子远去。琴儿随在轿边,走了老远,忽然悄悄对轿子里的碧华道:“小姐,那傻子还在看呢!”碧华低声道:“小丫头不要胡言乱语,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去是正经。”轿子来到一处路口,忽然停了下来。碧华轻轻拂开轿帘,问琴儿,“怎么了?”琴儿听着前面隐隐传来的鼓乐声,皱眉道:“前面不知道在干什么,堵了半条街。”碧华道:“那就换一条路走。”就在这时,忽然前面的巷子里有人高呼:“地上有蛇!”这一声喊,宛若石破天惊,巷子里的人好像炸了窝的麻雀一样,四散奔逃。家丁和轿夫见状急忙上前阻挡,但终究敌不住几百个人一起压过来的力量,倒被反推回来,很快人潮便将他们淹没,琴儿被人群挤出去老远,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等她费尽力气回到轿边,忽然惊呼一声,轿子不知道何时已经空空如也,小姐不见了!……碧华失踪不久,消息已经传回到太守府中。孙鹤龄又惊又怒,连忙命令田有智把守在城门口,严密检查一切出城的可疑人等。又派了薛怀恩带人在城中四下搜查小姐的下落。城门口,忽然比平日多出了数倍的官兵,严密的盘查显出气氛的凝重。一辆运送棺材的马车,在数名孝子贤孙的震天哭喊声中,缓缓向城门口靠近。都尉指挥使田有智手按刀柄,迎上前去,沉声道:“请留步!”两名二十多岁,身穿一身孝服的年轻人走出送葬的队伍,为首一个年纪稍长的虬髯大汉对田有智作揖道:“这位军爷,我叫严大,这是我兄弟严二,我家老父于昨晚不幸仙逝,我二人正要将他的遗体运出城去安葬,不知军爷拦住我们所为何事?”田有智道:“今天城里逃脱了一位重要人犯,太守大人命我严密搜查过往人等。”那面容黑瘦,身材稍矮的严二连忙道:“好,我们一定配合军爷的搜查。”说罢,他让开身来。田有智来到送葬的队伍里,眼睛从一众送葬的人等身上掠过。他把这些人来来回回看了两遍,却没有发现半点可疑的蛛丝马迹。严大问道:“军爷,我们可以走了吗?”看着那黑沉沉的棺木,田有智沉着脸道:“把棺材打开!”“这……”严大面有难色,“惊扰逝者,恐怕不太好吧?”田有智喝道:“打开!”“是!是!”严大忙不迭的答应着,对旁边的弟弟使了个眼色,两兄弟一起上前,用力揭开了棺盖。棺材盖被缓缓揭开,只见里面躺着一个须发皆白,身着寿衣的老翁。田有智上前仔细查看半晌,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只是觉得棺材里,仿佛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异香飘出,待得要仔细分辨,这香气又消失无踪,他围着棺材转了三圈,还是没有发现任何痕迹,想了想,又伸手去探那老翁的脉搏,触手处冰冷僵硬,看来此人早已经死得久了。田有智终于放下心来,一挥手,身后的兵丁将城门打开,放那送葬的队伍出城。与此同时,碧华缓缓苏醒过来,她的眼前一片黑暗,神志模糊,呼吸像被扼在胸间不能顺畅,混沌不知身在何处。她用尽全力,四肢却没有半分力气,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只有通通急促的跳动声,从胸中传来,在窒闷漆黑的空间里回响,几乎要撞出胸口。此刻唯一能分辨的,只剩下声音,和一点模糊知觉。耳边马蹄声笃笃,时有车板碰撞之声。这应该是一辆飞驰的马车,狭小的长形箱子……难道是,棺木!忽然,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了清晰的说话声,碧华的心脏狂跳起来,是父亲在派人找她!可是,她无法动弹,无法言语,无能为力,无计可施。终于,随着田有智的一声令下,城门被缓缓打开,马车重新启动,碧华眼睁睁看着获救的机会溜走,一颗心如同油沸火煎,恐惧与孤独,铺天盖地袭来。碧华惊惧交加,又一次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