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隆福寺,每年的腊月都有一个月的庙会,庙会上香客如云,百货云集,极为热闹。这天天气阴沉,北风阵阵,不算什么出游的好天气,不过莞凝的兴致并未有丝毫影响,她和碧华换了普通民女的衣裳,一起出宫去逛庙会。上官鹏因为朝中有事,不能相陪,所以说好了迟点再来接她们。皇宫门口停着一辆油壁轻车。今日负责护卫的人,又是薛怀恩。看见碧华,薛怀恩一拱手,低声道:“末将参见孙修仪。”碧华对他微微颌首示意。上了马车,碧华轻声问坐在旁边的莞凝:“莞凝,你打算怎么开口?”莞凝抿嘴笑道:“不管了,先让他陪我四处转转再说。”碧华轻轻叹了口气,不再言语。马车径直往隆福寺而来。隆福寺里香客如涌,人山人海,闹轰轰就如同炸锅一样。莞凝兴致盎然的拉着碧华的手,在人流中穿梭,薛怀恩寸步不离的跟在她们身后,尽心尽责的保护着她们的安全。她们随着人流来到大殿之中。隆福寺是千年古刹,宝相庄严,让人不觉肃然起敬,连一路上一直兴奋地叽叽喳喳个不停的莞凝也安静了下来。两人在大殿里拜过菩萨之后,莞凝对碧华道:“姐姐,听说这里的签很灵验的,我们求一支吧。”碧华见她兴致颇高,不好拂了她的心意,只好答应。莞凝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对着菩萨,虔诚拜了一拜,伸手抱住签筒,摇出一支签来,拿起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的是:有心开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碧华也求了一支,她的签上的签辞却是: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两人拿着各自的签来到解签的老庙祝面前,那庙祝接过莞凝的签,看了之后,问道:“不知姑娘想求什么?”莞凝的面色红了红,回头瞟了不远处的薛怀恩一眼,“当然是问姻缘。”老庙祝捻须笑道:“这签辞上的意思,应该毋须我多加解释了吧?这是一支上上签,老朽要恭喜姑娘了。”莞凝道:“你是意思是……”老庙祝道:“姑娘目前所求的,不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姑娘命中注定的良人,会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在你面前。”莞凝板着脸道:“一派胡言!”她转头看着碧华:“姐姐,把你的签拿来给他看看?”碧华却微蹙着眉头,低声道:“不用了,我不信这个。”说着,她将手中的签扔回到签筒里,拉着莞凝离开了隆福寺。隆福寺外,有很多摊贩。这里所卖的东西,从香烛纸钱绳结灯穗,到胭脂插花茶饮吃食,简直是一应俱全。莞凝看到有个卖面具的摊子上很多好看的面具,于是挤过去,拿起一个鬼脸面具扣在脸上,问碧华:“怎么样?好不好看?”碧华摇摇头:“太凶恶了。”莞凝道:“我就喜欢这个。”她转头问那个小贩:“多少钱?”“三文钱。”莞凝低头在随身携带的小荷包里找银子,掏了半天掏出一锭小金元宝,直把那个小贩吓了一跳:“这位姑娘,你开玩笑吧?就是把小人的摊子全给你,也值不了这么多钱。”,莞凝看着碧华,碧华摇摇头:“我身上也没带散碎银子。”就在这时,旁边一个人扔给那摊主几个铜钱:“我这里有。”莞凝侧头一看,这人竟是南宫奕。今日他穿了穿一身海水绿的团蝠便服,腰上系了一根白色的丝带,别有一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感觉。他转头看着她,笑道:“好巧。”莞凝小嘴一嘟,“谁要你帮我付钱了?”说着,她将手里的面具塞到他怀中,伸手拉着碧华道:“姐姐,咱们走。”碧华对南宫奕抱歉的笑了笑,和莞凝一起离开这里,薛怀恩也随即跟了上去。碧华问道:“莞凝,你想去哪里?”莞凝道:“不逛了,我们去快雪楼吃那里新出的红焖羊排。”她们回到马车上,薛怀恩驾着马车,送她们来到快雪楼。谁知今天这里也是人山人海。伙计道:“实在是对不住,今天这里没位子了。”这时,南宫奕的声音又出现在她们身后:“我倒是在二楼订了个房间,不知两位姑娘可愿赏光?”莞凝没好气的白了南宫奕一眼:“我们为什么要赏光?”她拉着碧华回到马车上,对驾车的薛怀恩道:“送我们去秀园赏梅。”薛怀恩也不多话,只是催动马车,往秀园而去。马车刚刚启动,莞凝撩开车帘往后看了一眼,忽然叫道:“停车!”薛怀恩一勒缰绳,停住了马车。莞凝对薛怀恩道:“薛护卫,我命令你把后面那个讨厌的家伙赶走!”薛怀恩一拱手,“遵命。”他跳下马车,来到后面南宫奕的车边,冷冷道:“这位公子,我家主人命你不要跟着她。”南宫奕笑了笑,答道:“这倒奇了,道路这么宽,你为什么非要说我一定是跟着你家主人呢?我走我自己的不可以吗?”莞凝此时也从车上跳了下来,高声说道:“不可以。”南宫奕笑着道:“姑娘毋须惊慌,我并无恶意,只是想和姑娘交个朋友而已。”莞凝怒喝道:“谁答应要和你交朋友了?你到底懂不懂廉耻二字?”“懂是懂的,”南宫奕居然脸上有些发烧,讪讪道,“在下仰慕姑娘已久,想和姑娘做个朋友,想不到竟惹得姑娘如此生气,实在是罪过。”莞凝从未见过如此纠缠不清的人,当真无可奈何,微一沉吟,已经有了主意,她盈盈一笑:“想跟我做朋友?行啊,答应我一个条件即可。”南宫奕看到莞凝明媚的笑颜,不由得心神俱醉,连忙问道:“什么条件?”莞凝指着薛怀恩道:“只要你打赢了我的护卫,什么都好说。”南宫奕一怔:“只是如此?”莞凝点头:“不错。”一旁,南宫奕的护卫连忙上前阻拦道:“主上,您乃是万金之躯,岂能轻易以身犯险?”南宫奕却不为所动,只是沉声道:“拿我的泰阿剑来。”那护卫终于低头下去了,片刻之后送了一把古剑上来。看到两人即将动武,街上的行人避之唯恐不及,哪里还敢停留,纷纷奔走躲闪,原本热闹的街道一时余出大片空地。薛怀恩冷眼看着对方,面容沉静。南宫奕手中长剑微横:“请!”便在此时,一个清朗的声音道:“这场决斗,便让本王为两位做个见证如何?”所有人循声望去,不远处一辆华盖朱轮、车辕饰金的黑色马车之上,有人徐徐步下。“是永宁王!”“永宁王来了!”上官鹏今日穿的是宝蓝色的江水海牙朝服,长衣窄袖,金扣束腕,暗底上飞天云水纹衬绣五爪衮龙,王仪尊贵,不怒自威。一见那象征着离国皇族身份的宝蓝色朝服,人群中顿时响起窃窃私语,但又立刻安静下来。橐橐靴声震地,两列侍卫将街边众人隔挡在外,四面围观人群越来越多,整条长街之内却变得空空荡荡。上官鹏缓步上前,在薛怀恩身旁站定,对身后的沈放道:“传令下去,封锁此处街坊,闲杂人等一概不得入内。”沈放领命去办。上官鹏微微一笑,对场中二人道:“本王有个提议,今天的比武,只能点到即止,不可伤人,不知二位觉得意下如何?”南宫奕和薛怀恩同时道:“但凭王爷吩咐!”一切安排妥当,上官鹏站在近旁观战,碧华来到他面前,低声问道:“霄鸿,你怎么不想办法阻止?”上官鹏眼中满含兴味,似乎是期待着一场好戏:“我们就安心观战吧,此事我无法插手,也不能插手。”此刻薛怀恩和南宫奕迈入场中,目光不约而同看向对手。双方甫一对峙,立见高手风范,长街之上被杀气所慑,立刻变得鸦雀无声。“请!”“请!”两人缓缓引剑出鞘,摆出起势。碧华和莞凝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满脸忧色,而上官鹏的眸中却浮起不易察觉的笑意。南宫奕冷喝一声,长剑化作一道利芒刺向对手。劲风袭面,薛怀恩依然岿立不动,直到剑光逼近面门,方才以闪电般的速度向左斜移,手底湛卢剑“当”地一声,迎了上去,双剑相击,立刻火光四溅,两人的剑都是绝世名剑,这一招硬碰硬,谁都没有讨到便宜!薛怀恩内力深厚,南宫奕只觉得一股浑厚的内力透过长剑如同暗涌般推来,他的虎口顿时一阵酸麻,掌中的剑居然有几分不稳,但是南宫奕应变极快,他剑锋陡下,接着欺身横移,剑锋直指薛怀恩小腹。这一击快准稳狠,薛怀恩飞身疾退,轻轻松松避开。南宫奕低声冷哼,长剑再次掠起寒芒,挟雷霆之威向前直击!破风之声尖锐刺耳,可见剑气何等凌厉,薛怀恩面对如此攻势,毫无惧色,扬眉振腕,剑锋斜挑,单手迎上这气贯长空的一剑。场外响起一片惊呼,莞凝更是“啊”地抓住上官鹏手臂,脱口喊道:“薛怀恩小心!”又是双剑相交,火花四溅之下,双方各退半步。南宫奕见莞凝对薛怀恩的关怀之色溢于言表,心中微动,眼中冷芒一闪,再次抢攻,剑下啸声隐现,招式连绵,前赴后继,不容人半分喘息机会。“当!当!当!”激响之声不绝于耳,南宫奕一连三剑,惊电般破空急刺,薛怀恩在他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之下毫无还手之机,不断向后退去。四下里喝彩声迭起,都在赞叹南宫奕的剑法确实不凡,同时亦替落在下风的薛怀恩感到惋惜。莞凝眼看薛怀恩落了下风,心下大急,眼珠一转,便有了主意,她伸手偷偷自怀中掏出弹弓,谁知弹弓刚刚拿在手中,就被上官鹏探手扣住手腕,低喝道:“不许胡闹!”“薛怀恩不能输!”莞凝说着用力向后一挣,手腕却被他握着动弹不得。上官鹏看着场中,淡淡道:“难道你对薛怀恩没信心?”简简单单一句话,莞凝立刻安静了下来,眨了眨眼睛重新看向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