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来客栈在城西,这里本来极为热闹,但是因为一场疫情,客栈里冷冷清清,半个客人都没有。邱迟领着他们进了客栈,说明了来意,掌柜殷勤的将薛怀恩和碧华迎进了客栈中。邱迟道:“刘掌柜,这两位是我们王爷的贵客,你可要招待好了。”刘掌柜笑道:“邱爷放心,小人知道该怎么做。”交代下去之后,邱迟便告辞离开。刘掌柜看着薛怀恩和碧华问道:“请问两位是要两间房,还是一间房?”碧华脸色一红,粗声道:“当然是两间房了!”刘掌柜微笑道:“好的,二位请往这边来。”说着,引着他们上了二楼。刘掌柜指着二楼最里间那个挂有‘天字一号’木牌的房间对碧华道:“这是您的房间,隔壁的天字二号房间是您大哥的。您二位看看可还满意?”看着房间内精雅豪华的陈设,碧华不安道:“这里的房钱一定很贵吧?我们兄弟二人现在很穷,只怕住不起这么好的房子。有没有便宜一点的?”刘掌柜笑了:“两位是王爷的贵客,小店只怕招待不周,哪里还敢要房钱?”碧华在心中低低叹了口气,只好和薛怀恩住了下来,他们刚刚在房间里放下行李,刘掌柜便亲自送来了热饭热菜,他一边在外间布菜,一边殷勤地道:“两位一定饿了吧?这些都是王爷命他府上的厨子亲自过来做的。不知合不合两位的胃口?”碧华对他道:“很不错,多谢你了,你下去吧,有事我们再来麻烦你。”刘掌柜点头哈腰的下去了。今天的菜色不错,是三碟可口的小炒,还有一碗青笋鲈鱼汤和一大盆米饭。自从进客栈起,薛怀恩就一句话都不说,他坐在那里低头扒着饭,看上去闷闷不乐。碧华知道,他不说话是因为不愿意接受上官鹏的好意,但是又不肯明说,他不提,碧华也只好跟着装傻。碧华夹了一块肉放到他碗中,柔声道:“大哥,你多吃一点。”薛怀恩闷声道:“知道了。”碧华低头拨弄着碗里的饭粒,忽然两滴晶莹的泪珠,掉进了饭碗里。薛怀恩一呆,抬头看着她:“怎么了?”碧华拄着筷子低声道:“我想我娘了。”薛怀恩连忙宽慰道:“你要是想家,就回去看看吧。”碧华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回不去了。”薛怀恩急道:“怎么会回不去了呢?晚上我就送你回去。”碧华摇摇头:“算了吧,不用麻烦你了。”薛怀恩忽然自嘲的笑了笑:“都认识这么久了,你还是跟我这么客气。”碧华道:“大哥……”薛怀恩深深地望着她,眼神无比柔和,忽然低声道:“二妹,你知道吗?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所以我希望能够天天看你笑。”听了他的话,碧华脸色微微一红,看着他道:“我戴着面具呢,你能看到我笑的样子吗?”薛怀恩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低声道:“虽然看不到,但是我能够感觉得到。”碧华心底一热,抬起头来见薛怀恩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那双乌黑深遂的眼眸,明亮而深沉,她不由自主低下头:“好,我以后一定多笑。”薛怀恩如释重负地道:“这样我就放心了。”碧华忽然抬起头看着他问道:“大哥,你在永宁有没有什么亲人朋友?”薛怀恩怔了怔,道:“我是孤儿,除了永宁军营里有一些从前的兄弟,其他也没什么人了。”碧华柔声道:“要不你回去看看他们吧?”薛怀恩摇摇头,语气忽然低沉下来:“算了吧,他们肯定都以为我早就死了。”碧华一阵心酸,低声道:“对不起,都是为了我。”薛怀恩笑道:“傻丫头,不要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扛。我说过,我希望你每一天都是开开心心的,为你做的事都是我心甘情愿,我并不需要你感激我,也不要你自责,如果我做的一切反而成了你的负担,只会枉费了我的一片苦心。”他的话让碧华无言以对。——或许,在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是你一生一世注定逃脱不开的亏欠。薛怀恩看着她又道:“再说了,虽然过去的薛怀恩不在了,但是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我有师父,有大师兄,有你,又学了一身绝世的武功,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师父以前不是每天都教导我们说,人应该朝前看的吗?”碧华看着他的眼睛,笑了起来:“大哥说得是,人应该朝前看。”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不说这些了,这么好的菜,我们快吃吧,再不吃菜就凉了。”薛怀恩点点头,伸手为她夹菜,“你也要多吃点,吃饱了明天才有力气出诊。”……吃过了晚饭,碧华回到房间里,刚刚坐下,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碧华叫道:“进来!”进来的是店小二,他麻利的端了一大盆热水进来,笑道:“何大夫,掌柜的让小人送热水来给您洗澡。”碧华奇道:“洗澡?这水是哪里来的?”店小二的答道:“是王爷特地吩咐城外的军爷送过来的。”碧华轻轻点头:“好的,多谢你了。”碧华知道,城中现在缺水,想要洗个澡实在是再也奢侈不过的事情,可是他都为她做到了,虽然她不清楚,他到底为什么对自己这样好,但是他的盛情,却无法不让她不动容。小二将热水倒进浴桶中,然后带上门出去了。碧华插上门闩,来到浴桶边。她伸手试了试水温,浴桶内的水温刚刚好,里面还洒了一种带着异香的花瓣。对于劳累了一天的人来说,再没有比洗一个热水澡更让人解乏的了。碧华缓缓解开身上的衣衫,踏入木桶,将自己的全身沉入水里,她闭上眼睛,撩起热水,轻轻泼在身上,泡在温暖的热水里,一天的疲累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的整个身心都放松了下来。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薛怀恩的声音:“什么人?”随即,窗外掠过几条黑影。一阵激烈的金铁交鸣之声传来,外面竟然已经动起手来。碧华一惊,连忙从浴桶里站起身来,伸手抓起屏风上搭着的衣袍,将自己的身子紧紧裹住,刚刚步出浴桶,只听‘哗啦’一声,有人从屋顶上重重跌了下去,伴随着一声惨呼。门被人推开了,裹挟着一股劲风。碧华又羞又恼,抬手一巴掌扇了过去。来人抓住她的手,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是我!”碧华定睛一看,来的是薛怀恩,碧华惊问道:“大哥,外面怎么了?”薛怀恩沉声道:“有刺客!”碧华一惊:“谁要杀我?”薛怀恩摇摇头:“不知道,我已经将他们赶走了,你赶紧起来吧。”碧华满面通红,窘迫道:“好,你、你先出去……”薛怀恩这才发现她身上只裹了一件衣袍,衣袍都被她身上的水珠给打湿了,薄薄的贴在身上,她玲珑有致的身子在衣袍下,若隐若现。他仿佛被火烫了一样,甩开她的手,一迭连声地道:“好、好,我走,我马上走。”说着,他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出了屋子,‘呼’地一下带上门。碧华赶紧用最快的速度穿上衣衫。把自己收拾妥当之后,她打开房门出了屋子。薛怀恩并没有走远,他就在门口守着她。看到碧华出来,薛怀恩问道:“你没事吧?”碧华摇摇头,“没事。”两人目光相触,均是脸上一红,立即同时转头回避,碧华垂下眸子,眼神落到他左手的衣袖上,忽然怔了怔,那袖子破了一个大洞,似乎是被火烧的,碧华诧异道:“你的手怎么了?”“没什么。”他赶紧道,把左手往身后一躲。碧华原本只是随口问问,见他样子这样古怪,心中不由得狐疑起来,连忙一把抓过他的左手,却听到他倒抽一口气,碧华更是狐疑,赶紧撩开他的袖子,吃了一惊,却见他左腕上一大块皮肤红肿起来,伴着大量水泡,似乎是被火烧伤的样子,碧华倒抽了口气:“这是怎么了?”薛怀恩轻描淡写地道:“刚才我发现屋顶上多了几个鬼鬼祟祟的黑衣人,似乎想对你图谋不轨,就吼了一声,那些人立刻就出手了,他们打不过我,就洒出了一种黄色的毒雾,我躲闪不及,沾了一点在袖子上。”碧华卷起他的袖子,看到有些水泡已经破了,有黄色的**渗出来,顺着手臂往下滑。薛怀恩见碧华眉头紧皱,笑道,“你别急,只是一点小伤而已。”碧华道:“这是赤磷粉!还好你躲闪及时,这种东西如果撒进了眼睛里,是会失明的!这怎么能算是小伤……”说罢,她转身欲回房去拿自己的医箱,却被他一把拉住,碧华回过头,见他静静地看着自己,眼神异常明亮,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愉悦,“你是在担心我吗?”碧华没好气地道:“你是我大哥,我不担心你担心谁啊?”“大哥?”他放开碧华的手,喜意压了下去,似乎有丝不悦涌了上来。碧华心虚道:“快进来,我来帮你上药。”“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上。”他淡淡地道。碧华转头气道:“我是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