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六的脚步略顿,目光似乎在连蔓儿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不过,他很快就收回了视线,在一众人的簇拥下走进十里亭。在众人眼里,沈六刚才的动作并不突兀,那或者只是很普通的张望了一眼。但是连蔓儿却无法这么想,因为她不能忽视,刚刚沈六目光中的热切。沈六是看到了她,而且还是用那样热切的目光。缓缓地深吸了两口气,连蔓儿才慢慢地平缓下自己的心跳。她小心地往身边看了看,好在,张氏、连枝儿和小七此刻都是又激动、又紧张,她们也都看到了沈六,但是更期待五郎的出现,因此谁也没有注意到她这一刻的异样。平复下心绪,连蔓儿也顺着几个人的目光朝车队里看了过去。一家人并没有看见五郎,就看见连守信带着人急急忙忙地从路上赶了过来。“……在那,看,五郎过来了。”连守信走到张氏身边,指着车队的某一处,激动地说道。连蔓儿顺着连守信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五郎从车队里走出来。离的有些远,看不请脸,但只看那举手投足,一家人就都认出了五郎。五郎穿着一身锦衣,外罩一件宝蓝色的羽缎貂裘大氅,头上也戴了貂皮帽。等五郎走的近了一些,能够看清脸了,连蔓儿发现,许是因为赶路的关系,五郎的脸上略显风霜,但是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沈谦走在五郎身边,也是锦衣貂裘,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五郎……”张氏叫了一声,眼睛立刻湿润了。“……我刚见了五郎跟五郎说了,你们在这。这人多,不方便说话。五郎要跟着六爷的车队进城,先不能过来见咱们。就这么远远地,大家看一眼,然后,咱们回家去等他。”连守信就道。张氏点头说好。因为五郎已经先见过了连守信,因此知道一家人出城来接他,就在旁边的缓坡上。五郎特意朝缓坡多走了几步路,离的近了,大家都能清楚地看见彼此。五郎朝一家人站的地方望了过来,嘴角含笑,眼神急切。一家人全都喜笑颜开,虽不好喊叫,却都拼命向五郎招手。因为在人群中,无法行礼。五郎也抬起手冲着大家挥了挥。沈谦在五郎身边,也朝她们看了过来,然后也笑着挥了挥手。五郎也好,沈谦也好,经过这两个月的历练,似乎都长大了一些。“五郎说外头冷,让咱们早点回去,别冻着。他那边事情一完,立刻就回来。”看着五郎和沈谦也走进十里亭,连守信就传达五郎的话。五郎小小年纪,却从来都是这样体贴。虽是五郎这样说,但是大家谁都没想过要先离开,直到看着沈六、五郎、沈谦并那来迎接的人都各自上车上马,队伍浩浩荡荡地朝城里去了,他们才坐上车,下了缓坡,缀在车队的后面进了城。连蔓儿等人回到宅子,等了约莫有半个时辰,五郎就回来。一家人相见,那一番亲热自是不用说了。“这不回来的挺快吗,还说得等晚上才能回来。”连守信见五郎这么早回来,又惊又喜。“知道家里盼着我,六爷先让我回来了,晚上还有宴席,到时候再去就行。”五郎笑着道。“……没瘦,好像又长高点了。”张氏抓着五郎舍不得放手,上下左右的打量,生怕五郎在路上吃了苦、受了罪。连蔓儿和小七也都上前去,故意围着五郎转,一边叽叽喳喳说笑个不停,连枝儿腼腆,在旁边坐着,嘴角含笑,眼角也是湿湿的。五郎跟连蔓儿和小七都说过话,又特意到连枝儿跟前,亲亲热热地叫了一声姐。连蔓儿和小七年纪还小,以后大家依旧是在一处。而连枝儿却马上就要出嫁了。等大家伙都亲香的差不多了,才又团团围坐,询问起五郎这一路上,尤其是在京城的情形。“哥,你见到了皇帝没有?”小七先将大家伙最为关心的问题问了出来。“见到了。”五郎不急不缓地答道。张氏就念阿弥陀佛,连守信激动地站起身冲着京城的方向礼拜。“皇帝长啥样,都跟你说了些啥?”张氏又急切地问。这个年代,将皇帝几乎神话了。一般的百姓,甚至相信皇帝就是三头六臂的神人,即便不是三头六臂,那长相也不能跟一般老百姓一样,总是要有些特异之处的。连蔓儿抿嘴偷笑,五郎的脸上也笑盈盈的,都只是喜悦,善意的觉得有些好笑,并不是在笑话张氏。五郎很理解张氏和连守信的心情,就很仔细地说起了在京城被皇帝召见的情形。沈六是在向上呈递了关于在辽东府种植冬小麦的条陈之后,在奏对中推荐了五郎。民以食为天,农耕是大明朝的根基。皇帝日理万机,但是辽东府的三十里营子和连家,他还是有印象的。一介普通的百姓,在推广玉米和红薯中都有大功,并在蒙受皇恩赐给了表彰的牌楼之后,再次为大明朝辽东府的农耕发展做出了贡献。而这一户普通的百姓,正是秉持着大明朝最为推崇的耕读传家的宗旨,长子读书虽晚,却已经考上了秀才,小儿子也正在发奋读书,眼见着又是一个国之栋梁。屡次有功,沈六的推荐,有鲁先生为授业恩师,已经有了秀才的功名,这些无疑都加重了皇帝对五郎的好感,因此格外开恩,招了五郎觐见。五郎就告诉一家人,觐见皇帝的规矩是多么的繁琐,还有礼部派了官员,特意教他如何演礼,之后还要沐浴更衣,觐见的时候,几乎是几步一传报等等,一家人都听的入了神,就是连蔓儿也被吸引住了。五郎形容皇帝的长相是白面微须,颇有威仪。大概说完了五郎觐见的事情,连蔓儿就问起鲁先生。“可是进了翰林院,授了几品的官职?”“入京第二天,鲁先生就被宣召进宫。授了翰林院大学士,正五品的官职。”五郎就道,“皇帝极看中鲁先生,据说是有意让鲁先生先在翰林院历练历练,过两年,怕是要入阁的。”“那太好了,我还说说,五品的官职,委屈了鲁先生。”连蔓儿就道。翰林院的大学士,如何比得内阁的大学士那。这个年代,所谓的入阁拜相,入了内阁,就相当于是做了丞相了。张氏和连守信对朝廷的官职并不是很懂,听五郎和连蔓儿细细分说了一遍才清楚,一家人都为鲁先生欢喜不已。“鲁先生留在京城了,那,五郎是不是要两边跑了?”张氏作为母亲,第一个想到的是这个问题。“这个不急。”五郎知道张氏不舍,一家人这才刚团聚,他并不想现在就讨论这件事。“娘,咱家车马都有,我哥出门也有人照看。就算不去京城,我哥每个月还得来府城那。”连蔓儿就道,“你看,咱现在在府城都有宅子了,咱一家人啥时候来住都行。……以后,咱还得在京城买宅子,我哥去京城,也不让他一个人去,娘,你就跟着我哥一起去。”“对。”五郎就笑道。一家人也都笑起来,都说连蔓儿说的好。“姐,咱以后真在京城买宅子?”小七轻轻碰了碰连蔓儿的胳膊,眨着大眼睛问道。“那当然。”连蔓儿很笃定地点头。“不止买宅子,咱还要买地。”五郎就接着道。如果将连锁的烤鸭店开到京城,那自然是要在当地饲养填鸭,置办田庄就成了必须。“哥,烤鸭店的事,这次有点眉目了没?”连蔓儿就忙问五郎道。五郎这次去的时间看似很长,但是真要做事,却又显得太紧迫。因此,连蔓儿对这件事并没有报太高的期待。“嗯。”五郎却利落地点了头,并从行李里取出个木匣打开,拿了一卷地契和身契出来给连蔓儿看。“……是京郊的一个小庄子,有庄院大概百来间,庄田三百亩,另有庄户男女老幼共二十余人。”五郎细细地告诉连蔓儿,“京城附近的田地比咱们这的贵,这个田庄,我花了将近两千两银子。”“……留了一个管事在庄子上先管着,等把咱姐的婚事办好了,有空咱就可以商量派人过去,先把填鸭养起来。到时候盘店铺,开店的事,有鲁先生帮着照应,也不怕有什么不顺手。……皇贵妃还托小九捎话给你了,蔓儿,说是等着咱们的烤鸭店开张。”皇贵妃,说的自然是沈谨。五郎这么说,连蔓儿就想起在府城的时候,她是承诺过,要让沈谨即便是在京城,也能吃到最正宗的烤鸭。“那咱们得加紧,不能让她等久了。”连蔓儿就笑道。连蔓儿将地契和身契看完了,就放回了木匣中。“咦,”连蔓儿看见木匣底部厚厚的两沓银票,正是当初给五郎带进京去的大成票号的银票。“哥,这买田庄的银钱你肯定给人家了吧,怎么还剩下这么多的钱?”“我还有一个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五郎笑眯眯地道。肚子疼,争取二更,太晚大家就不要等,明天来看好了。继续求粉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