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迎门便是一排八开一人多高的山水大屏风,绕过屏风,才能看到室内的情形,因是白日,阳光正好,光线透过窗棱落在青石板的地面上,如水洗一般明亮。里面错落有致的放着香案,花架,雕花八仙桌,十分开阔,可惜那些盆景插花因多日无人管理,已经凋榭,光柱中的浮尘飘动,使得原本应该整洁的空间,多了些颓糜之气。正厅两边,是两间茶室,布置的很是一般,好在空间够大,三人转了转,如何把整个空间布置出来,八娘已经心中有数。陆十七亦给了些建议,又转去耳房和厨房里看了看,便议起大概要请多少伙计,多少厨子的事情。因之前已由牙人那里买了三个厨子,三个厨房里的学徒,八娘也见过那三个厨子的手艺,菜做的如何且不说,刀工应她的要求,三人都很不错。而那三个小学徒,也都是勤恳老实之人,于厨艺上,亦显见的有些天份,若是精心培养,只要他们自己肯学,不怕不能独档一面。虽说是买的人,也给定了工钱,三个厨子月薪五贯,小学徒是每月一贯,若是表现的好,还有奖金,到了年底,会根据一年的营业情况,给予分红。三个小学徒工还好,那三个厨子原是有手艺的,按说哪里都讨得了口饭吃,之所以卖于人家当下人,也是各有各的原因。因卖了死契,原也没指望什么,不想主家给的待遇却如此丰厚,三人亦是磨拳擦掌,想要好好表现一翻,且三人年纪都是二十出头,正是人生里最好的阶段,就是成了仆奴,也希望以后能有好日子的,自陆十七说了待遇,各自心里便都觉得有了奔头,因此前些日子八娘隔几天去教他们一道菜时,也都十了力气,学的十分用心。那三人,八娘也根据各人擅长的,给分了工,且让他们各带了一个徒弟,一个负责烧菜,一个负责炒菜,另一个专门负责切菜配菜,切菜八娘是教不了的,不过她会提要求让那厨子去练,必须要达到她的要求才行。而烧菜师傅,原也有自己的拿手绝艺,八娘就另教了几道。炒菜的师傅,则是原就没做过炒菜的,八娘一点一点从头教起,但那厨子到底是做了多年菜的,人又聪明,也是一点就通,余下的,则是要用心去练了。如此分配好后,八娘才想起一个问题,哪有饭庄没有面点师的?冷菜的问题好解决,因是常用的,每天固定做好就成,可是面点因需现做,没有人可不行。从铺子出来的路上,八娘就把这个疏漏说了。陆十七道:“原就不是所有饭庄里卖的菜点都是自家做的,冷菜点心,都有经纪去铺子里叫卖,到时候我们也一样不就是了?”八娘却不同意:“那我们和别家又有什么不同?虽说各家饭庄酒楼都这么干,可我却不愿意我们的饭庄也如此。面点的问题必须要妥善解决才好,而且外面的那些面点,只除了那极有名的,取个一两样,其它的还要我自己做出别家没有的才行,这个我回头想办法吧,只是你得再寻两个人给我才行。”陆十七无奈,好在两个人倒也好找,也就应了。就又说起铺子装修的事情,八娘坚持除了屏风长案可用的留些,其它的全部换掉,那里原是茶楼,茶楼的桌子用来吃饭,本就不合适,陆十七也只好应了。八娘就说回去自己就把装修的图样画出来,等她都画好了,约需三到五天的时间,到时候再找陆十七商议,以最快的速度定下来,他那边也好着手开工。那边牙人见三人出来,忙迎了上去,笑问:“十七公子,今日可能订下?这铺子看的人也多,主家因急着出手,正催着呢。”“订,”陆十七爽快道,“现在就订,契书可准备好了?”“早准备好了,”那牙人一见生意能成,喜的合不拢嘴,忙从怀里掏出契书,把陆十七重新迎进屋里,竟连笔墨都早准备了的,两人当场签了字画的押。又约好了午后一道去官府里上档,并付全了款项。那牙人见事已办妥,约了时间,便告辞而去。因离泰瑞祥不远,想着好些日子没有见过武三娘了,且这两三个月因为忙着,首饰图样倒是按时给了武三娘,但图样的钱,她却让武三娘暂且帮她留着,积到现在,也有二百四十贯在那里,刚好取了,回家再从吴氏那里取上二百六十贯,凑足五百贯交给陆十七,算是她的入股。在商言商,她与陆十七合伙的合同,她都一一列好,只等着钱送过去时,与陆十七签了。八娘就让陆家兄妹顺道送她去泰瑞祥看看。谁知才转过巷口,就被前面的马车挡住了去路。车夫在外面凛道:“十七公子,是李府上的马车。要不我们退回去让个道?”若是旁人,让个道也没什么,只一听说是李府的,陆十七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扬声问道:“哪个李府?”“李员外家的。”“那还退什么?让他们让个道就是了。”陆十七道。“这……”那车夫素知陆十七嚣张跋扈的性子,也不敢多说,只得对对面的车夫道:“还请尊驾让个道,我们好走。”话音才落,那马车上已跳下个肥胖的绿身影,恶声恶气道:“好大的架子,让爷爷我给你们让道?让陆十七那厮出来和爷爷说话。”“哪里来的犬声?”陆十七躺在车里懒洋洋的问道。“十七公子,是李员外家的李大公子。”因常跟着陆十七在外走的,那车夫倒是认识李雍。“哦,原来是那肥猪啊?我还以为哪里跑来的恶犬呢?”一身红衣的陆十七撩了车帘,跳了下来。“狗才拦街挡道,你一肥猪,学什么狗挡道?”陆十七斜着眼笑问道?“爷爷我劈了你这个混蛋。”李雍一听陆十七骂他肥猪,气的发疯,直接冲了上来就要动手。陆十七轻轻一避,便躲了过去,依旧笑道:“我说他大公子,咱都是斯文人,你这般动手,岂不是斯文扫地?”“就这你混蛋还和爷爷谈斯文?”李雍骂道,“爷爷今儿也不和你说别的,听说你要买前头的那家茶楼?陆十七,我告诉你,那是我先看中的,你也不打听打听,你爷爷我看中的东西,你也敢抢?”“得了,你几斤几两我心中清楚的很,咱南丰城里不独你一人横,咱俩就那么回事儿,谁还不知道谁呀?何况那铺子我契也签了,钱也交了,没你啥事儿了。我说李雍,你以后见我能不能绕道儿走?我也不奈烦搭理你,公子我事儿多着呢,没时间和你浪费。你要是非见天儿在我面前转,十年前我能打得你满地找牙,十后我依旧能。”听了这话,车内的八娘低声问陆四娘:“这两人有仇?”陆四娘无奈道:“哪里来的仇?两个都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从小在学舍里时就不对付,后来入了州学,可巧又被分到一起,可不就闹了这些年?别理他们,谁也讨不了谁的好。你说我哥也是,和这么个东西整天纠缠什么?那李公子原就是南丰城里的一霸,名声再坏没有的,就因为我哥天天和他打擂台,连带的也是个坏名声儿,就因这个,不知道被我伯父教训过多少次。可他倒象上了瘾,两人是见一回掐一回儿。”八娘便想起上回在如意楼里的情形,闷笑道:“我看那李公子不仅在南丰城里是一霸,在乡下也是一霸呢。”“他还去乡下?”陆四娘奇道。八娘忍不住笑出了声:“那一身的肥绿,十七哥说他是猪,我看不象,倒象那乡下那整天呱呱叫的青蛙呢。可不是横的很?”“你个促狭鬼。”陆四娘也点着她的额头,忍不住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