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进入冬十二月,天开始变的更冷。好在今年的冬衣冬被都备的充足,窗子门扇也都修葺了一遍,家里又生了火炉,无事围坐在炕头上还是很暖和的。十二月七日大雪,老天应景,竟真飘起了小雪。几乎雪花一飘,秋山就兴冲冲的从河对岸跑过来,嚷着要去逮野兔:“这可是你说的,飘雪就可以去逮野兔。咱们赶紧收拾收拾东西走吧,这几日没进山,我都快闷坏了。”樱桃有些哭笑不得:“得雪大了才行,你现在急什么?再说,我这还有事要出门呢。”“出门?”秋山拧起个眉疙瘩。樱桃的姥爷姥娘早就没有了,除了逢年,一般不会去舅家。她的小姨前几天才刚来过一趟,大伯就在隔壁,三叔就不用说了,关系不好,四叔更是外出务工没回来,她要出门?去哪?“是,出门。”樱桃扑扑身上刚洗好的衣服,笑眯眯的:“去一趟吴爷家里。”三姐说,这事儿她自己一个人去不行,得找个陪着的,大姐性子弱,二姐嘴太快,家里也就她还能帮着说上几句话,就打算带她去。樱桃喜滋滋的把袖子折好。正好,叫她去吴家家里见识见识。来到这个时代,她只见过大伯家和自己家的破屋烂院儿,再顶多就是见过润生和秋山的家,也只是一般的小富户罢了。像吴家这种级别的,她还真没见过呢,不知古代的地主家,会有多豪华壮观。吴家位于小苗村村北,在打麦场的北边沿,坐北朝南。与樱桃想像中不同,整个吴家院墙都是用青灰色砖砌起来的,朴实低调,丝毫没有她想像中的豪华。吴家有三个长工,一个管家。两姐妹叫了门,是金福来应的门。一见是棉桃姐妹,金福连通报也省了,直接将两人让进院子,待在厅中。趁着吴爷没来,樱桃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这吴家大院儿,是比村里普通村民的家屋要气派一些,但也并没有太过夸张。只比普通的屋院大了那么一点,进院正对的是间厅堂,左右各有两间屋子,院中东西各两间厢房,来来回回也就金福一个人在忙活。估计那三个长工还另有活要做。毕竟吴爷雇了长工来是要管鱼塘,理田地的,却不是拿来伺候人的。厅堂又分左右,左边中央一张梨木圆桌,右边是两排单椅。樱桃和棉桃坐的是左边,手放在圆桌上,圆润光滑,光泽莹亮。樱桃感概的细细摩挲,那么长时间了,终于见到一个像样的家什了。“樱桃姑娘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先是一道洪亮的,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入耳中,接着,吴爷健硕的身影走进来,一脸慈祥柔和的笑:“金福,怎么没上茶?”金福应一声,赶紧去沏茶去了。棉桃笑着,大方的道:“头一回来,吴爷家里真是气派十足又不庸俗。我和樱桃能得来一见,也算是有幸了,那什么蓬荜生辉之说,吴爷就不要拿来笑话我们了。”说着,将手里一篮鸡蛋放在桌上:“前些日子得吴爷伸手相帮,我大伯才渡一难观。这几日家里暂忙,一时也没抽出时间上门来谢。我们姐妹家穷业薄的,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这篮子鸡蛋还望吴爷不要嫌弃。”樱桃安静的坐着,这里没她说话的份儿。再说,这样的场面话,她也说不来。吴爷听棉桃这么说,‘哈哈’一笑:“棉桃姑娘好口才,行,你这篮子鸡蛋我收下。你若是觉得我这寒舍还能入眼,以后就常来,我这别的没有,一壶好茶,冬日一只火炉还是供得起的。”“吴爷客气,咱们这穷人家的,身上脏泥污水的,得幸来一趟就开了眼界,哪还能常来?”棉桃笑着,微微起身:“没的脏了吴爷家的椅子。”见棉桃起身,樱桃也赶紧起身,看来这是要走了。“这说的哪里话?快坐,茶一会儿就来。”吴爷见棉桃和樱桃起身,神色略显焦急,忙伸手轻压。“不了不了,要是再喝了茶,恐怕我们这一篮子鸡蛋还不够茶钱呢。我家可就只这一篮子鸡蛋,多了可就没有了。”棉桃笑眯眯的,像是开玩笑一般,扯起樱桃的手:“还是早早的走,不要让吴爷懒上的好。”见棉桃坚持,吴爷也不强求,起身道:“你即要走,我也不强留。棉桃,吴爷还有句话,你家定的那门若是还修不好,我给你定的那扇可一直都放在仓库,备着呢。”“哎,晓得了。”棉桃牵着樱桃走出厅堂,朝院门口走去。“怎么这就走了?”金福正端了茶来,见势忙把茶盘往旁一放,追上来,给姐妹两个开门。吴爷则留站在厅堂门口,并未来送。“要走了,回家还有事。”棉桃客气的金福给两人开门,樱桃脚刚踏出去,却正迎上出门归来的吴爷的儿媳妇。身为两个孩子的娘,快奔四的妇人,样貌皮肤却胜似三十岁的,身段打扮也很年轻,一照面时,她正在浅笑着跟身边的二儿子说着什么。见棉桃和樱桃从院儿里出来,眼神变幻了几瞬,也不理跟她打招呼的金福,扭头继续跟她的二儿说着什么,像没看见樱桃和棉桃一般,就进了院子去。“古怪的一家人。”直到走出来了,樱桃才吐一口气,心道,砖墙瓦房就是舒服啊,坐着不用生火炉也暖和。等自己家赚了钱,怎么也得先盖上两间大瓦房。“理他们做什么?好歹咱谢礼送去了,这事儿也算是了结了。今后两家互不相欠,互不相干。”棉桃一边向前走着,一边道:“只是叫他今日这么一问,咱们那门还真得换一扇新的了。也罢,早晚都是要换的,不如早早换了,还赚个暖暖乎乎过冬。”刚刚去吴家,吴爷倒是很热情,可是却没让金福去叫他的两个孙子回来。刚刚遇见他的儿媳妇,又是那么一个态度。那么,吴爷如此热情,打的是什么主意?樱桃抬头悄悄打量棉桃几眼,似乎,三姐对这事已经心知肚明了。两姐妹各怀心思,沿着小道儿各不吭声的闷头往前走。“樱儿,棉儿。”路边突然闪出个人,吭吭哧哧的。“雨泽哥?”棉桃正在想事情,被吓了一跳。再看苗雨泽,穿着一身缠金丝的袍子,小鹿皮灰兔毛的比甲,束冠的是他家那块祖传老玉。这么穿,清秀又俊气,只是略显单薄了些,在这样降雪的天气里恐怕要冷。再配上他那明明尴尬着,却还要强扯出的笑容,真真叫人别扭。“有事儿?”樱桃挑眉,这家伙,自上回卖完山药,就再不见了影儿。也不知是害怕了自己和润生秋山三人身上的市井气,还是顿悟了他身为公子哥儿,跟她们玩耍在一起是掉身份的行为。“我……”苗雨泽半垂下睫毛,脸上还是那习惯性的笑,冬日的阳光洒在他脸上,照的鼻尖儿莹润光泽:“我给米桃找了份活儿。”“什么活儿?”棉桃声音顿时高了几分贝。樱桃也提起兴趣来,看来他还是挺识相的,知道道歉的真谛在于赔礼。上回明明说好了第二日要一起卖山药的,他倒好,影儿都没了。“邻村有户富户,家里有个独女。娇惯坏了,总是不听话。她父母想给她寻个能陪她满村子疯跑刮蹿的,一来有个看护,二来也算作个伴,三来,也希望能一点一点把她的性子磨的柔和闺性些。可是这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没一个能用得过一个月去的,统统都叫那女儿赶了回去。他爹无法就寻了里长,那村的里长又寻了我爹,于是我就想起了米桃姐,这事儿,或许只有她能胜任了。”雨泽细细的将事情说了一遍。“这活儿听着倒像是我二姐能做的。那么,月钱怎么算呢?”棉桃现在算是家里的二当家,凡事都要先过问,她同意了再交全杨桃定夺。不过她同意的事,杨桃一般也都同意。“只要能在那儿呆住了,月钱一月一两,外加包吃包住。只要呆够一个月,一满月,人家还给做两身新衣裳。我还特意问过了,年假是一个月,头半后半,不耽误过年做营生。”“那不错啊”樱桃搓着手,也有些跃跃欲试“你去不行,那女儿今年十四,足比你大四岁,你哪压得住?米桃还可以,只比她小一岁,但是力气身量都在这,性子也在这。”说了这一会儿话,苗雨泽似乎有些放开了,眼里的笑意假浅真深起来。“是个好事。待我回家跟大姐说说去。”棉桃细细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又道:“雨泽哥,谢谢你还想着我们。要不,你跟我们一块儿回去?”“不了。”雨泽转望向樱桃:“我寻樱桃还有点事,棉桃你先回吧,一会儿我把樱桃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