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姬夫差问‘小伍’有没有把握,把两位大将争抢的这名越姬一刀劈成两片,范蠡瞬间石化,他没想到自己的一桩谋略会给施夷光带来灭顶之灾!伍封是伍子胥的长子,现任吴王宫的侍卫统领,也是吴王信任重用的武将之一;看着伍子胥父子眼中的得意之情,范蠡的胸口火烧火燎地一样抽疼起来,‘夷光……我对不住你!’他对上施施向他投来求救的眼神,脑中一片空白,居然一时间想不出什么法子为施施解除这场危难。施施见范蠡目光闪动,却不敢开口为她求一条生路!‘忘恩负义的伪君子!’施施气得胸口一阵发闷,交叠在两膝上的双手紧捏着丝带的垂绦,后颈和脊梁簌簌地冒着寒气:她林施施重生到这个怪异的时空,就是为了替施夷光受一把身躯一分为二的可怕滋味?!出奇的是,这会儿她竟然不觉得自己的处境岌岌可危、恐怖诡异;也许是最近才‘死’过一次的缘故,也许是因为姬夫差刚才对上她的眼神时那抹奇特的光亮......施施拉开燕鱼揪在她衣袖上瑟瑟发抖的手,想要站起来大声地给自己说几句话;她已经想到一个自救的办法,这个时代的人不是信奉鬼神么?她可以利用她掌握的历史和科学知识,证明她不是真正的施夷光,她是上天派来拯救世人的仙子!先把这些落后的古人唬倒再想法子脱身......还没等施施想好怎么措词,一个白胡子老头颤颤地从木榻边站起来,也不向夫差叩头,拱了拱手瓮声瓮气地说,“主上,老臣有言当禀。”吴王点头,“老卜师请说。”施施听到‘卜师’两个字,急忙转过头见识一下古代传说中的神职人物,只见他满脸皱纹,长得很是喜庆,不仅身材圆圆胖胖,连脸形和满脸的褶子都酷似名犬沙皮,而且身上穿的黑袍子上绣着一个奇怪的面谱样图腾,有点像戴了羽冠的夷族首领的头像。老头儿努力睁开小眯缝眼,对着施施像打量一件精美器具似地叹息了一声,“主上,老臣以为此女相貌惊世骇俗,乃天地清灵之气所造化,切不可用刀将她头发顶一劈为二......如此实在是暴殄天物......”施施热泪盈眶,满脸感激地望着胖老头:好人哪......自打穿到这个落后野蛮的封建时代,总算是遇到了一个有良知的好人了(虽然他长得不太像人类)!老卜师慢条斯理地捋捋稀疏的胡须,“主上呐,下月初一便是禘祭(夏时祭)大礼,若将这女子的人头与新得的寒光玉璧一起做为贡品献祭于日神月神及水陆诸神,则善莫大焉!”善你MM的头!你是供养的海陆空三地儿的神仙,还是供养的猎头族的印第安人?!施施气了个倒仰,原来以为这老头儿是跑出来替她求情,放她一条生命的,没想到人家看中自己脖子以上的部位,想拿出当贡品给吴人奉养的那几路鬼神!这到底都是什么人啊,简直就是一伙还没完全进化的类人猿!“不可!”没等施施表示愤怒,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了;伍子胥似乎打定了主意,今天一定要取了施施的性命,“主君,禘祭所用牲品皆为雄性,主君方才既然已将此女分赐与夏侯将军和姬雄公孙,自然不宜再作祭品之用!”伍子胥的话音刚落,他儿子小伍不等吴王再发话,一个箭步就走到施施身边,范蠡脸色大变,伸手去摸袖袋里暗藏的柳叶飞刀......施施向后猛退着避开伍封捉向她肩头的一只大掌,大殿上方突传来姬夫差不慌不忙的语气,“小伍呐,你记住自己方才说的话……公公平平地把此女劈成两片给本王的两位爱将……”“劈完之后本王是要让人过秤的,若是哪一半少了分毫,那便是欺君之罪……小伍,你得拿脑袋来补。”“主君,这……”伍封是伍子胥的儿子,自然也不是糊涂之辈,他急忙放过施施曲膝跪地,眼角扫过伍子胥的脸色,只见父亲面色渐沉,定定地望着金殿上方的吴王。吴王那番话刚出口,范蠡心头绷紧的弦蓦地一松,知道事情尚有转机;施施提到嗓子眼的心也落回原地,她是清楚地感知过死是怎么一回事的人,并不害怕再投一回胎、再穿一回魂。可是那个叫小伍的冷面少年一手握着刀柄一手来揪她衣领的时候,她切切实实地感受到死亡来临前的冷彻心肺的恐惧!施施大喘了口气,挺直腰抬起头来,她想弄明白大殿正中那个男人到底想演哪一出;她不是真正的施夷光,对吴王没有什么民族家国大恨,但是姬夫差要是再对她玩猫捉耗子这一套,她也不妨客串一把红颜祸国的狐狸精。吴王也直身注视着施施,狭长的凤眸之中闪烁着嘲讽的微笑,施施这才发现他微勾的嘴角和轻扬的浓眉之中蕴含着凌利的王者之气!他的笑容让施施联想到蹲坐在大石上晒太阳的老虎,乍看去像一只温顺无害的大猫咪,只是看清那眼神人才会明白,那是随时都可能亮出利爪来将她撕碎的残忍暴虐……姬夫差方才那种温文无害的神情根本就是个假像,亦或者他注视着身边的爱姬清夫人才会有那种温和的笑容?施施的胸口一紧,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揪紧了她的心脏,她开始期盼身边的夏侯义或公孙雄有一个能让步的,不管跟着谁走也比踏进吴王的后宫要强得多。“呵呵……”只听大殿上方传来一声轻笑,一直作壁上观的君夫人宋氏笑盈盈地站起来,缓步走下高阶,站到施施面前伸手托起她的下巴,“啧,果然是位国色天香的可心人儿……夏侯将军、公孙雄大人,本夫人也想分一成春色呢!两位将军可愿让与本夫人?”“末将不敢。”夏侯义和公孙雄不是蠢人,君夫人开口,自然就是吴王的意思,他们再大胆,也不能和主上争侍姬。君夫人直起身子对伍子胥道,“相国大人,本夫人主持后宫琐事,清姬妹子身体又弱,都不得时常服侍主君,其他那几位侄娣也不甚合主君的意……后宫多时不进新人,今日本夫人便挑两位越姬进宫服侍主君可好?”伍子胥微咳了两声,“后宫之事一向由夫人做主,但是这名越姬——”“主君,相国大人都这么说,小童就越矩了!”宋氏笑着向姬夫差轻施一礼,伸手把施施和郑旦拉了起来,“这两妹子生得甚好,随本夫人近前来见主君。”一脸狂喜的郑旦和还没跟上剧情的施施恍恍惚惚地跟着吴夫人走上高阶,跪坐在吴王的榻几一侧;郑旦立刻很有眼色地提起几上的酒壶给吴王和夫人们倒酒。施施瞅见郑旦俏脸上伪装的那一派天真无辜,憋不住地想讥笑:世道这么乱,装纯给谁看呐。一转头正撞见清姬那双水汪汪的眸子,对方温柔地笑着,施施回以真诚的微笑,她心头却拉响了警报:这个女人的伪装段数远在郑旦之上!根据前世她多年来看泡沫电视剧和宫斗小说的经验,越是这种貌似柔弱的女人越有心术,为了争夺男人的专宠不惜任何代价。姬夫差并未多看她俩一眼,示意夏侯义和公孙雄从余下的六女当中再行挑选;这次两人没敢再多事,各自领了一名越姬回到榻上。剩下的四名越女,吴王指给了伯嚭和伍子胥等四位上大夫,年龄最小的燕鱼居然配给白发白须的伍子胥!施施望着燕鱼强忍着眼泪涨红了的小脸,幽幽地叹了口气,她现在自身难保,根本帮不了别人。吴王的近身寺人上前小声地请示了两句,姬夫差略一点头,寺人躬身退后去偏殿叫来乐师和舞姬。乐人们给吴王行了礼,跪坐在大殿的两侧,各自立琴瑟、持笙竽,吹弹起大周华美悠扬的宫乐,一队身着粉色丽裳的舞姬鱼贯而入,随着音律的节拍妖娆地行进,如同一朵朵会行走的扶桑花儿。施施被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耗去了多半心力,这会儿听着慢板的古乐声,浑身困乏无力几乎要控制不住打呵欠的欲望;她暗中掐了自己的手臂内侧一把,竭力将目光注视在下方那些**双脚、扭腰摆臀的妙龄少女身上。这时候的宫庭舞横列竖排的人数都是一样的,自周公旦制定了《周礼》以后,大周的王公贵族的一行一言无不严谨地遵循着周礼的条条框框。单说这宫中乐舞:周天子的舞姬可以跳‘八佾舞’,就是说殿中共舞的姬人能达到六十四人;诸侯们的最高规格为‘六佾’,也就是在大周诸侯国的王宫里可以看三十六个女人跳宫庭舞,多一个就是不合礼制了;还有,国中大夫们的配制是‘四佾’十六人、士的规格是‘二佾’四人。殿中这三十六名身穿束腰薄纱、玲珑玉足上套着悦耳银铃的舞女,哪一个单拿出来也都是上好的姿色,而且多半发育良好,低开的纱衣束出胸前汹涌波涛、紧腰的湖水裙显得翘臀圆而紧致,再加上她们受训过的明眸善睐……大殿中的男人们几乎没有动筷用膳的,一个个就着舞姬们的春色下酒,神情大多不堪入目。施施望向范蠡,看到他俊朗的侧影上仍是没有什么表情,暗自嗤笑了一声:这个野心勃勃的男人倒是把美色看得很轻。她又斜眼看了一眼左手搂着清夫人的细腰、右手端着金樽轻啜淡酒的吴王夫差,目光扫过姬夫差玉带虚束的腰胯处,施施恶意地猜测:就算越王十年后杀不进姑苏城里来,姬夫差这副文文弱弱的身板儿,也不知道在这种乱花迷眼的温柔乡里能撑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