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伍封说起,他在回春堂发现了吴王新宠施良娣的下落,并且已在要府四周布下人马,伺机将其掳杀;清姬死灰一样的脸上突然来了三分精神,“表哥,不要杀她!”伍封不解,“为何,若不是这妖女媚惑君心,主上也不至于冷落你、责难你,令你在莲月宫禁足一年!”曾经,自己也是以为姬夫差喜新厌旧,因她年长色衰才另纳新宠…清姬凄楚地闭上眼:没料到,他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她的感情……五年前,夫差登门到相国府,提议要娶她为侧夫人,为的是借助伍相国的力量助他登上储君之位,根本不像他说的对自己一见倾心,否则也不会明里与她恩爱缠绵,暗里却给她服用那些阴毒之药……清姬陡地睁开眼,“一刀杀了施姬就太便宜了这个贱女!该把她卖入女闾,让万千男子将她糟践折磨至死……如此方解我心头之恨!”姬夫差不是将那越国女子视为心头宝么?如果有一天,夫差知道了他最珍视的那个花容月貌的施夷光,被众多龌龊男子任意采撷**……嘿嘿,他也会尝到痛彻心扉的滋味罢。清姬畅快地想着,眼中射出毒恨的光芒!伍封呆住了,他怔怔地盯着面前这个自己从孩提时代就钟爱至深的女子,眼前的清儿和少女时代的她真的不大一样了:当初的她像是一束柔柔的春阳,明媚而活泼,经常对着他笑得眉眼弯弯,糯糯地叫封哥哥,善良得连院里的花朵都不舍得采摘……而现在,她的五官依旧清丽秀美,眼神却变成了一缕月光,清幽淡然;对着他笑的时候,明明嘴角弯起可是眼底毫无波澜,像是一口了无生机的深井。“清儿……”伍封情难自抑,伸手就握住清姬纤长白皙的手指,“你这般……洁净的好女子,他居然不知珍惜!”清姬潸然泪下,“洁净?表哥,经过在后宫这几年的煎熬,我早已不是当初的冰清玉洁的田清儿,如今是残花败柳……”“不许你这么贬低自己!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美最好的清儿……我对你的一片真心,和五年前一样,没有改变分毫!”伍封虽然自己这番话大逆不道,但是对着朝思暮想的心上人,还是按捺不住了,“他这般待你,你还留恋什么?!跟我一起离开这里!我们离开吴国做一对神仙眷侣,天大地大,自然有你我容身之处!”“表哥!慎言!”清姬顾不得再怨艾自怜,一下子甩开伍封的手,小心地往门口方向望了望,嗔怪瞪着伍封,“你知不知刚才说些什么?!若是有人将你的这句气话告之主君,你我都将有杀身之祸!”伍封压低了嗓音,“清儿,这绝不是气话,父亲早就做了两手准备……他在上次出使齐国之时,就与齐国的上大夫鲍息结为莫逆之交,若是吴王对父亲起了猜嫉之心,我们父子便以齐国做为退路,不再为这样的昏君卖命……”“你们若是真的投靠齐国,那我和地儿怎么办?”清姬这才明白伍封说的不是气话,而是舅父真的有叛国投齐的计划!“公子地又不是你的骨血……管这许多做甚么!你只管等我的消息……吴齐两国正在交战,我们静观其果,齐国若是胜了,姑苏城必会大乱,我们趁机离开!齐国若是战败……父亲自有主张。”听到伍封这番话,清姬矛盾起来:她是恨夫差对她薄情,但是,夫差若是吃了败仗,伍相国再在后面给他这么沉重的一击……心高气傲的他,断不会像越王勾践那样苟活于世的……“你容我想想。”清姬心乱如麻。伍封恋恋不舍地起身,“表妹,日前最要紧的事就是把身子骨养好,我们……”他大着胆子握起清姬的手在指尖上留下一吻,“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说罢他不敢看清姬的反应,两颊红红地大步出了内房的门;侍女们瞧见小伍将军神情怪异地走出内房,不由得面面相觑。清姬独坐在房里,茫茫然地盯着自己的指尖,她不是不知道表哥对她用情至深,只是自打她看到姬夫差第一眼之后,心里就再也搁不下第二个男人……离开薄情寡义的姬夫差,和表哥一起去陌生的齐国,真的就可以重新开始美好的人生么?她已经没有生育能力了,若是表哥知道这一点,还会像刚才那样珍惜她么?想到这个,清姬又开始恨起夫差来。伍封刚进前宫大门,他的亲信秦江快步跑过来向他密告,“将军,你要的人已经捉到,黑犱亲自出手,按您的吩咐将其打昏之后将其带出城外……但是他出南城门时,守兵无论如何也不肯开城门,说是刚接到世子令,任何人不得出城,持您的令牌……也不可。”“世子令?”伍封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一定是夜华的命令吧!难道他知晓施姬已被人掳走?“她人呢?死了没有?”“还有口气,黑犱出不了城门,又担心要义的手下追查到他的踪迹,就把那女子带进将军府了,现在关在后园柴房里,小人火速赶来请示将军如何处置那女子?”伍封想起清姬方才恨意满怀的话,便交待秦江,“你带人亲自去办,用父亲的马车带那女子出城,找家女闾把她卖了。”“既然卖她为伎…..那不如卖到本城的女闾岂不省事?”秦江不解地问。伍封气结,“若不出城,依要家在姑苏城的势力,不出三日必会查到此女!为安全起见,你们出了城往北走,到了楚地再将其卖出,保全她的性命,务必要让她成为人尽可夫的伎子!”秦江不敢多言,领命出了王宫。姑苏城东的相国府。一身笨拙冬装的燕鱼提着一篮子山菇走进膳园,她打算用山菇和猪肋骨煲一锅补汤,伍封这些日子早出晚归,眼看着人消瘦了许多。伍封将军虽然对她冷淡,但是每月还会让她服侍几晚,如果有一天对她完全厌弃了,或许她就会被卖到女闾为妓,那便是她的末日到了!所以,无论如何她得讨得伍封的欢心。从越国来到姑苏城的相国府已有半年多,她名为小伍将军的暖床姬,但是因为服侍少爷许久却没身孕,所以伍府上下再没有人高瞧她一眼,她在府中的地位和普通的婢女没什么区别。走过柴房的时候,燕鱼突然听到柴房里有些细微的动静,她好奇地从窗棂向里望了一眼,这一眼唬得她差点尖叫起来!柴房里面,关着一个被绳子绑缚的蓝衣少年,那少年嘴巴里塞着一团帕子,正徒劳地挣扎着,发出伊吾的声音。是犯了过错的少年仆人么?燕鱼的心突突跳着,打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后来又耐不住好奇再伸了回头,看看是否是后园里她相识的仆从。施施渐渐从昏迷中醒来,发觉自己是在一个满是柴木的杂物间里,手脚都被麻绳牢牢地捆着,嘴里还塞着不知干不干净的一团布。这是神马状况?又穿越了一次?施施的头涨得两个大。她慢慢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阿青、川子和她三人去干货店买食材,她嫌店里气味难闻,在门口等着阿青进去选货……之后川子进店帮忙,她一个人瞧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和马车……突然路中间有匹马似乎是惊了,冲着她这个方向飞一样的奔跑!待她反应过来想向往店里躲的时候,那马上的黑衣人像是玩马术一样,身子向前一探……施施就只觉得脖子巨痛,然后人事不知了……这么说,她是被人劫持了!可是,咱一穷二白的,又不是富豪家的千金,劫咱有毛线用啊啊啊——施施用尽全力也吐不出嘴里的帕子,一抬头,就看见小木窗上贴着一张人脸!先是吓了一跳,施施又大吃一惊,窗子外面那个和她一样惊得张大嘴巴的女孩子,是、是燕鱼!她怎么会在外面?施施来不及细想,冲着燕鱼猛地点头,“唔……唔——嗯!”是我呀,我是施夷光,快救我!施施的意思燕鱼似乎是听懂了,她紧张地左右瞧瞧,小声地对施施说,“夷光姐,你等着,我、我去膳房找个锤子把锁砸开!”燕鱼认出来里面关的就是施施,夷光姐怎么会被抓进伍府?她来不及想这些了,慌慌张张地去一边的膳房找个能砸开锁的东西,却忘了拿菜篮子。她走了几步又忽匆匆地折回身拿篮子,眼角却看到远处的园门外走进来两个身穿侍卫衣服的男子!燕鱼吓得心里扑腾腾一阵乱跳,推开柴房旁边的一间搁盐菜的库房躲了进去。她听着隔避的柴房门开了,施夷光先是一声闷哼,然后没再发出声音……燕鱼揪紧自己的胸口,手心里沁有汗水来,她听着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这才小心地打开库房的门走出去。柴房的门已经开了,里面没有了施夷光的踪迹,燕鱼不知所措地落下泪来……夷光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不是在吴王宫里做良娣么?怎么成了酒楼的跑堂,现在又被伍家的人捉住了呢?燕鱼冲到园门口看到一辆马车缓缓出了大门,她咬紧嘴唇,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那一天她如果没在回春堂叫出夷光姐的名字,恰好被小伍将军听到,那她是不是就不会被人绑成那个样子,生死难料……怎么办?燕鱼急得连连抹眼泪的时候,一见子看到推着木轮车进来收秽...物的老人,眼前突然看到一线生机!三天前,就是这个老人把缓解蚀心蛊的药丸交给她!她才知道这个每天进伍府收走秽...物的老人是范蠡将军留在吴国的线人!也许他能救夷光姐!燕鱼定了定神,装做平静的样子走近推着空车的老人,“伯伯,花园角上有堆落叶您昨天没清理干净哩,老夫人见了又不高兴。”老头儿连声应着,“这位姑娘提醒的是,老奴这就去打扫花园!”说着,他尾随在燕鱼身后往花园方向走。走到花园假山的偏僻之处,燕鱼眼看附近没有伍府的家人经过,迅速把施夷光被捉并且刚刚被侍卫驾着马车带走的事情告诉老人。老人停下手中的竹扫帚,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马车往哪个方向去?”燕鱼摇头,“我出不得大门……”一刻之后,老人推着装满碎叶的独轮车脚步匆匆地出了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