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秀两城的城主之令,自今日起,微臣再不是吴南两城之主,”他把腰间的暗卫金牌也放到桌上,“义自前些时日做出那等对不住吴王殿下的事情,便想找机会把这些令牌交还殿下。”要义微转了视线,不再看夫差越来越铁青的脸色,“早知吴王殿下对要义家传的死士血盟之术有兴趣,若是主上能恩准义将阿施带出吴宫,要义愿将死士傀儡训养术双手奉与殿下。”“你、你说什么?!”夫差盯着要义缓缓摊开的右手,上面闪动着血滴样诡异光芒的玉佩正是要家的传世宝物——血玉灵符!“哈哈!”吴王气极反笑,“没想到表兄居然是此等痴情之人!为了区区一名美姬,居然拿你要家在大周安身立命的玉符与我交换!值么?!你今时今日的脑筋可是清楚明白?!”要义把血玉符放在城主令、暗卫金牌的旁边,“以血符操控常人的神魄、将其变成全无自主思想的傀儡死士,本就是逆天违理的不仁之事……义并无图谋天下之心,所以从家母手中知晓秘术之后,亦末用此术训化出一名死士,这玉符在义手中可以说是废物一个……可是殿下若得此物!训养一千名足可以一敌百的死士,当可对敌他国数万名精兵强将!”“须知死士全无畏强和惧死之心,会为主上之令战到最后一息,即便是他下身被敌手截断,只要有一口气在,手臂仍能为君开弓弑敌、投掷暗器……有这么一批秘密力量为主上冲锋陷阵,主上觊觎已久的大周霸主之位唾手可得!”夫差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要义的循循善诱的确渐渐将他打动,“拥有这么一批秘密力量,大周霸主之位唾手可得?”“不错,待主上恩准义将施贵人带出王宫,并立王诏许她为吾妻,义便将这血玉符的使用之术告之主上,君子一诺……”“义信君……表哥!”吴王突然转变了对要义的态度,匆忙转过书案坐到要义身边的榻子上,“你是气我之前与你争了阿施,一定要夺去我的心上女子解解恨对不对?”“我现在极喜欢的女人是右媵夫人姜十三!她性子极好,人品敦厚又生得健壮美丽,又是齐国姜氏嫡出的女公子……更重要的是,她如今仍是处子之身!表哥,把她送给你做妻室好不好?”要义没料到这时候夫差仍旧恶习不改,像小时候一样跟他纠缠耍赖,“主上意会错了,义并无定要夺君所爱之意……姜右媵如此合乎主上的心意,为何不早早与她圆房燕好?主上既然已有新人,何苦再拘着阿施在后宫凄苦度日,连出个园子都差点被人挖去双眼?!”夫差僵住,磨磨牙继续和要义谈判,“要家三代单传,你若娶了阿施岂不让要家绝后?呃,我是说,阿施自打上次小产之后,已经不能再孕了……她那善嫉的性子,若跟了你,是不许你纳妾的!”“生不生育的事情不成问题,阿施若是真的不孕,要家还是有庶族旁支的,从本家过续个男孩承续香火也可;义不比主上如此……多情博爱,若是得阿施在身边做伴,自当一生只携她的手,不会与别个女人亲近半分,会纵着她、宠着她,绝不让任何人给她半点闲气吃。”夫差悻悻地道,“你是这么想,姨母未必肯让你娶曾是你弟妹的妇人。”要义眨眨眼,“义总有办法说服母亲,前年阿施在要府时,母亲也很喜欢她,还说若不是阿施嫁的是吴王殿下,纵是第二人——哪怕是周天子呢,她也会想法子帮我争回来。”夫差头疼至极,瞧瞧那枚诱人的血玉符,想想这阵子招兵买马安抚将帅的种种劳累……他终于下了决心!“表哥!”要义眼前一亮,热切地望着他,“您同意了?”“表哥你告诉我,我为什么非要自己族中的少年儿郞抛头颅、洒热血,去和晋王争什么天下霸主?”“自然是先王的遗愿……”要义沉吟道,“还有殿下您欲握天下权的雄心壮志。”“可是我即便是握得天下权,我最爱的女人和最亲近可信的兄长都离我远去了……这大权得来又有什么意义?”“君王本就是孤家寡人……殿下您——”夫差突然对着要义的胸口擂了一拳,虽然未用内力,却也把要义打得半晌才喘过气来,“你是我的表哥!虽然只大我半岁,却从小像父亲一样护着我的表哥!”“为什么这个关口你也像别人一样伤我的心!用我极需要的东西**我、逼迫我做断情绝义的事!为什么,我已经在努力做一个好君王、一个好丈夫、好兄弟,你为什么也要这样打击我!”要义咳嗽了两声,苦笑着坐回去,“都是命啊……谁让我们爱上同一个女子……你的意思是——既想得到血玉符训养战场死士,又不想放阿施出宫?”夫差无力地闭上眼,“带上你的那堆东西,快走吧!我就当今天你没来过。”要义呆了一瞬,把血玉符取回来依旧挂在脖颈上,其他的令牌却未再碰触,“发生过的事情……哪能真的会忘记呢?”“我为了给阿施报仇,废了你新纳的两房小妾,这笔帐殿下您会挂在心底变成越来越重的猜忌……城主之位和暗卫头领我都不做了,从此义就是无权无势的草民乡绅一名,再不也会涉足吴王宫;殿下以后若是得暇去回春堂探望表亲,义还是会扫榻以候、好酒相待的。”“我去和阿施道个别,主上您不会反对吧!”要义说完就飘然推窗而出,夫差僵坐了一阵子忽然想到:阿义会不会趁机去后宫把施姬带走?他打了个寒颤,匆忙也从后窗一跃而出!守在长乐宫书房外的暗卫们,先是看到要头领从书房的窗子穿去向后宫奔去,相对疑惑着:后宫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过了没一刻的功夫,主上也从后窗跳了出去,暗卫们纷纷如夜鸟一般随之奔去,大批的王宫绝顶高手先后涌入鸣凤宫的园子。施施这两天没有心思听春杏唠叨后宫的小道消息,一心挂着夷光的病情;施夷光被车巫师解了换颜蛊之后,渐渐地行动如常,能吃下施施亲手给她做的米粥和甜糕,只是每每对着铜镜看着缠有麻布的面孔,眼里露出忧伤的神情。“别看了,这样子和木乃伊似的,照多了影晚上可不会做恶梦?”施施想法子逗夷光开心,“你不是在写言情小说吗?趁着不能出门见风的光景,多多地攒稿子呀!写完了我帮你编束成册!”夷光长叹了一口气,“我写那东西,主要是在意**我和范蠡大哥未来的和谐夫妻生活……我若是变成丑八怪了,别说再做梦嫁入豪门,就连这宫里不男不女的寺人都会嫌弃我的!”施施想了想,“你也别太担心,就算你脸上的疤掉了以后,样子不太……上档次,我们就让车巫师再给你下一次换颜蛊好不好?”“切~~~你当我病重的时候完全没有知觉啊,车老头说了,那种蛊毒最多能撑两年,我总不能两年后就像现在这样死里逃生一次、蜕层皮,然后再中蛊……我有几条小命让他折腾啊!”“也是噢,不然让三虎哥给你弄张面具天天戴着……”施夷光哀嚎一声,“天哪,让我死了穿去二十一世纪吧,你林施施那张脸虽然平淡,好歹还算个正常的女人啊啊啊!”“什么叫‘算是个正常的女人’?我在以前那个世界的长相算是很清秀好不好?”两个女人正笑闹着,红云在外面轻轻敲门,“夫人,义信君在明堂想要见您。”要大哥?“噢,来了!”施施安慰了夷光几句,交待她按时吃药,匆匆出了小菜园走上长廊。她转过抄手廊的拐角,就看到宫灯的照耀下,要义公子一身雪衣立在明堂的门廊下眉目润润地望着她——这世上没有第二个男人比他更适合穿白衣,衬得他的绝代风华的姿容一尘不染、俊美风流。此时他闲闲地负手而立,却着有与夫差的霸气不同的睥睨天下之姿、一笑倾城之态;今天他的长发微有些凌乱,面孔仍旧俊美却消瘦得不可思议,眼中有淡淡的倦意和挫败,迎着她的视线里还有些许哀伤。“要大哥,你身上不舒服么?”施施打量完要义,吃惊地问他,“为什么看上去很憔悴的样子?姨母她老人家身子骨可健朗如昔?”要义摇摇头,“母亲一切都好,我……也是无恙的,只是……”施施一按自己的脑门,“你看我这个没规没矩的!天这样冷,要大哥穿得也单薄,我却尽站在门口和你说话……快进房里喝些热米浆!”春杏和红云一左一右挑开帘请义信君进堂去,藏在一丛芭蕉树后面的吴王气得直咬牙:‘这个蠢女人,大晚上的干嘛让男人进屋里说话?!气死本王了……还对他笑!臭丫头多久都没给本王一个好脸色看了!’潜伏在别处的暗卫纳闷地看着园子里的情景,义头领来鸣凤宫见施良娣,主上为什么偷偷在暗处监视?若是不喜欢让义信君见施夫人,下令让侍卫阻止便是了,何必又许他光明正大地进后宫?主上不下令,他们也不敢做什么,一个个随着主上悄悄地往明堂左近挪移,盯着主上蹲在明堂门口盆景边的身影。要义知道夫差一路跟了来,他已经表明自己的心迹,也不在乎吴王吃醋拈酸,只是怕自己走后,阿施又因此受了夫差的数落,所以他直接把来意道明了:“阿施,为兄这次来,是想与你道个别。”“道别?要大哥,你要去哪里?是出门旅行还是行商、访亲?快入冬了,哪有选这个时候出门受苦的!”施施一边给要义倒蜜浆,一边埋怨他,“快趁热喝了,你们练过功夫的人是不是都觉着自个寒暑不侵?阿轩也和你一样,这么冷的天还穿着单袍子……”要义接过陶杯的时候本是心中一暖,没想到阿施三句话不到就扯到夫差身上,脸上又恢复了一丝黯然,“许久未回百夷老家,趁着年节好去故乡祭祖……母亲也去的。”“原来是这样。”施施点点头,忽然想起去年在杏林堂密见范蠡时听到的话,“要大哥,听说越国的十七女公子就在百夷呢!她——”“你莫要提她,自打我们去年在楚界被越女带人伏击,我便与她断了同门之谊!”“事实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范蠡他告诉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