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欧阳锦一脸憋屈,苏澄那久未发作的毒舌又痒了起来。一番明褒暗贬,说得欧阳大人越发面色晦暗,几欲泣血。欧阳康含笑看着新媳妇,干得不错。新媳妇眉目得意,那还用你说?欺负大人很好玩么?老太太嗔一眼过去,两个小的都老实了。隐忍着笑意,老太太岔开了话题,“既然康儿已经成了亲,有两件事我想早点办了。一件就是我早答应了的分家,第二件事其实也是一件事。康儿,你既有一年的假,能不能跟你媳妇回一趟老家?禀明祖宗添了新人,也把分家和过继的事都正式过个名目吧。”苏澄听得点头,这些都是大事,确实应该早些办了,往后说道起来,才不吃亏。欧阳锦眼珠一转,却道,“母亲也是太着急了,哪有才成亲就慌着分家的?这让外人知道,不说我这做大伯的容不下人,反倒要说他们小年轻刚长了翅膀,就急吼吼的想甩了家人自去飞高枝,于康儿和侄媳妇的名声只怕有碍吧?”这老狐狸!念福心中雪亮,欧阳锦才不是为他们名声着想,只怕是想打他们家产的主意。如果此时分家,不说自己的嫁妆,象他们新婚收到的贺礼必不好拿出来平分,可要是时间长了,欧阳锦那个厚脸皮怎会跟他们客气?老太太当然深知其意,一句话就堵了回去,“清官难断家务事,就是过个三五年再分,要说闲话的也未必就闭得了嘴。不如早些分了,彼此清静。况且这京城跟怀安千山万水,将来也未必再有这个时间来回折腾,不如一次办好,岂不安生?”看老太太心意已决,谭氏想想,主动送了个人情,“既如此,媳妇也应该回一次老家的。还有庄儿,若是能告假,实在也应该回去一趟。当然,还有廉儿。”欧阳锦瞪过去,怎么窝里反了?可谭氏半眼也不看他,她心里清楚得很,如今家里的大树是欧阳康,跟他交好才是对儿女的最大助力。就象数月前,欧阳慕兰来信说有了身孕,那时欧阳康还没回来,可老太太仍是拿出不少珍贵补品和好东西让她送去。要不是念福背地里支持,老太太上哪儿弄这些好东西去?谭氏心里感激,但也更加明白,这个家往后怕是要靠着这对小夫妻才能过得更好的。原先还想瞅个空求他们替欧阳庄想个办法,洗了罪臣之子的污名,没想到人家问都不问,就拿了皇上的恩典把事办了。固然人家是顾念着同气连枝的手足之情,但谭氏清楚,做人没有永远的付出。自己从前那些年是怎么对欧阳康的?眼下人家肯做一回好人,可你能指望人家跟观音似的,不问回报,只求奉献?别傻了!看欧阳锦今天收到的礼,就知道应该怎么做了。谭氏的表态,让念福很满意,老太太也很满意,完全不给欧阳锦反驳的机会,径直开始了分家,“既如此,我就把家里的事好生说道说道。庆儿,你爹娘虽然不在,可你也大了,待会儿祖母说的话,你用心听着,要是觉得不妥,也可以跟祖母提出来。”小胖子脸上一红,挠头支吾道,“这样大事……祖母决定就好。”老太太一笑,也不多话,让贺嬷嬷把早准备好的册子拿出来,让现在的长房长孙欧阳庄上前诵读。这还是念福第一次真正见识古代的分家,她原以为老太太已经穷得叮当响了,欧阳家肯定也穷得不行了,没想到一听,还有点家底。古代的财富还是以田地为主,在老家怀安等地,欧阳家约略有良田、中田、下田等共计上千亩,房舍若干,也算得上是良田千顷,家财万贯的土财主。后来虽逢战乱,中间断了几年的收益,但田地仍在,又不是非法侵占来的,就是换了新朝,也是官府承认的私产。“……这些年来,为了给大爷进学做官,庆儿他爹成亲过日子,我的陪嫁多半折了进去。但万幸祖宗传下来的基业倒是得以保全,我也不至于百年之后,没脸去见你们父亲了。”老太太一番话说完,不说旁人,欧阳锦也觉有些羞惭。这些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用的银子是公中的产业,却没想到,全是母亲的私房。老太太这么做,真是一点私心都没有。否则她要是拿公中的产业贴补他们,把自己嫁妆留着,不说给欧阳康,自己存着防老多好?谭氏脸上更是火辣辣的烫,搞半天,原来自家花的银子,全是老人家的,亏自己这么多年都没在婆母面前尽过一天的孝,这传出去得多难听?欧阳庄跪下,万分羞愧的替自己,也是替爹娘认了个错,“孙儿不孝,累祖母操心了。”老太太摆了摆手,“这是为人媳者,应该做的。我就是怕留下嫁妆,日后分配不均,引起你们三房兄弟纠争,是以尽量保全了祖产,如今便好分了。”她再看欧阳康欧阳庆一眼,“这些年来,虽说你们大伯花费最多,但他本是长子,又当着官。咱们能在乡下得保平安,也有他的功劳,是以,那些嫁妆不许再跟他争了,你们可有意见?”欧阳康摇了摇头,欧阳庆也道,“没有。”他就算再小,也知道女子嫁妆相当于私产,要怎么花都是自己的事。况且老太太那儿有本账,她的嫁妆是怎么用的,贴到了谁身上,清清楚楚,一目了然。得大头的固然是欧阳锦,但欧阳庆这一房也没少占便宜。真正说来最吃亏的反而是欧阳康,他都没了意见,谁还好意思提?看大家都没了意见,老太太道,“既如此,剩下的家产就以惯例来分。长子占一半,在芳村老家的祖宅自然也归长房,剩下的便给你们二三房平分。因眼下就三房在老家,故此怀安那五进老宅归三房,余下几个小商铺还有靠近咱家祖坟山的那所小庄子便给二房。余下你们各家的东西仍归各家,如此可好?”饶是欧阳锦,也说不出话来了。老太太的分法,异常公平。甚至可以说,他才是占最大便宜的那一个。至于欧阳庆,他虽还有些懵懵懂懂,但有件事却是清楚的,“祖母,这样大哥会不会太吃亏了?那个庄子我小时去过,又小又破。要不,把我家的东西再给些他吧?”他这么一开口,谭氏坐不住了,难道自己比个孩子还不如?“老太太,康儿虽然过继到了二房,但毕竟是长房所出。我们这边,也很该给他置份家当的,不如把我们的地分些给他吧。”老太太的表情慈和,“难为你们有心了。不过康儿这房得的东西虽少,但他眼下却是最有出息的,说不得只好让他吃些亏了。康儿媳妇,你可不许有意见!”念福忙道,“不会不会。庄子破些也无妨,我姥姥就常说,破屋值万贯,收拾收拾就好了。”她这一打趣,众人都笑了。只有老太太,意味不明的瞟了她一眼,却很快的掩去眼中那抹异色,吩咐欧阳庄把分家的内容写出来。她当家几十年,欧阳家的每一亩田地,每一份产出都了然于胸。根本不需要账本,就把家里的千顷田地按照地理位置,优劣比例做了最恰当的划分。文书写好,一式五份,三房和老太太均各执一份,剩下一份等日后欧阳钰和家中族长及见证人都签过字之后,送去官府备案,整个分家就算合理合法了。最后,老太太说起自己的养老问题,“这个你们都别争,我是必要跟着康儿过日子的。谁叫康儿媳妇最会做吃的呢?把我老婆子的嘴养刁了,你就是再嫌弃,我也是要赖着不走的。”念福噗哧一笑,才想说话。可欧阳庄再度跪下,垂泪道,“祖母要是如此,就是置孙儿于万人唾弃之地了。孙儿虽没有大哥那样的贤妻,但也愿在祖母跟前尽孝,还望祖母垂怜。”欧阳锦无法,也跟着跪下了。身为长子,占了最多的便宜,却不奉养老母,让最吃亏的二房去养,就算是老人家自己的意思,可传出去能好听么?想跟咱们抢老太太?念福往旁边一瞟,正好欧阳康望过来,二人对个眼色,正要抖擞精神跟人大战三百回合,忽地有人来了。“美人!美人救我!”金光闪闪的一只胖子,鬼哭狼嚎的冲进破园,无限哀怨的滚到小夫妻跟前,一手拽住欧阳康的衣袖,一面看着念福,委屈的说。“有吃的么?我还没有吃早饭……”众人皆吃了一惊,唯有念福淡定的吩咐,“也是时候上早饭了,给甄国主多添一副碗筷。”一大桌早饭流水般的摆上来,这是老太太准备的。想着新媳妇进门头一餐,一定要吃得好一点,可这份好心却便宜某个不请自来的国主了。“那个,这个,再来几笼。”甄天子一面抓着只豉油凤爪啃着,一面指着那水晶虾饺,叉烧小笼包吩咐着。在他的旁边,那吃完的碗和蒸笼已经高高撂起了一打,丫鬟几次想收,都给念福眼神制止了。她倒要看看,这位国主大人,到底要吃多少才够,尼玛就不知道含蓄两字怎么写吗?显然,甄天子给忘了。甩开膀子一通大吃大喝,直到餍足的打起饱嗝,这才恋恋不舍的作罢。吃饱了,然后有力气跟他的美人诉说委屈了。(要相信老太太,这么多年的家不是白当的。。。然后,求粉红~~~)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