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如水道:“我记得在我十几岁的时候,师父曾说过他被人称为悬壶老人,地位尊崇,而且传闻他是无毒不解,无病不治,而事实上我师父一直无法破解一种病症,这便是你所说的体内隐有双重灵魂!”牧野静风对此事自然颇为关注,他略显惊讶地道:“这是一种病吗?”司如水笑了笑,道:“确切地说它像是一种病症,而事实上它融合了苗疆的蛊术、蒙古国王宫内的一种分魂裂魄术、天竺的摄魂大法等三大邪门手法而成,它脱胎于这三种邪门手法,但与三种邪门手法有一个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使用它的人必须有极高深的内力,所以它同时又融入了内功心法。”牧野静风听到这儿,忍不住道:“司先生的意思是说黑衣人用的就是这种手法?‘司如水点头道:”我作如此判断,是从他带走了生死未卜的阴苍这一点看出来的。因为其他三种邪门手法只能把人体内本身的邪恶灵魂激发出来,唯有这种合三家之长的手法才需要将外人的邪恶精气之神逼出,然后打入欲加害的人身上!“牧野静风有一种恍恍惚惚的感觉,他疑惑地道:“这事的确有些匪夷所思,且不讲这一过程玄乎奇玄,单单是灵魂这一说,就值得深思,人体内究竟有没有灵魂?就算有,又怎么逼得出?”说到这儿,不由大摇其头,觉得一切都是神乎其神,不可思议!司如水道:“人体本就是万事万物中最精绝深奥的,可谓穷尽天地之玄机!只怕再过数十年,也不会有人将人体内的所有事物全部弄懂。不过这种邪门手法却的确存在,只是鲜为人知罢了,我师父将它称为‘易心大法’!”“好怪异的名字!”牧野静风脱口而出。“唯有如此怪异的名字,才能与这样怪异的武功匹配!”司如水道。“如此说来,悬壶老前辈对此事知之甚详?”牧野静风道。司如水叹息道:“事实上我师父只知有这种邪门手法,却一直未能找出破解它的方法。”“难道悬壶前辈见过这样的邪门手法,而不仅仅是听说而已?”牧野静风惊讶地道。司如水道:“我师父悬壶济世,医术可谓举世无双,当他发现世间还有‘易心大法’这种诡异心法从来没有人能够破解时,便下决心要设法破解它。一次有一个蒙古国王室的庶子在宫廷之争中被施以毒手,身中奇毒,无人能解,最后是我师父救了他,为表谢意,他将王宫内的一本秘笈送给我师父,而这本秘笈上恰好记载着?仔拇蠓ā?氖址ǎ?“王宫之内又怎会有这等邪恶之物?”牧野静风对江湖中事都知之甚少,何况朝廷、王宫?司如水冷笑道:“世间最能藏污纳垢的地方只怕就是王宫皇室了,什么样的邪恶之事不会在那儿发生?‘易心大法’便是蒙古国先朝国王让当时的蒙古国国师融合三大邪门手法而制,为的是对付可能对他的王位构成威胁的人!““那么悬壶前辈得到这本秘笈后,有没有找到解除‘易心大法’的方法?”牧野静风问道。司如水摇了摇头,接着又补充道:“他只对我提起过这件事,之后一直未告诉我有没有找到解除的方法,大概他认为这种邪恶手法只为蒙古国王室所拥有,对寻常武林中人并不会有什么威胁,所以只是出于行医者的一种天性对它感兴趣而已。”“照此说来,会这种‘易心大法’的,只可能是蒙古国王室中人了?”牧野静风有些失望地道。司如水缓缓地道:“不,会的人应该还有我师父!”无怪乎司如水开始会说他自己几乎把此事与他师父悬壶老人联系在一起,可即使悬壶老人会这种“易心大法”,又怎会把他用在牧野静风身上?司如水不会如此想,牧野静风也不会如此想。司如水有些伤感地道:“师父身受‘月蚀’之毒,自在死亡大道与我相见至今已有二个多月,一直杳无音讯,恐怕……已遭到不测了!”想到悬壶老人为了武林正道而不惜殉身之举,牧野静风心中亦不由颇有些感慨。司如水渐渐地从伤感中醒过神来,担忧地道:“黑衣人极可能就隐藏在绝谷中,但我们又无法找到他,如果他混入了众人之间,就更为棘手了!”“你为什么不会怀疑我就是杀害戴帮主的凶手?”牧野静风道。司如水道:“当我向你问起有关卓英雄的事时,你的回答就足以证明你是真正的牧野静风!”不错,他们以及苦心大师之间已有默契,让卓英雄的过去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牧野静风不回答,就是一种最好的回答。牧野静风有些懊恼也有些沮丧地道:“是真正的牧野静风又如何?如果是在黑夜里,也许我真的会做下这样的恶行!”司如水对“易心大法”的可怕之处早已有所了解,所以他能够理解牧野静风此时的心情。牧野静风意识到他们之间的交谈时间有些长了,这对他自己来说可能无所谓,但却可能为司如水招来无端的猜忌,于是他道:“司先生若无他事,我们还是早早折回为好,我们必须设法从这绝谷中脱身!否则即使找到杀害戴可的凶手又如何?”司如水顿首道:“此言不假。我曾怀疑在崖顶做手脚的是黑衣人,现在既然在绝谷中有了他的行踪,那么绝崖上试图困死我们的就不会是他了!”“这会不会是他的声东击西之计?”牧野静风问道:“而事实上崖上的人也是他的人?”“不会,如果他能控制崖顶,就不必下到谷中了!”两人都在暗想究竟是什么人要致使诸多绝世高手于死地,一时都沉默了。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及一声干咳声,两人一回头,原来是庞予。庞予道:“现在大伙儿都分散开来四下查寻离开绝谷的途径,不知会不会有结果?”牧野静风本想告诉他先前自己与敏儿、蒙悦三人已经找过,但思量之余,还是未开口。再看四侧林中,果见有人影闪动,想必是群豪已分头寻找,牧野静风心中不由有些担忧,担忧人员分散开之后,会不会又节外生枝,再出祸端?正思忖间,忽听得“哔哔剥剥”的声音,像是火焰吞吐声,心中一动,转身去看时,果见不远处有一股浓烟生起!伴随着“哔剥”声的还有呼喝声,听声音大概是漠西双残!司如水也察觉到了,低声道:“不知是黑衣人干的,还是山崖顶上的人所为?‘众人只好又从各个方向朝失火的地方奔去,但见漠西双残正在奋力扑火,因为白广正双目失明,对敌尚可,但对付烈焰则有些吃亏了,众人赶到时,他的头发已被烧得焦黄,裤脚也被火焰撕去了一大块,脸上则已是被熏得黑黑的,只气得他哇哇大叫!司如水一吸鼻子,闻到了一股桐油味,便断定这火是崖顶之人扔下的,火种一定是浸了桐油,才能从百丈高空落下而不灭。时下已是中秋之后,草木已枯黄,所以火势蔓延颇快,好在绝谷深幽,山风难以吹入,还不至于一发不可收拾!众人赶紧上前相助。这时,大伙儿心中都开始意识到危险的迫在眉睫了,先前每人都暗忖崖顶的人要想困死谷中之人,少说也得有个十天半月,时间长了,武林同道自会察觉此事,出手援救,现在才明白绝谷中人与困于铁笼无异,在这儿只能时刻提防对方的袭击!众人围、扑、踏、震、斩齐用,不到半刻钟,火已被扑灭了。还没等众人擦一把汗,敏儿忽然惊呼一声:“那边又有火起!”众人循声一看,顿时恼怒异常:西侧半里之外果然又有火起!有火焰升腾,须得将它扑灭,可一旦众人全力扑灭这边的火势,另一处势必又会被引着,如此疲于奔命,即使不累死,也要被活活气死!古乱双脚不能借力,只能由古治背负着东奔西跑,而且只能独自一人坐在一旁看他人忙碌而自己干着急,他一生无羁无束,何尝受过这种鸟气?当下大叫道:“上面的小子,你想把爷爷烤着吃了么?我呸!爷爷我可只有一身老骨头,只怕会卡在你脖子里把你哽个半死不活……”众人听他疯话连篇,又好气又好笑,却也不敢打断他的话,以免引“火”上身。就这么略一耽误,半里之外的火势更为猛烈了,长年累月一直锁在绝谷中的山雾被大火一烤,也开始上升、变淡,绝谷变得格外的明亮。苦心大师心知事不宜迟,便道:“依老衲之见,不如把人员分作三组,东、西、中各布一组人马,见到有火种落下就将它扑灭,免得蔓延开来,诸位意下如何?”这种方法虽然算不上绝妙,但谁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于是都同意了。当下苦心大师便将众人分作三组,蒙悦、敏儿、水红袖、牧野静风为一组,古乱、古治、牧野笛、司如水、庞予为一组,剩下的悲天神尼、苦心大师、漠西双残为一组。至于清风楼、青城派的几名弟子,则随意分拨了。在场的人中大多数是倍受武林中人尊仰的,只怕谁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们会为了救火而疲于奔波!布置妥当,众人便向各自负责的地段赶去。苦心大师的分组也算用心良苦,他有意让所有人中最有可能引发冲突的牧野笛与牧野静风分开,又把与牧野静风关系融洽的三人与他分作一处,也算照顾他了。而他把漠西双残分在自己一组,则是因为他知道漠西双残生性古怪,而所有人中自己与悲天神尼的辈份最高,与他们在一起可对他们有一种威慑。漠西双残见自己必须随苦心大师去西段,而西段此时正在燃烧着大火,心中多多少少有些疙瘩,但慑于苦心大师的无上威严,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牧野静风等四人一赶至中段,敏儿立刻掠上中段一棵参天大树,坐在树杈之间。如此一来,只要有火种自上边落下,她就可以及时发现,其他三人则依照她的指点及时扑灭火种。牧野静风暗暗佩服敏儿的聪慧,当下便老老实实地呆在地面上,随时听候敏儿的“差遣”。人虽是静立着,心却是如同翻江倒海,心念此起彼伏,而最迫切的问题就是目前这样死守也许可以避免火灾再起,可时间久了,众人能一直这么被动地等待下去吗?况且对方一定会想出其他恶毒招式,消极防备终是治标不治本。胡思乱想之际,忽听得头顶古树上的敏儿轻声道:“西段的火势渐渐小了……咦?东段似乎又有一团火花凌空落下,不知司先生他们有没有发现?”牧野静风的心也随着她的话一喜一忧,而蒙悦则默默提气打坐,他被绝心伤得不轻,恐怕需要一些时日方能痊愈。水红袖则与牧野静风靠着同一棵树席地而坐,她拔了一根草茎,叼在嘴里,下意识地轻咬着,青草的气息弥漫在唇齿间,苦甜苦甜的。青草的气息很像她的心情,都是苦甜苦甜。被爱笼罩了的女孩最容易欢欣,也最容易忧郁,心情便如秋天的云彩一般变幻莫定。隔着一棵树,她似乎仍能感觉到一颗男人的心。这颗心的搏动,会与自己的心有一样的节律么?与自己痴恋的人在一起时,女孩的念头都是怪怪的。她很想对牧野静风说点什么,却又无法明了自己究竟想表达什么。难道是因为有一个敏儿横亘在两人之间吗?就在这当儿,忽听敏儿惊呼一声,急促地道:“好狠毒!”三人闻声,齐齐仰头向上空望去,这么一看,三人神色都为之一变!但见上空已有无数火箭射下,火箭破空之声扣人心弦!这便等于同时撒下了数百个火种!纵是谷中十余人有三头六臂,也是难以悉数扑灭的!牧野静风在心中暗骂一声,霍然起身,便要迎向倾洒而下的火箭,不料敏儿忽道:“慢着!”牧野静风惊讶地止住?脚步。敏儿已一跃而下,俏然立住,道:“不必去灭火了!”牧野静风一呆,道:“难道你已有良策?”敏儿摇头道:“如此多的火箭同时射落,说明崖顶上人数不少,我们要一个一个地把火苗扑灭,他们只需举手投足便可以再射下数百支火箭,所以最终我们仍是分身无术,抵抗不住,既然如此,何必再白费心思?”“难道我们就这么让火烧不成?”水红袖忍不住地道。“我们别无选择,好在谷中的人都是习武之人,火是无法伤及我们的,只是一把火后,我们就没有任何食物了!”听到这儿,牧野静风突然失声道:“水源,若是任由大火肆虐,谷中惟一的水源必定不保!”无粮又无水,将如何支撑?说话间,四面都有火苗窜起,然后慢慢地连成片。在四人身边也落下了几只火箭。水红袖心中有气,三脚两脚就把它们踩灭了。牧野静风的话提醒了其他人,当下敏儿道:“我这便去设法保住水源[”言罢也不待他人分说,已向西疾掠而去。一路上,但见星星点点的火苗四处窜起,谷中的山兔。毒蛇再也无处藏身,只得惊惶四窜。敏儿的说法果然没错,西段的几个人虽然奋力扑救,但仍是无法遏制所有的火源,火势不可避免地越来越大,敏儿远远地便听到了白广正怪叫连连。敏儿拔出母亲司狐传给她的“碎月刀”,但见刀光闪过之处,火焰顿时给压下了不少,饶是如此,待敏儿冲到漠西双残、苦心大师、悲天神尼这边时,也已是口干舌燥,身上衣衫也已被烧了几个孔。只见苦心大师等四人已被烈焰逼得围作一团,他们只能保住自己的性命而已,若说灭火,已完全无能为力!眼看着苦心大师这样的世外高僧被逼得如此窘迫,敏儿心中很是不忍,她忙振声道:“几位前辈,事已至此,不必再作无谓的努力了,这场大火是无法阻挡的!”“哔哔剥剥”的暴裂声以及烈焰在空气中的吞吐声成了她所说之言的最好明证,这时几乎整个山谷都已被浓烟烈焰所笼罩,虽说伤不了人,但其声势却是骇人的,再加上浓烟四起,呛人至极,人处于其中,只觉胸闷气短,奇热难当!苦心大师轻叹一声,对身边的另外三人道:“说得没错,我们已是回天乏力了!”言罢,双袖一震,无形罡烈之气席卷而出,正卷向他的火苗顿时一黯,苦心大师的身躯也已在这时掠空而出,射出七八丈开外,落于一块巨石上!漠西双残、悲天神尼三人见状,便也先后冲上巨石,在这巨石上没有草木,自然不能被大火殃及。再回头看敏儿时,‘却发现她自己并没有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避,而是径直向一片燃烧着熊熊烈火的松树冲去!悲天神尼大惊!唯恐敏儿有什么闪失。但见敏儿身形闪动,很快便消失在浓烟及赤血般的烈焰后面,悲天神尼是菩萨心肠,一颗心顿时就为敏儿提了起来。好在众人都已知道敏儿天资聪颖灵慧,方不至于大过担心。过了一阵子,悲天神尼忽然欣喜地道:“她回来了!”果然,敏儿一手持刀,向这边快速冲来,因为这一片地方是最早着火的,大火四处蔓延开来时,这儿反倒相对安全了。不消片刻,敏儿便已赶到了他们这边。悲天神尼心中念了一声佛号,暗忖菩萨有知,没让这如花一般的小姑娘伤着。敏儿轻盈地落在巨石上,感觉到一阵阵热浪从脚下传上来,想必连巨石也被大火烤得发烫了。敏儿不及喘息,便连声道:“可惜,可惜!”鲍六娘耳力不好听岔了,接口道:“有什么可惜的?”敏儿见她指东划西,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便张了张嘴,像是说了什么,其实是只字未吐,鲍六娘还道她又说了什么话,只是自己听不到而已,当下便扯了扯身边的白广正,示意他把敏儿所说之言告诉她,而白广正什么也看不到,更不会听到什么,鲍六娘见他迟迟不开口,心里有气,就狠狠地踩了他一脚!敏儿看在眼里,心想这两人总是与穆大哥作对,我便为穆大哥出了这口恶气。她转身对苦心大师、悲天神尼道:“绝谷中惟一的泉水已全是灰烬,被困此处,若是既断粮又断水,恐怕就难以支撑多久了!”苦心大师默默地点了点头,目光深邃,投向远方,仿佛他的目光具有一种穿透力,可以穿过遮天蔽日的烟尘。敏儿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加上她的内力相对弱些,吸入了不少浓烟,顿时咳嗽不止,直咳得满脸通红,而双眼因为烟火的熏烤,又辣又痛,几欲流泪。悲天神尼这才知道她方才是去察看水源了,不由有些感动,伸出手来,要为她掸去农衫上的灰烬,当她的手碰在敏儿的衣衫上时,惊讶地发现对方的衣衫竟是湿漉漉的,灰烬沾在上面,根本掸不去。敏儿道:“我在衣衫上洒了不少水,可惜水太脏,离开的时候我用一块扁石盖住了一部分,不知到时能否有点作用。”悲天神尼这才明白她是为了减少烈火的威胁才把衣衫打湿的。这时,只听“吱咔”一声,巨岩边上的一棵老松被烧断了,缓缓地向五人所站立的地方倒来,因为老松枝杈繁多,而且都在燃烧着,所以这么倒下,便如同一张巨大的火网当头罩下!众人一惊!虽然以五人的武功,都不会被松树撞伤,但这棵参天巨松几乎囊括了巨石的所有范围,要想避过它身上所携带的火苗,只有跃下巨石。而巨石之下全是呼呼乱窜的火苗,纵身下去,恐怕也要受些皮肉之苦!就在这么一躇踌间,敏儿已突然闪出,“铮”地一声拔出“碎月刀”,照准巨松下端一侧“嗖嗖”连砍数刀,但见木屑如雨般迸飞,二人方能合抱的古松本就烧了一半,如今又受这绝世好刀连砍数刀,便听得刺耳的“咯咔”一声,古松像一个醉汉般在空中打了一个旋,改变了方向,然后缓缓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