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静风一见范书出城来,内心便被难以名状的情绪所填满,面对“范书”的问候,牧野静风沉默着。“范书”对此似乎并不在意,他快步上前,道:“前天夜里夕苦冲入霸天城,说牧野兄已被他所杀,我还信以为真,现在看来,只是他的诈兵之计而已!”牧野静风冷冷地道:“夕苦已被我所杀,又怎么会又出现一个夕苦?”“范书”一怔,很意外地道:“是么,那么我所见到的夕苦又是谁?”说到这儿,他忽然“啊”了一声,道:“我曾在地下山庄留有二百兄弟,为何不见他们与你同来?”牧野静风沉声道:“他们不是被你杀了么?”“范书”忽然脸色变了起来,他道:“牧野兄说笑了,我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兄弟?”“因为你要拖延时间,让我难以尽快赶到霸天城。”牧野静风道。“范书”皱眉道:“我为何不想让你尽快赶到霸天城?不瞒你说,倘若你此时不来,我定已让我的人设法找到你,要你赶来霸天城,因为令尊牧野先生昨天突然不辞而别,我知他有伤在身,怕有什么意外。”牧野静风身子一震,断然喝道:“你休得再撒弥天之谎,快说出我爹的下落,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范书”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明白牧野兄为何如此大动肝火,如果我欲对令尊不利,又何必救他?”这时,叶飞飞在牧野静风身边轻声道:“牧野先生的确是他救的,也许此事另有曲折,还是先莫冲动为好!”牧野静风强忍一口气,对“范书”道:“我只是希望你能把我爹的去向明明白白地告诉我,霸天城有三千弟子,不可能不知道我爹何去何从!”“范书”脸色倏变,道:“我与你本同为霸天城十卫,看在这一份上,我才救下令尊,我不知道令尊有什么可以值得我图谋的,若是说每一个救人的人都必须要时刻关注被救的人的行踪,那未免太滑稽了吧?我并不想你对我有谢意或报答什么,但我也不愿被人无端指责!”牧野静风一愕,他此次来霸天城,的确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因为从种种迹象来看,范书似乎是在蕴酿什么阴谋,但自己并无证据,一切都只是想象与猜测而已。一时语滞。这时,敏儿道:“范城主,你对霸天城荣旗主可信任?”“范书”迟疑了一下,方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既然是霸天城的旗主,自说明我是信任他的。”敏儿道骸暗?倩?辞卓诟嫠呶宜??拥侥愕拿?睿???幌б磺惺侄巫柚刮业鹊男谐蹋?尽可能让我们迟一些赶到霸天城,这又作如何解释?他可是你亲信的人?”“范书”一怔,忽又恨声道:“荣华竟敢散布谣言伤我!”敏儿冷冷一笑,道:“你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不惜牺牲百多名弟兄的性命,荣华已觉心寒,同时他很了解你的为人,知道你会反咬一口,为了霸天城一百多冤死之人,他愿来此为我作佐证,果然不出他所料,你不但矢口否认,而且还倒打一耙,我这便让你的谎言当众被揭穿!”言罢,转身道:“荣兄弟,对范大城主的无端指责,你还能容忍么?”她的声音颇大,似乎真的是在招呼隐匿于暗处的荣华。“范书”神色微变,瞬即哈哈一笑,道:“荣华卖主,其言又如何能信?”敏儿复转过身来,道:“方才还说信得过荣华,转眼间便说荣华卖主,并非荣旗主性情变幻不定,而是你害怕荣华揭出你的阴谋,其实荣旗主根本不曾与我们同来!”“范书”这才知上了当,面色一沉,道:“二位的能言善辩,范某佩服得紧,但牧野先生的确已离开了霸天城,至于他的去向,范某却无从回答,也不愿再与你们争论,二位请便吧。”转而又对叶飞飞道:“叶姑娘,令堂此时尚在霸天城内,如果叶姑娘觉得不放心,自可将令堂带走。”他的语气已颇为强硬了。正相持之间,忽听得“范书”身后响起秦月夜的声音道:“师妹,不可误会范城主的一番好意!”原来秦月夜是接霸天城弟子通报匆匆而来的,赶到这儿时,恰好见到双方出现僵局,自把秦楼重伤以至成为“活死人”之消息传出后,秦月夜便回到霸天城静侯消息,此去东海岛上甚远,门中姐妹自非一朝一夕便可赶至,她一边等待,一边为叶飞飞担心,等得知叶飞飞已到霸天城,大喜过望,立即向这边赶来了。因为秦月夜的出现,气氛暂时得以缓和。秦月夜站在双方之间,对牧野静风诸人道:“我师父、牧野先生二人皆赖范城主所救,这些日子多蒙范城主照顾,范城主绝不是你们所想象的那种人。”她对范书的确充满了感澉之情。“范书”苦笑了一下,道:“秦姑娘的话,他们也未必就信了,我所做的一切,但求自己心安便可,至于别人会不会误会我,我也无法顾及太多了。”敏儿望着秦月夜道:“秦姑娘,你可知道前天晚上霸天城发生什么事?”秦月夜道:“当时霸天城一片大乱,我为了照顾我师父,不敢随便离开,后来据说是夕苦杀入了城中。”说到这儿,她看了牧野静风一眼,又道:“尔后霸天城中纷纷传言牧野朋友已被夕苦所杀,而且连同留在地下山庄的霸天城百多人也被一起残杀。”她所说的与“范书”所言完全相符。牧野静风心道:难道真的有夕苦在霸天城出现?口中道:“夕苦已被我所杀,又怎会再出现一个夕苦,这其中分明有诈。”“范书”道:“是否有诈我不清楚,但有一点,前天晚上出现的夕苦武功之高,已至登峰造极之境,天下能有这般武功的人并不多,所以也许牧野兄所杀的夕苦并不是真正的夕苦!”牧野静风知道绝无这种可能!他对范书并无多少信任,但一时又无法找到对方明显的破绽,心中暗暗心焦,这时,秦月夜道:“夕苦武功的确高明,他不但杀入了霸天城腹地,而且还杀伤了范城主,若非范城主全力维护,只怕牧野先生会有危险!”敏儿“哦”了一声,道:“不知范城主伤得可重?”“范书”道:“皮肉之外伤,并不太重。”牧野静风先前并未感觉到对方有伤在身,这时忍不住道:“不知范城主伤在何处?”霸天城众弟子见牧野静风对他们城主步步相逼间,脸上都有了气愤之色。“范书”显得颇为大度,他道:“伤在腰部。”牧野静风沉声道:“是刀伤还是剑伤?”“范书”道:“即非刀伤,也不是剑伤。”牧野静风见他步步为营,并未露出破绽,心中不由嘀咕起来:难道我真的是错怪他了吗?秦月夜这时又道:“牧野先生离开这儿的时候,不少人是知晓的,当时他的伤已好了大半,想必有事不便在霸天城耽搁了便告辞而去,这似乎并没有不正常的地方。”牧野静风听得秦月夜这么说,心道:爹爹武功卓绝不凡,如果他离开这儿时伤已好了大半,那么寻常高手还是奈何不了他,而范书仍留在霸天城,就算他有所阴谋,却不能亲自出手,其阴谋未必能得逞!想到这一点,牧野静风心中暗自放松了些。这时,天色已黑了下来,霸天城内亮起了一片灯火。敏儿忽道:“穆大哥,既然你父亲已不在霸天城,我们就不必进城了,还是尽早去寻他才是。”牧野静风顿时心领神会,当下颌首道:“也只能如此了。”“范书”颇有礼节地道:“方才一时冲动与二位有些不愉快,还望二位多多包涵!”牧野静风淡淡地道:“范城主言重了,你救了我爹的性命,我反倒大有兴师问罪之意,倒有些不该了。”“范书”哈哈一笑,道:“一场误会,若非二位急着要找牧野先生,倒不妨在我这儿盘桓几日。”敏儿笑了笑,道:“也许有一日真会再来此地。”言罢又对叶飞飞道:“叶姑娘,既然令堂在霸天城,我们就此别过了。”叶飞飞飞快地看了牧野静风一眼,这才道:“后会有期!”牧野静风与敏儿便告辞而去。叶飞飞望着牧野静风与敏儿并肩而驰的背影,若有所思。秦月夜走近她的身边,轻身道:“师妹在想什么呢?”叶飞飞身子一震,赶紧道:“我在想我娘留在霸天城,一定给范城主添了不少麻烦,明日一早,我们便与她一道走吧。”秦月夜心知叶飞飞言不由衷,当下也不点破,叹了一口气道:“师妹,师父她只怕永远也不会走了。”叶飞飞脸色倏变,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秦月夜心道:看你平时心如铁石般,原来全是假的,你对师父她终是有情有义的,只可惜师父她只怕永远也不可能知道这一点了。当下她道:“师父她还活着,但却可能永远也不会说话了。”她在心里道:“这样的,‘永远’也许是持续不了多少时间的,因为秦楼不能进食,除了渡入真力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可以维持延续她的性命,但以渡入真力这种方法又岂是长久之计?”叶飞飞不明白秦月夜的话,她如失去了思维能力般呆立当场!难道,让她既爱又怨的最后的一个亲人,也将失去了么?不由无限的悲哀占据了叶飞飞的心……※※※敏儿与牧野静风并马而驰,其速极快!他们突然离开霸天城之举本就出人意料,何况他们的速度又是如此的快,所以即便范书有人要追踪他们,也是无能为力。策马飞驰了十余里后,到了一个极小的村落里,敏儿道:“便在这儿下马吧!”“好!”牧野静风已翻身下马,敏儿也随之下马。敏儿在两匹马身上再抽一鞭,两匹马受痛,立即继续向前狂奔,转眼便消失在黑暗之中。牧野静风道:“是否现在便重新潜回霸天城?”敏儿道:“正是,但只是你一人!”牧野静风有些意外。敏儿解释道:“我另有一事要办,所以不能与你同行,记住,只要范书对你有所防备,便说明他的话有假,否则他不会防备你,霸天城有三千弟子,你要小心些,快去快回,不要鲁莽行事,天亮之前,我们在这个村子东头那座狐仙庙外会合,天亮时如未等到对方,便不必再等!”牧野静风不由有些担心地道:“你一定要小心些。”他对敏儿的心智已很佩服,知道她所办的事必定重要,敏儿笑道:“你深入霸天城,更应该小心些,可莫让我……化作望夫石!”牧野静风心中一甜,将敏儿拥了拥,然后松开,转身,身形倏然飘起,转眼间已没入夜幕之中。※※※牧野静风并不选大道走,反而尽选荒僻之地走,凭借着他绝世之轻功以及超凡入圣般浑厚无匹的功力,他的身形与掠过夜空的一缕清风无异,寻常人即使无意中看到了快掠而过的牧野静风,也会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或是撞见了狐仙。十几里路,牧野静风转眼便已掠过!他并没有由霸天城的后面进入,虽然以他此时的武功,要想正面攻入并不太难,但他的目的并不是进攻霸天城,而是要查探范书的虚实,以便伺机探出自己父亲的下落!敏儿一提出离开霸天城,牧野静风立即明白了她的用意,同时他也意识到如果正面对范书进行盘问,终究是一无所获的,所以当即便同意了敏儿的意见。霸天城三面环山,而且都是陡峭之极的山崖,可谓“天险”!但以牧野静风此时的武功,加上又有合二为一的神兵“伊人刀”在手,这样的“天险”对牧野静风来说,已无太多的作用,他如一抹淡影般掠到霸天城东北方向,片刻后,他已出现在霸天城东北方向的城头上!因为这儿有山崖为屏障,所以这边的防备极为松弛——这一点,牧野静风在身为“霸天十卫”的时候便已知道。牧野静风落于城头后,警惕地向四周望了望,然后身形一闪,已如滑翔的鸟儿一般掠出十几丈外!那是一角楼的阴暗处,牧野静风如同成了角楼的一部分般一动不动地依附在那儿,心中飞速转念。不多时,他已拿定了主意,心意一定,他便熟门熟路地向西侧摸去。霸天城与他来说并不陌生,所以他总能有效地逃过他人的注意,不多时,他已到了一排黄色的低矮的屋子前,这排屋子的墙似乎格外地厚一些!这正是牧野静风要找的霸天城贮放粮草的地方。这排黄色的房子正门对着的一间石砌的小圆屋,屋子里有昏黄的灯光射出,由窗口处可以看到里边有人影闪动。这是守卫粮草的人的居所。牧野静风在地上拾起一粒石块,扣在手中,向四周观察了一阵,倏然出手,石块便飞了出去,在十几丈远的地方,一下于碎裂开来!“沙”地一阵响,原来石块碎裂的地方是一片丛竹。石砌的屋子里立即冲出六个人来,皆有兵刃在手,向发出声响的地方喝道:“什么人?”就这当儿,牧野静风已以快得不可思议的身法从门口处闪入!身子刚闪入,便几乎与一个人撞个满怀——这是惟一一个没有冲出石屋的人!不等对方反应过来,牧野静风的手指已闪电般点在他的腰间,他的惊骇的表情顿时凝于脸上,身子却向后倒去!没等他倒下,牧野静风已一把将他抓住,轻轻放到门后!就在这时,出了石屋的几个人已骂骂咧咧地折回来了。牧野静风静静地立于门后,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由脚步声他判断出有二个人已进屋了!就在这时,他开口道:“没有找到是何人干的么?”“没有……”一个人应道,刚说完,立觉声音不对时,没等他反应过来,牧野静风已如幽灵般出现在他的身后,他顿觉后脑一阵闷疼,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而与此同时,牧野静风的左手已一拳击中与此人颇近之人的喉节处!那几人喉间发出“咯”的一声,声音甫出,便已中断,他已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这时,又有两个人已出现在门口处,乍见屋内情景,惊骇之下,一人张嘴便要喝,忽又觉嘴巴一凉,竟已被一块抹布堵上,原来牧野静风担心他惊动他人,情急之下,抓过桌上的抹布扬手疾射而出。没等那人把口中抹布吐出,牧野静风已重重一脚踏在他的腹部,那人立即倒飞出去,与紧随他身后的人重重一撞,顿时双双晕死过去。走在最后面的两个人突然见自己的两个同伴莫名其妙地飞了出来,惊骇欲绝之时,眼前一花,已多出了一个人。牧野静风沉声道:“不许出声!”声音不大,却有一种难以拒绝的庄严,尽管很不情愿,但他们还是身不由己地点了点头,一股寒意却由他们心中升起。牧野静风忽然踏进一步,手指翻飞处,两人又已软倒。牧野静风把六个人全都强自抬“坐”在一张桌子上,然后四处找了一阵子,找到一坛酒,挥掌拍开,倒入一只碗中,向每个人口中倒了一口。小屋里顿时酒气呛人!牧野静风这才从其中一个人的腰上找到开启粮库的铜匙,又倒了一碗酒,潜到粮库前,将粮库打开,将酒倒在一只盛满了谷子的袋子上,再用火石点着。火苗先是很小,然后慢慢地复燃。牧野静风赶紧闪出,反手关上门,把锁锁上,一扬手,手中铜匙飞出,极准确地落在石屋的桌子上。牧野静风不敢有丝毫的停留,他飞速掠出,半里远后,双足一点,已如冲天之鹏,掠上一棵极为高大的树上。站在一棵横伸出去的树杈上,可以将霸天城的情形看个明白,但见城内有星星点点的灯光,景色颇为壮观,更奇怪的是城中的灯光颜色并不相同,分为八种颜色,原来是为与霸天城八旗相呼应的。不多时,粮库那边已窜起了一股浓烟,再过片刻,已有火焰冲天而起。先是几声惊慌失措的喊声响起,随后呼声更为密集,但已不再惊慌失措,站在树杈上,只见四面八方有无数灯光向粮库这边聚集!但牧野静风所关注的却不是这个,他静静地立于树上,向四周望去,对他所挑起的骚乱,他反倒毫不在意思。终于,他发现霸天城的灯光除了向粮库这边汇集之外,还有一小部分向离这儿有百丈之遥的一幢屋子而去!牧野静风舒了一口气,他断定范书一定是在那儿。当下他便如灵猫般滑下树来,快速向那幢屋子靠近!那场火不仅为牧野静风指引了方向,还替他作了掩护。当牧野静风如一片树叶般飘上那幢屋子的瓦顶时,粮库那边的火已开始变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