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斗娜对中国的官场懂的不多,刘歆瑜却明白其中的玄机,小声道:“C字文档里,有一份曲部长的报告。”“以前的江宁市委宣传部长?”“是他。一次阴差阳错,别人录下来的东西,被组织上缴获了。”刘歆瑜顺口解释了一句:“他们不专门去找这些罪证,你知道的,他们认为没有这方面的必要。”陈易点点头。金斗娜在刘歆瑜的说明下,找出了文档,是三份录音资料和一份说明。文档其实就放在显眼处,只是那么多的文件,不是亲手接触和整理的,想要硬生生的背下来,实在太难了。金斗娜不好意思的将录音拷贝了出来,陈易“啧啧”有声的拿走了文件,又叮嘱刘歆瑜道:“武器备好了就通知我,不要太远的地方取货。弹药越多越好。”“好,你要不要去武馆看看?”“今天来不及了。有事儿?”“那马来西亚的华侨女孩,好几次想见你,都没成功。”刘歆瑜露出一丝狡猾的笑。陈易不好出尔反尔,且确实忙碌,只得遗憾的道:“下次吧。”金斗娜看他们说的仔细,不禁咬住了嘴唇,偷偷地避开了二人的视线。在外面吃过午饭,家里的人似乎更多了。陈易将拷贝出来的录音交给了方振南,稍作说明后道:“能拉他下来吗?”“曲洋也是副市长了。”“嗯。”方振南略有点憋屈。自己这个做大舅的,竟然得听着外甥的话来做事。可他还真找不出自己硬气了的理由。“我试试看吧。”他叹了口气。“还是与孙书记商量一下。”陈易说孙茂鑫名字的时候,没有丁点尊重的意思。方振南沉重的答应了下来。曲洋是何复汉必保之人,孙茂鑫的态度怕是会很微妙。再者说,曲洋在政府内的排名也比他高。然而,陈易的态度很坚决。方振南觉得有种坐过山车的感觉。明知道危险,还不得不冲上去,然后将命运交给别人来掌控。假如其中有任何一环出错,自己的政治生命就有可能终结。过了50岁的人了,等不起了。但是,以陈家外戚的身份,他很难拒绝陈易的要求。用不那么严谨的话来说,他的位置都是陈易帮忙弄来的。潜移默化中,陈易在陈家可谓是一日千里,抛去年龄不看,方振南想不出有什么力量,能帮助自己抵住他——如果真的能严词拒绝的话,自己的能量也足以扳倒曲洋了。满腹心事中,方振南再次前往孙书记家。孙茂鑫和他的关系不冷不热,但多少有些源源,乃是他上位的一大臂助,除去陈家的力量,市委书记就是他最重要的关系了。不过,成为副市长之后,他受到陈家的影响更深,和孙茂鑫的关系反而淡化了一些。除了要做排头兵的方振南之外,留在陈家的其他人,都是兴致高昂。方家作为外戚,是陈家的天然盟友,但并非是传统盟友。在以前的历次政治波涛中,都未曾贡献过力量,今天出头,在他们看来是理所应当的事——若果成功,陈系自然得到了不少好处,即使失败,想必方振南也不会彻底折进去……陈易闭目养神,半睡了过去。光是精力回复药水,还是不能保证恢复全部的精神和体力。看儿子睡的稳当,方曼怡坐远了些,笑对陈从余道:“他看来还能从政。”方曼怡了解这些陈系门人的心态,因此大哥不情不愿的上阵时,她都没有提出反对意见。这个世界上,哪里有只落好处不冒风险的事儿,方振南当日得了天大的好处,一跃从行局局长变成了江宁市副市长,说是一步登天都差不多,要说没嫉妒的,怎可能。现在只是要支付成本而已,若果成功,对他的政治生涯来讲照样有好处。“今天大家都高兴。”陈从余笑了笑,却又摇头道:“太高,已经不适合从政了。”“选举政治的话,我看咱们家能出个总统。”方曼怡是接受过外国教育的,对中国循序渐进的官僚体制不怎么喜欢。陈从余只是呵呵的笑。有陈仲国在,陈家的地位就低不了。同样傻笑的还有方钰,他就守在陈家的客厅中,等着各个职位的分配。除了有两个处级职位被孙书记要走之外,剩下的科级和副科级的位置,全都留给了陈家人,基本上是任由陈从余和陈荣杰来分配,由于位置不甚理想,皆是些次级行局的科室,故此虽然热闹,却多以补偿性质居多,那些有子侄耽搁了的,就来要走一个,不似盛宴,更似野炊。方钰自觉着本家出力不小,于是也准备给他的狐朋狗友分肥——方振南自己不用,给他儿子来用也不算错,大家亦都能理解。这么着,倒是让他整个人快乐起来,感觉到了个人的重要性。“我老爹打出来的位置”这句话,他少说重复了三次。他的兄弟们也相信这句话,纷纷恭维。不过,年轻人高兴起来就没个轻重,陈家的宅子毕竟不是会议室,一群人说话,很快就影响到了前厅。正坐着休息的陈易,半闭着眼睛,愣是被吵醒了过来。也不见他怎么动作,一只鞋就飞了出去,直达说话最大声的“原公子”。“啪”的一声,翘起来的皮鞋根子,就砸中了原公子的大脸。这位呜咽了一声,舌头都不利索了,站起来四处找目标。“拿过来吧。”陈易缓缓的坐了起来,一副刚睡醒的模样。一群人登时捏了一把汗。原公子的老爹是曾经的检察院长,去年靠边站了,他也因此受了连累,做着最低级的公务员,每天在外面只能自称“原公子”。不过,原公子当年养出来的脾气还在呢。公检法里,向来没有受气包,他欺负不了千万资产的富二代,至少能欺负10万家产的贫二代,性格是不会变的。然而,原公子偏着脑袋愣了一会,却在众人惊讶的神色中,颠颠的将皮鞋拿到了陈易面前。看他那样子,要不是跟前都有长辈,得给陈易把鞋穿上。“不疼吧。”陈易问。一句轻轻的问候,立刻扫除了心中最后一块阴翳。“不疼。”原公子瞬间挺起了胸,笑的仿佛公检法院子里的大花猫。“没事了,去吧。”陈易套上了鞋,自自然然的伸手去倒茶。“我来我来。”原公子无怨无悔的帮他换了茶水,这才回到了方钰的桌前,只是说话的声音小了,笑容却多了。受其感染,年轻人再不吵闹了。前厅的几位先生相视一笑,其中小叔笑对陈易道:“醒了?正好看看,你有没有朋友需要位子的?”“不用。”陈易直接摇头,笑道:“下次弄点实权位置出来,再说。”他要要是有自己的门人子弟,现在就能在陈家竖起一杆旗来。外面再次传来敲门声,管家打开了门,将两位不太熟的先生迎了进来。“佛老,欧老。”陈父连忙起身,陈易也随之站起。“坐坐坐。”佛老和欧老的年纪都不大,60开外,70不足,身体矍铄。陈易记得,自己在爷爷那里,见过他们。当年不懂事,如今向来,二人应该都是陈老的智囊,或者是类似智囊的角色。“我们就是来看看,你们继续坐。”佛老坚持不去上座,只找了个高背椅子,与欧老坐在了茶几的另一端,笑道:“我们只听,不说话。”众人了然,于是讨论继续,激烈程度不降反升。政治分肥是非常重要的政治生态,也是一种常态,虽然在非选举制的国家里,这种分肥制度不是特别明显,但它受到的控制更小。一股脑替换掉三五十个科级干部,等于换掉了三分之一的江宁宣传口的底层官员,这些都是做具体事务的人,再加上陈家上层的力量,能够发挥的力量还是相当大的。在众人看来,既然陈老派人来参加会议,那说明接下来会有新策略,如此一来,原先只是一个普通的科长、副科长或者副处长的位置,现在兴许就意味着副处长和处长了……陈易不太熟悉那些名称,想着自己的事儿,没多久,却听佛老问道:“陈易,你觉的怎样?”“啊?”佛老好脾气的笑着,又重复了一遍问题道:“曲洋下来,让关铭上,如何?”这是副市长的分配了,就在方钰嫉妒的目光中,陈易却无所谓的道:“你们看着办。”“那就这么定了。”佛老和欧老同时笑了笑。一句话的功夫,陈易在陈系中的地位再次升高,像是有了法定支持。陈易却不怎么看重这些,他是陈仲国的孙子,仅此一点就注定了他会在陈系拥有巨大的能量,只是或迟或早罢了。曲洋下台,意味着还会有新人跌下马来,见众人都将精力集中在官帽上,陈易却来到了餐桌的年轻人群中,笑问道:“你们谁有贵金属的渠道?”……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