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雷因城不远的北门处,有一间有着历史悠久的酒馆,不过曾经的它是破落不堪的,可随着三年前,这片地区的开发,这个酒馆也变得焕然一新,甚至连名字都改成了雷霆酒馆。酒馆里的顾客很多,有佣兵,有商旅,还有一些搔首弄姿的女人,忽然两匹骏马停在了酒馆门口,它们的主人,翻身下马并利落的走了进来。诺斯一进来,便皱了下眉头,因为这里太庸俗了,而记忆中的老板娘斯兰娜,是绝不会将代表她生存意义的酒馆,搞的如此污烟瘴气的!“谁是老板?”诺斯冰冷的语气,与这里格格不入,犹如给这里兴奋的人群,撒上了一盆冷水。这里不光有商旅,更多的则是生里来,死里去的佣兵,被扫了兴致的他们,纷纷不满的将头转向了诺斯,却奇怪般的无人出头。有名岁数不大却满脸横肉的佣兵,正要起身给诺斯一番教训,却被身边资深的同伴按住肩头,猛的一下又按回了椅子上。常年站在生死边缘的人,都会有一种直觉,有的人称它为第六感,也有的人不信,不过它确实存在,那些人就是靠着这种直觉,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死亡。资深的佣兵们,都从诺斯身上感觉到了血腥,以及死亡的气味,仿佛自己只要站起来,就绝对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也许他们并不是嗅到了气味,也许仅仅是因为诺斯此刻的一举一动,都好似战士们即将杀人前的本能反应,就好像瘾君子们总是能找到毒品一样,这种细微的东西,佣兵们总能敏锐的感觉到!诺斯现在很想杀人!虽然他双手沾满的鲜血,已经几乎让他窒息,尽管他已经厌倦屠戮,哪怕它有着丰厚的经验回报!可他现在却有着杀人的冲动,因为看见这一切,已经让他猜到了什么……“谁是老板?”诺斯再一次的问了一遍,声音的冰冷,犹如一阵寒风。“我是!”吧台前,一名白净的胖子鼓足了底气说道,随即又不由自主的补充道,“警告你,别乱来!我和北门的守卫队长是亲戚!”“几年前这里有名叫布玛的中年女人,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诺斯并没提以前那老板娘的事情。于是,胖子多少松下了心,立即说道,“你说那卖黑面包的女人吧,她回乡下了。”诺斯听完转身便走,在即将离开酒馆的时候,却忽然扭头问道,“她为什么要离开?”还没等胖子回答,之前那名满脸横肉的佣兵,似乎觉得刚才有些憋屈,有失自己的英勇,便抢先说道,“这还用说,以前那老板娘死了呗!……切,一看就是个外地来的。”诺斯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便离开了酒馆,不过在心里却补上了一句,“我还会回来的!”“走了!”诺斯冲旁边的蒂赫拉斯说道。匹夫无罪,怀比有罪,让老板娘的致死的罪,就是如今酒馆那优越的地理位置,事实上,当诺斯还未进酒馆,光看见这片的繁华后,便心里一沉!而之前的只言片语,更是让诺斯清楚了事情的大概经过,剩下的等回来的时候,再随便找个人问一下便能确定了。届时,诺斯会亲手进行一次公正的审判的!雷因城到里杰村的路,当年诺斯走了整整一个白天,可现在骑着烈马,只用了一个多小时便到了。上午的里杰村是宁静的,村民们都下地干活去了,仅有些老人和孩子留在家里,当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时,也被吓得赶紧跑回了房子里,免得唐突了那些大人物。在他们的概念里,能骑马的那都是贵族!都是比平时来收税的税务官更可怕的存在……临到家门时,诺斯反而放慢了速度,让马蹄轻轻的落在地面上,生怕惊扰了自己的母亲。诺斯很担心,会在家中看见母亲,他甚至更希望母亲,此刻正在下地干活,因为只要能下地干活,就代表着母亲还健康,还能自力更生,而不是受人欺辱!昔日的小家,比记忆里更破旧了,因为六年来,已经无人能为它添砖加瓦,无数正漏风的窟窿,让那陋屋仿佛一阵风便能吹倒。隔着篱笆,诺斯便能看见那小院里挂着一排排的衣服,多的似乎全村人的衣服,都汇聚于此,还有几个大木盆里,装着冰冷而森寒的水,把诺斯的心都要冻裂了。院子里悬挂的那些衣服,正不停的往下滴着水,让小院里泥泞不堪,污水都几乎汇聚成了河流。几片快要发霉的烂菜叶子,被人小心的堆放在在陋屋的墙角边,可却依旧被污水所散发的臭气环绕着,不过它们已经无处可逃。陋屋里,不时的传出一声轻微的响动,很显然,那里有人……诺斯轻手轻脚的走进了院子,可却没敲门,而是面对着房门,默默的跪在了污水中,因为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太干净了!这身衣服,虽然算不上奢华,可却依旧是上等布料,它有着一个多金币的昂贵身价……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名“老”女人呆楞在门口,她其实并不老,还不到四十岁,可现在却已经显得犹如老妇人一样了。她的眼睛似乎已经不太好了,被眯成了一条缝儿,可很快又被惊喜而心酸的泪水所占据……“诺斯?!”布玛小声的说道,她生怕这是幻觉,而这种幻觉也已经出现过无数次了。并且她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几年时间,它已经越来越不管用了,眼前的景象总是模糊的,真真假假都分不清了……她还是更相信自己的手,至少它还能感受到冷与热,于是她将颤抖的手伸了过去,轻轻的抚摸着下跪者的脸,却发现那里是温热的,而且那轮廓竟然和诺斯一模一样。“我不是在做梦吧?”布玛喃喃的说着,脆弱的她已经经受不起失望的打击了……“妈,不孝子回来了!”诺斯哽咽着说道,可声音却很小很小,因为喉咙好疼,那里几乎已经无法产生声音。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却没有泪水流出,因为他正强忍着,因为他当年答应过母亲,当个坚强的男人,绝不能哭泣,可他真的好想哭!他现在就像个犯错的孩子,在母亲的跟前,他就是个孩子……布玛闭上了那已经不管用的眼睛,紧紧的抱着诺斯,没有说话,只是用自己那干巴巴的身体,感受着儿子六年来的变化,他变高了,变得强壮了,他很健康,他回来了!于是,一名母亲最幸福的眼泪,悄悄的落了下来,它是那么的晶莹剔透,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最美丽而耀眼的光芒,它带着最炙热的亲情,以及所有母亲的祝福,滴在了诺斯的背上,滴进了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