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香消玉殒临终托孤（四）

“你是问，为什么不恨你？还是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提议？”闻言，楚怜凝挑眉笑问道。“如果是前者的话，那么我告诉你，任何一个有心人，在听完思源的那番话之后，都不可能不动容。你知道吗？除了你，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爱过任何女子！包括我和夏姨娘。倘若他曾经有一丝半点的爱过我，我想，我都不会那么释然。可，对一个从不曾爱过你的男子，对一个明明以为心爱的人早已死去，却依然固执的爱着她的男子。对一个你用了那么多年也无法打动他的心的男子。你觉得，在我听完他的那番话之后，还不该死心吗？”“是在碧水山庄的那一次吗？”心跳动得厉害，慕白秋挑眉问道。“没错。”点了点头，楚怜凝轻咳了两声，又竭力的隐忍着，笑道：“至于第二个问题，就更简单了！那只是，出于我个人的私心而已。作为一个妻子，思源他虽然不爱我，可这些年他对我，也算是有求必应。所以，临走之前，我觉得我应该回报他一点什么。”见慕白秋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楚怜凝带了些疲色的浅浅一笑，道：“当然，我这样做，更多的是为了我的两个孩子。容儿和书儿，是我心中的宝贝，也是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让我留恋的东西。如果不能将他们托付给一个我信任的人，我就算走，也不会放心的！”一口气说完这句话，楚怜凝已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我知道，骄傲如白秋姑娘你，主见如白秋姑娘你，必定不屑于做一个男人的填房，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有一房妾室。可是白秋姑娘，如果我说，思源他从来就没有碰过夏梦蕊，你信吗？”“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从前还怨怼他？”闻言，慕白秋脱口而出的问道。笑着摇了摇头，楚怜凝垂眸说道：“从前我并不知道，所以那时候心里很恨，恨他为什么在我怀着他的孩子的时候，娶了夏梦蕊。后来知道了，却已经晚了。我和他之间，心中各自都有了一道不可弥补的伤痕……”“再后来，你来了，我才知道，思源他不是没有爱，不是不会爱。而是，他爱的那个人，从头至尾都不是我和夏梦蕊。他心中从始至终只有你，唯有你！你不知道，他看你的那种眼神，是我从来没有在他身上看见过的。仿佛你就是这世间最最珍贵的宝贝，他小心翼翼的珍藏着，生怕让你有半分伤痛，半分委屈。那一刻，我就知道了，这个男人，这一辈子，都不会是我的了！”“对不起……”无论她是有心还是无意，她终究还是伤害了眼前的这个女子。“不知道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恨过你。从前，或者是有怨怼的，可自从和思源一番长谈之后，我甚至连怨怼的心情都没有了。你和他，都太苦了……”唇角勾起一抹淡如轻烟的笑意，这一刻，楚怜凝的眼睛清澈若水。“看着你对容儿和书儿视如己出，白秋妹妹，我打心眼里感激你。如果有来生，我真想变成你这样的女子。聪明，勇敢，有主见。不会被情爱和男人左右了自己，懂得为自己而活。”“颜夫人，你别想太多了。好好的养好身子，你会好起来的。”暗自叹息了一口气，这一刻，慕白秋觉得自己的言语是那般的无力。“咳咳……咳咳咳……”楚怜凝张口正欲说话，一阵猛烈的咳嗽却让她无法成言。伴随着剧烈的咳嗽，胸中翻滚的气血一股一股的向上涌动。感觉到口中有血腥味溢出，她微微一愣之后，没事人似的又咽了回去。“白秋妹妹，你别安慰我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如今，我只求你能答……应我的要求，替我照顾两个孩子，好吗？”见慕白秋低头不语，似还在犹豫。楚怜凝又继续说道：“白秋妹妹，你与两个孩子的情分，我也看在眼里了。你难道忍……忍心看着他们受苦吗？你要知道，那夏梦蕊不是个善角……我怕，我怕我走了之后，她会欺负容儿和书儿。”说吧，楚怜凝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这一次，她再也撑不住了。暗红色的鲜血如彼岸花一般，喷溅在她浅色的衣衫上。触目惊心！慕白秋心中一软，先前的犹豫立刻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颜夫人，你别这样，我，我答应就是了。”说罢，她坐到床沿之上，轻轻的拍着她的背，眼中却闪过一丝不忍。“白秋妹妹，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真的……是个好人！”伸手捉住她的柔荑，楚怜凝露出一抹安慰的笑颜。头，却疲惫的搁在了枕头之上。眼中有一抹尘埃落定后的倦意。“谢谢你，如果有……来生的话。我一定会，会结草衔环，来报答你的。”“颜夫人，我不用你报答。我是真心喜欢两个孩子，才答应的。”知道她果真如她所言一般，时日无多。慕白秋索性好人做到底，让她走得更安心。“你放心吧，我会将两个孩子，当成自己的亲骨肉来对待的。”“我知道，我相信你！”见她说得郑重其事，楚怜凝不由得莞尔一笑。那笑容，却十分吃力。“白秋妹妹，我想见见我的两个孩子。你可以帮我把他们叫进来吗？”“好。”慕白秋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将两个孩子带到楚怜凝的身边之后，抚了抚他们的头，转身欲走。身后，传来楚怜凝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容儿，书儿。你们看清楚了，从此以后，慕先生，不仅是你们的先生。还是你们的娘亲。待我去世以后，你们要将她当做亲娘一样孝敬，知道了吗？”慕白秋身子猛地一颤，转身的瞬间，却看见两个孩子眼中噙满了泪水。梗咽着喊道：“娘……”“我说的话，你们听见了没有？”声线顿时扬高了三分，楚怜凝的声音中，带了几分严厉。“我们知道了，娘。”点了点头，两个孩子异口同声的说道。鼻子一酸，慕白秋的泪水便落了下来。走出门的时候，见众人皆面带复杂之色的望着自己。慕白秋心知他们已经将方才楚怜凝的话原原本本的听了进去。可此刻，她却没有心思理会许多。只隐忍着站在了角落里，泪水，却无声无息的落了下来……身后，一双温暖的大掌温柔的排着她的肩膀，无言的安慰着她。颜思源张口，正想说话。院子里，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了，来了。大哥，大夫来了。”慕白秋回头望去，原来是奉命去请郎中的颜思远带着郎中匆匆而回。“赶快进去吧。”见状，颜老夫人连忙说道。颜思远点了点头，方才推开门。屋子里，却传来了两个孩子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