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所用的迷药到底只是暂时的劲儿,一个时辰左右,中招的侍卫就都缓过来了。此番一折腾,再没人敢松懈,明眼人都瞧得见——楚相的脸色比大【=_=】便还大【=_=】便,若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唱反调,先得摸摸自己有几颗脑袋。“若木不见了,青衣也还没回来。”楚相困兽似的来回踱步,尉迟采看得脑子发晕:“你你你别转悠了。若木……就是那个蛊民吧。那青衣是谁?”天骄赖在尉迟采怀里:“别管那么多啦,剩下的事就让楚相去处置,你给朕好生歇着。”楚逢君皱眉闭眼:“青衣是本阁安插在九王屋里的暗卫,方才定是和若木交过了手,这会一路追去了……”“九王?”出声的是天骄。他撑起小身板,黑眸眯起:“楚相,朕方才没听错吧?你说九王?”尉迟采愣了愣,随即回过神来,抚额。她还不打算这么快就把那人的身份告诉天骄呀……“昭仪,你实话告诉朕,藏在屋里的那个人,是不是九王?”天骄转过脸来。“……呃……”“昭仪!”天骄不依不饶,捉住尉迟采的袖摆,“他究竟是不是九王?”楚逢君叹了口气:“陛下不必着急,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九王,还很难说。”虽然一直把他当做九王来看待,然而若木的一面之词,叫人难以相信。“那么……”天骄抿紧粉唇,“若这个人就是九王,现下还在负隅顽抗的那个叛军头子,又是怎么冒出来的?狐假虎威的冒牌货?”尉迟采觉着心里宽慰些许:老实说,天骄的脑子还算过得去。“可若这人不是九王呢?”天骄盯着楚逢君。“从先前有刺客袭击那人看来……嗯,应该是九王,错不了的。”楚逢君给出解答,“那个失去一只手臂的人,大概就是若木。除了他,本阁实在想不到还有谁的皮肤会是那种颜色。”尉迟采疑惑:“一定是若木?没可能是其他蛊民么?”襄州人不都那个肤色吗。“若木被本阁捉住后,便一直关押在石屋内,外间有重兵把守。如此守备,他要如何向其他蛊民送出‘九王在这里’的消息呢?”楚逢君抱着双臂,长出了口气:“至于他是如何逃走的,若青衣能将他捉回来,本阁自然有法子撬开他的嘴……”若带不回来,则说明——此地已被夜枭们侦知。他转眸看一眼尉迟采。至于夜枭现身丰川的事,或许还是别在她跟前开口比较妥当……“楚相,那只手已经收拾好了。”尉迟骁进屋来,“屋子里的那个人也溅到了血,不过……我们不敢替他擦拭。”“让我来吧。”尉迟采掀开锦被就要下床,被楚逢君拦住。“不必,本阁遣人去做便是。你到底是陛下的人,去伺候那个乱臣贼子,不合适。”他的笑容下似是藏着些复杂的意味。尉迟采定定看了他片刻,想起从前听说的九王参与谋逆一案……莞尔一笑,她又道:“楚相若是将他当做一个病人来看待,或许会好些罢。况且留着他,不还有用么?”楚逢君似是一怔。“谢忠将他从驻马村带回来,算是勉强替他捡回一条命来……我曾向若木询问过解龟甲蛊的法子,虽说最重要的解毒药还没拿到,不过也或多或少比待在村里等死来得强。”尉迟采轻声笑道,“再说了,楚相……咱们这次前来平乱,真正的目标,不该是那个伪九王吗?”是了,她不知晓夜枭的存在,故而会将这一切都认作是赤九所为。楚逢君又是一叹:“也罢,你说得不错。”姑且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接着道:“说起来,赤九也等不及了。昨日送来的塘报里说,叛军在云江附近拔营,向附近的渔民强征船只……”天骄眼中一亮:“叛军是要渡江了?”“臣也这么认为。”楚逢君微微颔首,“然而州军早已在云江南岸候着了,叛军强行渡江,莫不是来自投罗网的?”“我想,他们要么有十成十胜过霜州师的信心,要么是……压根不打算渡江,只是做做样子?”尉迟采敛下眸光,“可是也不像啊……”“等文净的消息来。如果叛军当真是拔营毁灶了,”楚逢君舒了口气:“那么,也就到了这场动乱平息之时了。”天亮前,青衣返回驿馆,一袭翠绿衣袍上沾满暗褐色的血迹。“受伤了?”楚逢君亲自给他斟上茶水,“这倒是有趣,若木那厮断了只手臂,你竟也带伤而归?那家伙有这么厉害么?”眉目冷峻的青衣冷笑一声,没好气地道:“要真有那么厉害,如何会被我削去一条手臂?……我是遇到了‘夜枭’的围攻,十一个打一个,我能留着命回来就不错了。”楚逢君搁下茶壶,“你如何识得他们就是‘夜枭’?”“那群人使用‘夜枭’的传令口哨。”青衣顿了顿,露出沮丧之色:“主子,属下无能,那蛊民叫他们给杀了。”“原来如此……无用的棋子就该抛弃了么。”楚逢君挑唇一笑,将茶盏送来青衣跟前:“辛苦你了,青衣。本阁待会就让花旦给你治伤去。”青衣面上爬过大片赧红,嘴硬道:“主子不必操心了,这点小伤……哎哎哎疼!”楚逢君松开他挂满血迹的左臂,笑得不怀好意:“老老实实给本阁治伤去罢。”说着转头冲门外唤道:“武丑,叫花旦来。”“是,主子!”门外传来武丑的粗犷回应。青衣决心反击,细眸一扬,嘴边现出挑衅似的笑影:“主子,武丑怎么回您这儿来了?不是该待在昭仪身边么?”“哦,没什么。本阁已让武净守在那边,暗中保护便是。”楚逢君自然知晓他的心思,回以一记“你赢不了我”的眼神。“你也快些把伤养好,本阁还有任务给你。”青衣暗暗笑骂了两句,软【=_=】下声来:“……是。”一日后,云江边的塘报由文净送抵丰川驿馆。天骄正缠着尉迟采解九连环,忽然听见门外有响动,楚逢君人未到而声先至:“陛下,昭仪,咱们得准备起程前往霜州城了。”“咦?去霜州城?”天骄脑袋一歪:“这么快就走?”“不快了,陛下,您来丰川没几日,咱们可在这儿折腾有一个月了。”楚逢君已换上骑马时御寒用的墨氅,“二位赶紧收拾收拾,趁早上路,看今儿个天黑前能不能到达禀阳。”尉迟采心中明了:“叛军果真要渡江了?”楚逢君点头:“准确的说,是已经开始渡江了。”照塘报上所述的“翌日卯时起开始渡江”,现下已是辰时末,渡江应该还未结束。“那云江边岂不是已打起来了?”天骄满脸兴奋之色,还颇带劲地挥了挥小拳头:“哈哈哈……哎等等,那咱们现在去霜州城作甚?等到了那儿,仗不都已经打完了嘛?”“陛下莫非还想上前线去挨刀子?”楚逢君丢来两道鄙视的目光。尉迟采却在一旁垂眸沉吟。楚逢君自然注意到了她:“怎么了,昭仪是不是有话要说?”“不知是不是我多心。”她抿唇低声道,“总觉得这场仗……怪怪的。”要说叛军真是决心渡江,那早在五六日以前就应当开拔,那时霜州师还未在云江南岸站稳脚跟,无论正面对垒还是多点突破都不难,可为何一定要拖延至现在?如今,霜州师已摆好了阵势等他们来攻,叛军无论如何也讨不着好处呀……楚逢君赞许地笑道:“本阁与昭仪有同感,无论是莫名来到霜州的蛊民,还是这群行军路线极为奇怪的叛军,行动似乎都十分迟滞,就像是在……等待什么一样。”那日与文净议及此事,心里就隐隐觉着不对劲。如昭仪所言,的确像是在等待援兵。那为何现在又不再蛰伏等待,反而动起来了呢?“那为何他们现在又不等了……?”尉迟采轻声呢喃。楚逢君凤眸一缩。她……问了与自己同样的问题。天骄见二人沉默,索性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这有什么难想的?定是等不到了,或是已经等到了嘛。”“陛下总算说了句像样的话。”楚逢君嗤笑起来,“正是如此,咱们才要赶往霜州城。假若叛军是等到了什么,两路州师尽不在州城内,州城城防岂不空虚?若有陛下坐镇,想来那些个图谋不轨的歹人,也不会轻易打州城的主意。”天骄似是而非地点点头。“可就算咱们到了霜州城,手上也没有能保证城防坚固的兵力啊。”尉迟采又道。“昭仪说得好。”楚逢君的笑意愈见温和:“所以,臣在抵达丰川前,就已向霜州附近的纶州与临州二州刺史发去密函,在必要之时,出动纶州师与临州师来援。陛下亦不用担心来不及,臣接到叛军抵达云江的消息时,就密令两州州师出动,算来这个时候,他们已先咱们一步到达霜州城了吧。”闻言,尉迟采心底暗暗惊讶:他……都预先考虑到了这些?“……哦……哦。”天骄亦是瞠目结舌,喉间挤出两个单音节来。楚逢君的视线越过天骄,落在尉迟采脸上。她的脸颊泛着柔软的粉光,杏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那个眼神是——崇拜?真可爱……“对了,少将军呢?”他抬起手来摆了摆,示意两人回神。尉迟采立刻躲开眼神:“阿骁……阿骁在隔壁屋里照顾九王呢。”“不错,还得带上九王一道走。”楚逢君转过身,“好了,赶紧收拾吧,咱们午时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