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欲擒故纵，心湖起波

洛阳城，绿竹巷。琴声悠扬，箫声缱绻。琴声低幽时，如山泉潺潺而流。箫声便高畅，清丽中如脆鸟欢鸣。当箫声婉转时，像夜月清风徐徐铺面，那琴声就变成珍珠落玉盘，叮叮咚咚，活泼悦耳。终于一曲终了，万籁俱静。胡飞抚琴微笑不语，幔帐之中的任盈盈也是拿捏着洞箫默默沉吟。只有风吹过整个小巷，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好曲好曲……”片刻之后，一旁的绿竹翁这才猛然爆发出连番赞叹。饶是他精通琴技、乐理，仍旧被胡飞以及任盈盈二人的琴箫合奏打动到了心扉，沉浸品味良久之后，这才从失魂落魄之中惊觉。“啧啧啧……好琴，好箫，真乃天上仙音，人间绝唱啊……”绿竹老头摇着头，咂着嘴，好像在品味世间最美味的佳肴，“可惜，可惜。这样的合奏，老头儿又能听得了几回呢？唉……”是啊，胡飞习得笑傲江湖之曲。当初的赌约也就打赢了，再也没有留在绿竹巷的理由了。想到这里，绿竹翁发出深深的叹惜之音。任盈盈的心中也同样不舍。那一篇篇幽默的故事，一个个逗人的玩笑，一大片引人赌气的脑筋急转弯，时常冒出了的新型弹奏手法，琴箫合奏时默契的感应，甚至是心灵上的交融……这一切的一切，都深深吸引着任盈盈，让她身陷胡飞魅力的漩涡之中，不能自拔。“是啊。算起来留在这里的时日也太过于漫长了。感谢绿竹前辈，感谢婆婆，谢谢你们教导了我这么多的乐理知识。”胡飞暗笑，但是表面上却在装傻充愣。“哪里，胡少侠聪颖绝伦，天资卓绝，乃当世奇才。老身也叹为观止，能够有如此成就，实乃少侠自身努力所致。”任盈盈口气淡然，但是一双芊芊玉手却紧紧捏着手中的洞箫，显露出主人心中极端不舍的心态。尽管自己一再拖延，但是当分别的这一天来临之时，任盈盈这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不舍。“我想你留下来。”这句话汇成浪潮，在她的心中翻江倒海。但是羞涩如她，终究是说不出口。甚至在她的心底还有这么不可察觉的懊恼情丝——早知道如此，何必当初要扮作老婆婆呢？现在怎么开得了口？“那么，这份笑傲江湖的曲谱，晚辈就厚颜留下啦。”胡飞笑嘻嘻地将原本摊在桌子上的曲谱重新收入怀中。这厮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任盈盈恨的牙痒痒，她轻咬贝齿，一字一句：“哪里。愿赌服输，胡少侠的确是技高一筹。当初的那份赌约，的确是老身输了的。”“呵呵呵，婆婆高义亮节！时日不早，晚辈这便告辞了。”胡飞抱拳起身，这就要走。绿竹翁看了看天色，正值黄昏，霞光异彩，便挽留道：“胡少侠少待，往日都是夜深才动身。不若留下来，喝喝茶水，吃吃糕点罢。”哪知胡飞一抛袖口，凌波微步如羚羊挂角，随心使来。立即身形如龙，飘渺若仙，绿竹翁一眨眼，他已然到了门外。“哈哈，人生随性，笑傲江湖。绿翁前辈又何必执着，淡看云卷云舒，笑观庭院花落。缘起缘灭，后会无期？有期？晚辈去也……”胡飞长笑一声，几番转折、跨步，已经消失在了街角。只有空气中，还飘荡着他的这番话。“胡少侠，留步，留步！”绿竹翁急得跺脚，他年老成精，又朝夕侍奉着任盈盈，哪里还不知道任大小姐的心思？绿竹翁有好几次都想点醒胡飞这个傻小子，告诉他面前的是位二八芳龄的曼妙少女。但是每每又顾及任盈盈的脸面，话到了嘴边又忍住。现在胡飞说走就走，大大超出了他的意料。绿竹翁连忙追出去，可是凌波微步号称第一奇妙轻功，哪里是他所能比拟的。他奋力追赶，连胡飞的背影都没有瞧着。最后只得汗流浃背，垂首而归。到了任盈盈面前，绿竹翁垂头丧气：“小姐，没有追上。”任盈盈心中有气，胡飞这厮怎的说走就走？一点留恋都没有吗？于是手捏着洞箫越发的紧了，语气也愈加冰冷：“胡飞说的没错。淡看云卷云舒，笑观庭院花落。他要走，便让他走罢。我们拦着他作甚？”绿竹翁听得出来任盈盈的恼意，立即额头冒汗，急辩道：“小姐，追不上也不打紧。如果我们动用教中势力，还愁找不到胡少侠?”“哼！竹翁你今日忒多事！”啪的一声，任盈盈将洞箫拍在地上，顿了顿，语气略有好转，“去沏一壶好茶来，再做做晚饭，我有些乏困了。”绿竹翁一缩脑袋，只得答道：“是……”竹翁沏的茶，别有一种清香韵味，细细品尝，如置身竹林，清风徐来。往常任盈盈都乐意在抚琴之后，品上一品，心情便变得一片沉静温和，好像身心都受到洗涤。任盈盈细细品茗之后，心思便略微放松了一些。便不由想到胡飞的那句话：“淡看云卷云舒，笑观庭院花落。”词是好词，句是好句。如果是毫不相干的旁人所述，任盈盈一定会排节称赞。但是这句话偏偏出自胡飞之后，任盈盈此番一想胡飞走的如此干脆利落，立即心口渐渐烦闷，气息越来越粗重。“竹翁今日沏的茶，大失水准！”任盈盈在心中羞恼地批评一句。她正值豆蔻年华，却抛弃了所有的权柄风光，宁愿隐居在深深的陋巷。除了对于父亲之死稍微耿耿于怀之外，一颗少女芳心从不为世事繁华而跳动。任凭江湖有多少刀光剑影，这片心湖之中，却始终是一派朗月清风，水波不兴。但是现在，胡飞的身影，就好像是投在这个心湖之中的一块巨石，荡漾起的涟漪让任盈盈再也没有往日的宁静。让她一时间都觉得眼前的庭院了无趣味，香茶不香，抚琴不悦。偏偏晚饭时，绿竹翁想到下午时分的那场琴箫合奏，情不自禁地又赞赏了一句。任盈盈听了这话，心中烦闷异常，立即觉得口中米饭无味，任何菜肴都咽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