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熹快步走到偏殿的茶房,正看见小安子从前面退下来。“安公公,今个圣上可说了要什么茶?”“没呢,太医院的人正给圣上请脉呢。”小安子压低了几分声音,“听说太医院新来了个太医,是南阳楚家的人,楚家世代为御医,那个医术可是高明的不得了。这不,才来了几日,便请来给圣上诊脉。”“南阳楚家。”青熹低呼。“难不成姑娘认识?”小安子一脸好奇的问。“认识倒是说不上,我娘是楚家的旁系,因此约略听过几分,不过见可就没见过了,不过这神医长得什么模样?”“听说叫什么楚酔,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眉清目秀,红唇皓齿,真真是个神仙般的人物。医术我就没见识过了,不过连太医院的太医长也是赞不绝口,想必医术也差不到哪去。”“楚家竟出了这等人物,我倒是没听娘说过。”青熹心里隐隐的不安,幸好自己瞒下了和楚酔的关系,毕竟这宫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虽然不过是个秀女,若是有心人拿这个做文章,欺君犯上这罪名就要硬生生扣到沈家头上了。“原来姑娘竟也不认识。”小安子拍着自己的额头,将一张写满字的纸交给青熹,“差点把这个忘了,青熹姑娘,这个是楚太医开的方子,圣上的茶从此都按着这个方子泡制,断不可再用君山银针来熬,这可是楚太医亲口嘱咐的。我还赶着把药膳的方子送到御厨房去。”“安公公慢走。”那张方子,不似一般人的龙飞凤舞,偏是用了工笔的小楷,写成蝇头小字,满眼的熟悉。青熹压下心里那一点惊恐,按着方子沏了新茶,求了一同当值的凝霜送上去。不多时,凝霜便转回茶房,眼里满是止不住的喜悦“青熹姐姐,今个您怎么不肯去送茶,那个楚太医可真真是个神仙般的人物,生的那般好看,人家总说四皇子俊美异常,我看连楚太医的半分都比不上。若是谁家女儿许给了他,那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凝霜眉飞色舞的说道。“我哪里有你这么好的福气,能见到这般神仙似的人物,今个不过是身子不舒服,倒让你捡了个大便宜。”青熹柔柔的笑着,眼里的不安一闪而过。“还是姐姐疼我,今个皇上还问起我是哪里的,今年多大了。”凝霜眼里掩不住的得意,“要不是姐姐,我哪里有这样好的福气。”二人又说笑了几句,青熹发现茶房里常备着的茶没了,今个小太监们都去了前边伺候,其余的都是平日里和文茜交好的人,想必自己是支使不动的。况且今个又没多少事情,与其受些闲气,不如自己去拿。出了偏殿,从后廊便到了未央湖,未央湖往西便是太医院,去内务府就要绕过太医院,青熹小心的沿着御道向前走去。楚酔为皇上请过脉,皇帝的病已经入了骨子,再是调养不好的,就算多少名贵药材吃着,也只能够拖延些时间。楚家虽然世代行医,却也是无力回天,不过是按着太医院众人的样子,开了两个药方,提了些禁忌的东西,希望能够拖延些时日。自己入宫前,婶子特意嘱咐自己万事小心,还托自己多多照看青熹。前些时候听说青熹在姽婳宫受罚,自己恨不得当即跑到姽婳宫去,将她带离这个人吃人的地方。可是自己若是去了,怕可不是简单责罚了事的。楚酔只好压下满心的焦急,暗暗托人打探消息。后来又听说青熹免了责罚,一颗心才落了底。随后宫里的传言却又让楚酔惶惶不安,皇上莫非是看上了青熹才将她带到御书房?今个好不容易打探到她当值,特地请缨前来诊脉,偏个又没能见到她,楚酔心里更添了一分烦乱。请了脉,楚酔以自己要和其他太医商讨皇上病情为由,匆匆告退。回太医院的路上正看到熟悉的身影,内心一时波涛汹涌。楚酔强捺下心情,对随同自己的小太监说:“公公辛苦了,怕是还有事情要办,楚酔也还有些事情,这前边就是太医院,也就不劳烦公公送了。”口里说着,将一锭银子塞进小太监的手里。“还是楚太医体谅我们做奴才的,既然楚太医还有事情,那奴才就告辞了。”小太监悄悄掂了下手里的银子,暗暗咽了下口水,向楚酔行了礼,转身离开了。“青熹妹妹,最近可好。”楚酔走到青熹身边,轻声问。青熹一怔,几乎要惊叫出来,半晌才缓过来。“楚醉哥哥,你。。。你。。。”“我只是顺路看到你,过来问候一下。”楚酔看着青熹的反应,有一点不知所措。“我们还是装作不认识的好,我是秀女,而你是太医,身份有别,恐怕别人看了说些闲话。”青熹定了定神。“青熹妹妹。。。”“楚太医,我们身份有别,还请自重。”青熹福身行了大礼。“我们。。。”楚酔还想说些什么,青熹已经快步走远了。**************8皇帝的病情一下子恶化了,前一日还能正常的行走,隔日就再也不能下床了,只能每日横卧在金龙殿内的龙榻上,喝着太医院开出的一碗一碗黑色的汤药。各宫的妃子如走马灯似的来回,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希冀能给自己讨一道保命符,为了自己日后的荣华富贵。唯有文贵妃从来没来过,最多也就是遣了贴身的丫头紫烟,前来打探消息。太医院的人不敢妄言皇帝的病,更不敢妄治,每日开些养气补神的汤药,免得自己被挑了错处,担了弑君的罪名。一时间宫里忙得倒是人仰马翻,管事的孙姑姑看青熹手脚利落,做事也稳妥,况且是皇上指了名掉过来的,便派了青熹去每日进奉汤药。青熹到了金龙殿也几日了,进奉汤药可不比伺候茶水的清闲,况且皇帝精神好的时候还会差了青熹去做些事情,因此青熹更是忙了。这日天气还算清朗,皇上的精神也好了很多,忽然念起寻芳园的梅花,遣了青熹去折几支回来。青熹刚出了金龙殿,就被侍卫拦住了。“你是哪个宫的?做什么的?”“奴婢是金龙殿的青熹,圣上遣我去寻芳园折几支梅花。”那侍卫立马堆了笑容在脸上,“原来是皇上身边的人,请恕我冒犯。”“侍卫大哥,最近怎么宫里多了好些侍卫?查的可是比以前紧多了。”“是上边下来的命令,说是圣上病重,怕有人趁机犯上作乱,因此,每日巡检的时候也是严格了许多。”“若是说平日里的侍卫,奴婢来往也见过一些,只是最近这一些看着却是面生得很。”“听说是从京郊的大营里调来了。这上边的意思,那个猜得准。”“谢谢侍卫大哥。”青熹折了梅花回来,配了个天青色的花瓶,送到殿内,正巧楚酔请脉出来。青熹转身想要躲开楚酔。“青熹妹妹,婶子让我带些话给你。”青熹停了脚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楚酔随了青熹走到僻静的地方,青熹又小心看了四下无人,才问道:“娘让你带什么话给我?”“婶子说:‘最近宫里要变天,让你好好照顾自己。’”楚酔脸色忽然凝重起来,“有人在皇上的饮食里下毒,而且文家也调集了大军守在京城外,看样子是要逼宫,你是在皇上身边的,可是要小心着点。”“什么?”青熹一惊,想到最近看到的侍卫,心里有了几分打算,“知道了,谢谢楚哥哥,只是现在这宫里太乱,我们还是少见面比较好。”楚酔还要说什么,被青熹的一句话硬生生噎了回去,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木讷的开口:“青熹妹妹,自己。。。自己小心。”“我还要送梅花上去,楚太医慢走。”青熹快步离开,留下楚酔一个人愣在原地。“梅花可是开得好?”病榻上的皇帝撑起身子,看着青熹端进来的梅花,“你这瓶子配的不错。”“回皇上,寻芳园里的梅花正是好时候,奴婢折了几支开得正艳的。”“若不是这病,倒还真是想要去看看,想我遇见她也是这个时候,一转眼快二十年了。”皇帝轻叹了一口气,“那花就放在桌子上吧,天青配着那点白梅的肃静,也算是淡雅。”青熹依言将瓶子放在窗边的紫檀桌上,想起楚酔刚刚的话,心里暗暗的惋惜,榻上的那个人不过才四十岁,却消瘦得不成样子,苍白的皮肤上不带一点血色,深陷的眼眶,疲惫的身躯。。。“青熹。。。”“奴婢在。”“你去把架子上那个黄梨木雕花的盒子拿来。”青熹在架子上细细寻找,看到一个长长的盒子,盖子上雕的是寒梅傲雪图。青熹拿了,回到榻边。“这个便赏了你,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皇帝忽然咳嗽起来,声音愈发的微弱,“退下吧,我想歇息了。”“谢圣上恩典,奴婢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