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进入八月份,京城似是迎来了婚庆高峰,继李荣成亲后,又有不少人家开始嫁女儿、娶媳妇,萧南陆续接到了不少请帖。其中,有些人家可以不必亲去,有些人家则是必须亲自到场。比如隔壁荣康堂嫁女儿,萧南这个做堂房婶母的,就必须前往,不但要捧场,而且还要帮忙。经过千挑万选,王氏和崔彦伯给崔涵选中了老牌世家卢氏子、鸿胪寺卿卢正的儿子卢易之。一个是宰相的孙女,一个是九卿的儿子,两家又都是世家,这桩婚事当真算得上门当户对。卢易之比崔涵年长三岁,小郎君长得丰神俊朗,学识也好,去年门父荫入了千牛备身,靠着家族的人脉和自身的聪慧,在千牛卫混得很不错。王氏对这个女婿,真是越看越顺眼,尤其是今日,他头戴冠帽、身着礼衣,抱着一只大雁欢喜而至,只把王氏高兴得合不拢嘴儿。萧南领着女儿站在崔家女眷的队列中,笑着看众人用尽花样的为难新郎,新郎和他请来的男傧相都很机警,面对崔家女眷的拦阻,个个伶俐的应答,赢得在场宾客的阵阵喝彩。整个昏礼足足进行了一个多时辰,荣康堂处处充满笑声欢语。最后,崔家人目送新郎新娘登车而去,或是伤感、或是不舍、或是欣慰,王氏更是拿着帕子掩面拭泪。“大嫂,你也不必如此伤怀,阿涵嫁得又不远,娘家婆家只隔几条街,到时候,想你了抬腿就能回来。”韦氏其实挺羡慕王氏的,长子娶了太原王氏女,女儿又嫁入同等世家,且婆家还这么近,和崔家同在一个坊,崔涵回娘家那叫一个方便,都不用担心宵禁。王氏眼角还带着泪花,听了韦氏的话,不禁失笑:“弟妹说笑了,阿涵嫁了人就是卢家的儿媳妇了,就算卢家娘子宽厚,她也不能时常回娘家呀。”女儿嫁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她捧在手心娇养十六的女儿就这么嫁了,她如何不心疼?!韦氏却坚持,“至少阿涵嫁得近呀,每年都能见几次面,不像我的阿澜远嫁西北,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她。”韦氏的长女崔澜两年前嫁入程家,跟着夫君去西北任上,至今还不曾回京。韦氏每每想起女儿就忍不住难过,虽然比起卢易之,她的女婿更出色,但、但小夫妻离京几千里,想见回面是千难万难,女婿再好,也抵不过母女分离的苦楚呀。王氏拉着韦氏的手,安慰道:“你也不必难过,明年程郎三年任满,你让三弟跟亲家商量一下,把他调回来也就是了。”韦氏点点头,现在她也只能这么想了。妯娌两个相携往里走,韦氏眼角的余光扫到大夫人,嘴角一抽,低声说道:“今日阿娘倒和善。”竟然没找人的碴儿,也没有找寻萧南的不是。自从萧南接了荣康堂的中馈后,韦氏听说了不少大夫人和萧南的摩擦,她和王氏一样,每每听到大夫人吃瘪,就忍不住暗自高兴。韦氏虽然不是宗妇,但有大夫人这个婆婆,她也轻松不到哪里,明明她也是要做祖母的人了,结果大夫人还时常在人前训斥她,半点情面都不留,这让韦氏如何不记恨。王氏扫了眼四周,也压低声音道:“今天姑母也来了。”而且一直站在萧南身边。王氏的意思很明白,如果大夫人不怕被崔江当场顶回去,她大可试着挑衅萧南。“扑哧~”韦氏想起萧南那日崔江的表现,一时没忍住,轻笑出声。走在前头的大夫人听到动静,回头扫了一眼,见两个儿媳妇正手挽着手边走边聊天,脸色一沉,冷哼一声又转过头。哼,这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身后这两个大的,定是凑在一起说自己的坏话呢。大夫人越想越觉得憋屈,别人家的儿媳妇哪个不是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侍奉婆母?偏她的儿媳妇,没一个省心的。用力一甩袖子,大夫人加快脚步,心里则盘算着,唔,那件事要加紧了。王氏和韦氏都看到了婆母的小动作,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个彼此明白的眼神。王氏拍拍韦氏的手背,小声道:“姑母是个妙人呀!”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呀。韦氏却说:“弟妇也是个妙人呢!”能想起用崔江的无赖抵制大夫人的蛮横,萧南也不是一般人儿呀。王氏点点头,“是呀。”过去她真是小瞧这位弟媳妇了,没想到,人家的手腕这么厉害,连崔江这样的人,萧氏都能找到利用的价值,而且用得这般巧妙,真是给她上了生动的一课。韦氏和王氏抱有同样的想法,以前她对崔江这个极品姑母向来是敬而远之,不能说看不起吧,至少也不会亲近。但真没想到,这样一个人,如果用好了,竟有如此神奇的效果。看看大夫人忌惮崔江的模样,韦氏就暗暗决定,以后对崔江也好些,不求她像护着萧南一样对自己,起码在大夫人犯二寻自己麻烦的时候,崔江能说两句‘公道话’。被两个妯娌谈论的萧南,并不知道她已成为两个嫂嫂的学习目标,此刻,她正盘算着参加下一场昏礼。京城喜事多,作为一个人缘还不错的贵妇来说,萧南每一天都很忙碌,选礼物、送添妆然后参加昏礼、宴集,天天从早忙到晚,几乎没什么时间想前世的种种。“……三天后便是王家娶媳妇的日子了,看在姑母的面子上,也要给王家送份大礼才是!”坐在奚车里,萧南眯着眼睛盘算着。王梁在崔幼伯的运作下入了弘文馆,当了个八品小吏,品级虽低了些,但好歹也算是加入了东宫的阵营,正是步入了仕途。王梁入仕了,王家的家主也渐渐开始关注起这个被遗忘许久的嫡长孙来,有时间了,还会把孙子叫来训诫、提点一二,大家长表了态,王家上下都有所行动,如此一来,王梁夫妇在王家的日子越来越好了。另外,王梁的父亲意识到一个问题:他虽与崔江和离了,但崔家依然是儿子的外家,崔泽等人是儿子的舅舅,崔彦伯等几兄弟更是儿子的嫡亲表兄弟,如果自己再像过去一样忽视、冷待这个儿子,就算崔泽不发话,只崔彦伯、崔幼伯几个小辈闹起来,他王家也撑不住呀。心里有了忌惮,王父对王梁倒多了几分客气,连带着王梁的继母和异母弟弟也不敢对他太过放肆。王梁夫妇在王家的地位日益提升,连带着他长子的昏礼也受到了极大的重视。蒋氏是个饮水思源的人,她知道,自家境遇的改变,全是托了萧南的福,是以,她亲手做了些衣物、鞋袜,命人送去荣寿堂。其实她也明白,以萧南的身份,她绝不会穿外面人做的衣物,但这是她的一份心意,只要心意到了,萧南会不会用那些东西反倒是其次了。除此之外,蒋氏也给汝阳的娘家写了信,告知崔幼伯夫妇对王家的照拂,请求父兄帮忙照看崔氏在洛阳的产业和下人。蒋家人心疼女儿,看了女儿的信自会帮忙,特意开了家庭会议,告诫、叮嘱众兄弟子侄,定要交好崔氏族人,帮郡主娘子照看好她们的生意、产业。蒋家这么做,一来是帮女儿,二来也是为了自家——崔幼伯这厮看着温文尔雅、一派世家风范,但动起手来确实够狠,对于这样一个人,能结识最好,即使不能交好,也切莫得罪。前些日子崔幼伯回洛阳的时候,蒋家的家主更是亲自写信邀请崔幼伯来汝阳做客。另外,崔幼伯去邙山寻找几位隐士的时候,蒋家的人也帮了不少忙。否则,崔幼伯恐怕还要在洛阳多耽搁几日才能返京呢。对于蒋家的善意,崔幼伯欣然接受,回京后,又跟娘子提了提,表示蒋家可交,王表兄更可交。得到了蒋氏的帮助,萧南又感觉到了王梁夫妇对自家的感激,便想回报一二。正巧王梁长子成亲,萧南准备给王家送份大礼。“明天吧,明天下午去新市的奇珍阁看看,选几样既新奇又名贵的物件儿给王家送去。”萧南倚在车厢壁上,在心里默默的盘算着。不多会儿,奚车穿过荣康堂和荣寿堂相连的花园,拐入荣寿堂的正院,最后停在葳蕤院的院门外。玉簪已经侯在车门外,扶着萧南下了车。“家中一切可还好?”萧南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眉心,问道。玉簪回道:“都好,二郎、三郎、四郎和三娘都很乖,没有哭闹,乳娘已经哄着睡了。”萧南点点头,又问道:“郎君呢?”玉簪回道:“郎君比娘子早回来一刻钟,说是邙山请来的名士终于到了,郎君亲去迎接。”萧南顿住脚步:“哦?你是说周猛周先生到了?”老相公一共推荐了四位名士,崔幼伯请来了三位,其中两位跟着崔幼伯一起返京,唯有这位周名士落在了后头。玉簪道:“只是听小厮回禀说是邙山名士,至于是哪位,婢子也不知道。”主仆两个正说着,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咕噜噜木轮碾压地板的声音,萧南好奇,扭头一看,待她看清来人和他**之物时,瞬间风中凌乱了——PS:谈起崔氏的姻亲,某萨查资料的时候发现,博陵崔氏真的很NB,纵观整个唐朝,他们只跟世家结亲,几乎没有‘辄婚非类’的情况。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