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斯妍的脑袋出现了暂时的短路,在快速地恢复正常后,她惊问道:“汤大人是说我需要接受审问吗?!发生什么事情了?”“御史台和大理寺皆收到揭发您贪污赈灾粮银的信,并有人证和物证,”汤赞贤说,语气波澜不惊,好像一滩死水,“皇上十分重视,所以派下官和洪大人前来调查,并且要求巫盼大人您立刻返回帝都,这是圣旨。”汤赞贤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卷绣着龙纹的黄布。裴斯妍赶忙接过圣旨细细一看,顿时脸色大变,震怒之下差点将圣旨砸在雪地上,“荒谬!”霉米之事终究是泄露出去了,被人拿来说她贪污受贿,大发不义之财,以及假仁假义的帮助灾民欲掩盖事实。看来是有人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不管她如何补救都无济于事,仍然会被对方找到突破口,陷她与不义!“请大人即刻随下官返回帝都被,是非黑白一定会给大人您一个公道。”洪培说,在御史台混了几年的他,除了皇上对任何官员都谈不上“恭敬、有礼”几个字。“给我知道是谁策划这一切,我定要叫他不得好死!”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为灾民们做事却被人诬陷,裴斯妍有想哭的冲动,她强行忍住,也懒得和洪汤二人说话,愤愤不平的带着云琦去收拾东西。离轻染望向裴斯妍,匆匆向另一个方向走去。石会两头看看,一番点头哈腰,将一干帝都来的人迎进大堂里。落座后,洪培不疾不徐的问道:“石大人,巫盼大人到达西燕郡后,你一直跟随左右吗?”石会恭敬的答道:“是的,大人。”汤赞贤接着问:“巫盼大人将赈灾米偷换的事情,你可知晓?”石会明显的感觉到大堂内越来越冷了,尽管炭火盆里的火焰正旺盛,“下,下官不是很清楚……据巫盼大人说,到达西燕郡后才发现被人偷换成霉米的,事后巫盼大人自己出钱买米稳定民心。”洪培和汤赞贤互相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洪培又开口道:“那么你是不知道这米究竟是巫盼大人偷换的,还是有人故意陷害?”“是,下官不知情。”石会偷瞄两位大人,咽口唾沫壮起了胆子,“大人,下官认为巫盼大人绝对没有贪污粮银,她这些日子为西燕郡百姓操劳是有目共睹的,这样一位官员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洪培瞪眼石会,眼神冰冷凛冽,好像屋檐下的冰棱子一般寒冷而尖利,吓得后者不敢随意说话了,“此事究竟如何本官自会调查清楚,无须你来辩驳,为巫盼大人说好话。有些官员只是虚有其表,表面上为国为民不辞辛劳,其实暗地里做净丧尽天良之事以掩盖真相,本官不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官员。”石会碰了一鼻子的灰,胆怯的缩在一旁静静听着。“巫盼大人为何不向朝廷禀告赈灾粮被偷换的原因,你知道吗?”汤赞臣问。“是怕消息传出去引起灾民动乱,而且巫盼大人认为自己渎职,害怕朝廷怪罪下来,”石会一五一十的说道,好奇两人怎么一来就开始审问,什么都没准备好,又瞥见门口站着个绿色官服的年轻男子正在往册子上记录什么,他心中一慌,嘴巴上更谨慎了,“大人,下官知道的也不是很多……”“那总有知道的吧?统统说出来就行。”洪培冷笑一声。“是,下官知道的一定如实相告,不敢有任何隐瞒。”汤赞贤咳嗽两声,挥手示意一直站自己身后的官员上前几步,“石大人,忘了介绍,这位是新任西燕郡刺史古晰古大人。”石会一听新上司来了,变得更加恭敬,连连作揖:“下官石会拜见刺史大人。”古晰和洪培、汤赞贤一副脾气,面色冷如坚冰,只是微微抬手示意:“石大人请起。”石会脸显菜色,有这样一位上司,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估计自己离收拾包袱滚回家不远了。还不容他多喘口气,洪培问:“巫盼大人向哪些商户买米,你可清楚?”“是,下官清楚。”“很好,等会儿将商户姓名一一告知大理寺寺正,不得有隐瞒。”洪培指向那名一直在做记录的年轻官员。“是……”石会感觉到气氛越来越压抑了,自己再被这么盘问下去估计要活活窒息而死。他望向大门,希望巫盼大人赶紧回来,代替他回答那些问题。裴斯妍收拾好东西回来的时候,远远的看到离轻染站在墙边和一个身穿深色袍子的男人说话,那人衣袖上绣着一片云纹,是专属巫盼家的侍卫,只听命于她和离轻染,不过这部分人她一直交给离轻染管,自己很少插手。等离轻染走过来,裴斯妍问:“又出了什么事吗?”“属下交代一些事情。”离轻染简短的答道。“唉……也不知道这一关要如何过去,”裴斯妍摇摇头,进了大堂,对正在交头接耳的洪汤二人说道:“洪大人,现在可以起程了吗?”洪培起身,说:“是的,澹台大人,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了。事关重大,皇上希望能尽早调查清楚。”裴斯妍轻轻“哼”一声,她也想早日揭开真相,一手掐死那个陷害自己的人。一行人匆匆忙忙出了刺史府大门,冰天雪地里竟然有一大群百姓跪在门口,含着热泪高呼“巫盼大人是清白的”之类的口号。洪汤两人皆是诧异,裴斯妍瞟向面无表情的离轻染——十有八九这件事是他做出来的,不得不感叹他办事的速度好像他的剑法一般快速迅捷,上次带耿大爷去看粮仓的事情也是,他在短时间内将新米搬运到霉米所在的隔壁仓库,瞒天过海。“大家快点起来吧,”裴斯妍赶紧走上前去,“天气寒冷,莫要冻坏了身子。”曾向裴斯妍求救的那名老妇人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对洪培喊道:“大人,巫盼大人是好人呐,你们不可以冤枉她呀!”洪培咳嗽两声,走到裴斯妍身边,“是对是错本官自有公断,老人家您无须担心。”“可是……”“老婆婆,”裴斯妍笑眯眯的说,“您真的不需要担心,我只是有事需要回帝都去罢了,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大家都快点回去吧。”众人见裴斯妍说的像是真的,接二连三的从地上爬起来,再三说了裴斯妍的好话后,才渐渐散去。洪培看着百姓们的身影,若有所思,汤赞贤唤了他好几声,才回过神。“下官不远送了,请巫盼大人走好。”洪培不冷不热的欠欠身子。“祝您万事顺利,我的清白可就交付于你了,洪大人。”裴斯妍点点头,登上马车。车队缓缓启动,裴斯妍透过窗户望着逗留了近一个月的郡城,看着这里从一开始因为饥饿而动乱连连到现在的安定祥和,心中有小小的满足感暂时取代了愤怒,不管如何,她终于有了一些作为,为以后的道路慢慢的铺垫基础和累积经验。灰蒙蒙的天空飘下零星雪花,裴斯妍伸手去接,却始终没有一片落在自己的掌心。“小姐,外面冷。”同乘一辆马车的云琦好意说道。裴斯妍失落的叹息一声,关上窗子。风雪越来越大,将地上那一行行车轮马蹄印记渐渐遮盖,了无踪迹。*又经过半个月的奔波,裴斯妍终于回到阔别两个月的帝都。帝都的天气也冷了,刚刚降下冬季的第一场雪,孩子们在街边欢快地奔跑,互相扔着雪球,大人们无奈的追赶在孩子身后,时时提醒他们不要滑倒了。裴斯妍跺了跺冻僵的双脚,跳下马车,一边看着热闹非凡的街市,一边等着侍卫将损坏的车轮修好。刚才进城的时候,马不知道被什么惊吓到狂奔了几步,车轮不偏不倚地撞在一块坚硬的石头上,差点断成两半。马车夫赶紧停下马车,侍卫就近跑到城门楼那里要新的轮子换上。其实没几步路就能到皇宫了,可离轻染坚持坐马车,上次走路去皇宫使得杀手找寻到机会的经历让他不敢再轻易的松懈。“小姐,那边的人似乎在议论您。”云琦小声说道,向街角使了一个眼神。“议论我做什么?”裴斯妍没去看,想必是“贪污赈灾粮银”的事情在帝都传开了,自己很“光荣”的成了话题人物,就差上报纸的头版头条,可惜灵渊大陆没有报纸这种东西存在。侍女沉默了一会儿,语气谨慎:“他们都挺生气的,看上去……”裴斯妍走向快修好的马车,不以为然:“八九不离十是在说我贪污呢,甭理会他们,不明是非就妄下定论,无聊。”“大人,车已经修好了,请上车吧。”侍卫来报。“嗯,”裴斯妍忘向远处皇宫高耸的钟楼,深呼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搅得肺部生疼,“暴风雪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