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的青楼里,冷冷清清。已经起身的姑娘们聚在一楼,一边吃蜜饯一边闲聊,老/鸨惬意的躺在大厅正中的躺椅上,几个丫鬟给她捶捏伺候着。“要死啊你!”老/鸨忽然坐起身子,一巴掌扇在身边的小丫鬟脸上,“下手这么重,想疼死老娘啊!”姑娘们立刻噤声,好奇的看过来。被打的小丫鬟耷拉着脑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没用的东西!”老/鸨骂骂咧咧,站起身子,一抬眼看到从外面进来两个锦衣华服的年轻男人,站在前面的个子稍微矮些,眉目秀气,若不是胸口平坦,她乍一看还以为是女人。后面的一个大约三四十的年纪,面色严肃,连眸子都是冷冷的。老/鸨一看有非富即贵的客人上门,连忙笑脸相迎:“两位公子,快请进!”矮个子青年一挥手,几纸银票飘落在地,他一条腿踩在旁边的凳子上,摆出一副痞样,“把你们浮香楼的花魁给本少爷叫出来!”众人面面相觑,有聪明机灵的很快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又是因花魁诗容而慕名前来的客人。看来他们或许不知道诗容被一位有权有势的官家公子哥包下了,所以如此蛮横。姑娘们掩饰住脸上笑容,纷纷站起身,等着看一场好戏。老/鸨奉承的笑着迎上前去,“公子您有所不知,诗容姑娘被一位客人包下了,不接其他客人。我们浮香楼是帝都数一数二的大青楼,还有更多不错的姑娘,要不您看看?姑娘们——”“不用了,”矮个子青年直接打断老/鸨的话,不客气的说道:“我只见诗容姑娘。”老/鸨心里叫苦,可脸上依然笑着,她拾起银票,说:“公子,那位包下诗容姑娘的客人出的钱比您给的多出好几千两呢,而且那位是惹不起的主儿!”青年冷笑一声:“哼,本少爷有得是钱和权,那所谓惹不起的主儿是谁?叫出来和本少爷我比一比,看看是谁更厉害!”“哎哟,公子啊!”老/鸨恨不得给两位客人下跪求饶了,“诗容真的不能接其他客人。我们这里还有许多才貌双全的姑娘,说起来也不比诗容差,您先看看吧。”青年看眼身后的男子,想一脚踹翻旁边的桌子,想想还是以和为贵比较好说话,便慢悠悠的坐到没踩过的椅子上,从怀里又掏出一张银票,“其实我只是想见上诗容姑娘一眼就行,其他什么要求都没有。这里是五千两银票,足够见上一面的吧?”老/鸨盯着银票,咽了咽口水,仍然有些为难——包下诗容的客人再三强调过,禁止诗容见其他人。可是眼前的客人只是想看一眼诗容,就有五千两到手,**实在太大了。“你可不要太贪心了,否则……”青年意味深长的看眼老/鸨。老/鸨看看刚才拾起的银票又看看客人手里的,想到客人要晚些时候才到,如果口风紧些,客人压根不会知道诗容见过别人了!“你如果担心诗容姑娘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把人叫到这里来见好了。众目睽睽之下,我们也不能把她怎么样了,是吧?”“好,公子请稍等片刻,我立刻去喊诗容姑娘下来。”“很好,你把人带来我就给你银票。”青年说,故意晃动几下银票。“是,是!”老/鸨笑着向楼上跑去。其他姑娘们嫉妒的盯着那五千两银票,又看向走在楼梯上的老/鸨,小声的嘀咕什么。青年坐直身子,整理头发和衣服,同时收敛了一脸痞笑,顿时显得温文儒雅,如玉般温润柔和,和之前完全判若两人,姑娘们都看痴了。他身后的男人随意的打量青楼内的摆设,多看了几眼通往后院门口站着的几名打手,目光依然冰冷如霜。不多时,老/鸨领着诗容姑娘下来了。诗容姑娘绝色的脸上略施粉黛,神态自然柔和,依然一身白衣,领口、袖口和裙摆处绣着淡粉色的花朵,衬得她越发的美丽动人,宛如世间少有的一块美玉。行走间,有一丝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确实担得上花魁之名,绝色美人啊!”青年拍手称赞。诗容福了福:“谢公子夸赞。”青年在袖子里摸索了一阵,取出一只红色的锦袋,里面装着一只镶金的翡翠镯子,光彩夺人,价值连城,周围的姑娘们新奇的张望过来,个个对它垂涎三尺。“我这里有只祖传的镯子,想赠予姑娘,”青年文雅的笑道,“不知我是否可以为姑娘戴上呢?”老/鸨推了推诗容,她这才迟疑到走到青年近前,伸出雪白细嫩的手。青年握住诗容的手,抬头微笑着看她。忽然,青年在诗容猝不及防之时一把将她拽进自己怀里,另一只手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架在诗容的脖子上。老/鸨和姑娘们皆是一愣,但她们很快便反应过来,打手们蜂拥而上。青年身后的男人一跃而上,快得让人来不及看不清他有什么动作,打手们的棍子和刀剑齐刷刷被劈断,“丁零当啷”的掉在地上,接着男人飞起几脚将打手们统统踹翻在地,虎背熊腰的打手们痛苦地翻滚,连连呻吟,爬不起来了。姑娘们恐惧的惊叫起来,纷纷向楼上跑去。老/鸨窜到椅子后面,惊恐的大声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快放开诗容姑娘,否则我报官抓你们!”青年将诗容交给手下看押,笑着走到老/鸨面前,“我们是什么人,你不需要知道。告诉诗容姑娘的恩客,如果想见到活人,今晚亥时带着十万两银票到城外十里亭来。不来的话……明天我会派人把诗容姑娘的尸首送回来,然后……”青年抬头环顾一圈偌大的青楼,“啧啧,这装修的不错啊,花费了不少银子把?可惜明天有可能要付之一炬了。”老/鸨指着青年,又害怕又生气,支吾了半天说不出话来。“记着了吗?今晚亥时,十万两银票,十里亭见,否则准备好收尸吧。”青年转过手,伸手轻轻抚摸过诗容姑娘柔滑的脸庞,“这美色真是世间少有,但我依然会杀她。我们走吧!”一见绑匪准备走人了,老/鸨急得终于能开口说话了:“你们可知道诗容的恩客是谁?是你们惹不起的人,若不想死,快放了她!”青年拿起桌上的银票塞回袖子里,不屑的说道:“他是谁,我没有兴趣知道。我只知道他是有钱的主儿,所以我才来绑架收赎金来的。另外,若是敢报官,你们浮香楼别有一个想活命的!”不想再和老/鸨多废话,两人拖出恐惧不安的诗容姑娘出了青楼,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扬长而去。老/鸨面如死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捶胸顿足,放声大哭,脸上的妆花成一片。姑娘们张望眼门口,纷纷下楼聚在老/鸨身边,“您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呀!”老/鸨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们这是倒的什么大霉哟,再过一个时辰客人就要来了!我要怎么向他交代啊!我看我们浮香楼要完了!”虽然那位客人真实的姓名家世,她一概不知,但从每次来浮香楼的言行举止来看,至少当朝某位大官家的子孙,她们哪里能惹得起?姑娘们一听,花容失色,互相询问着该怎么办。眼看着没有什么办法,她们也只好抱头痛哭。见姑娘们哭起来,老/鸨倒不停止了哭泣,抹抹眼泪,从地上爬起来,喝道:“还傻愣着做什么?快把厅里收拾干净了,绝对不可以让人看出浮香楼出事了!”“是,是!”姑娘们站起身,手忙脚乱地开始打扫,打手们由丫鬟们搀扶着回后院擦药,很快浮香楼恢复了往常的样子。老/鸨再三嘱咐道:“记住,像平常那样接客,不要告诉任何人诗容被绑架了。”“记着了!”姑娘们答应着,各自回房梳妆打扮去了。老/鸨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祈祷道:“老天爷保佑,浮香楼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诗容也要平安归来啊!”夜,下起细雨,冬日的雨水异常寒冷。御书房里,灯火昏暗,御案上放着厚厚一摞奏折。皇上披着狐裘坐在案后,手上拿着最后一本需要批阅的奏折。他两鬓已经花白,岁月无情的在他脸上留下苍老的痕迹,连眼睛也不似从前明亮。感觉到一丝彻骨的寒冷,皇上裹紧了狐裘,捂住嘴巴咳嗽几声,站在旁边的钱公公赶忙奉上一杯热茶。皇上用朱笔在奏折上写了几个字后,才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舒服的长长舒口气。钱公公放好茶杯,说:“皇上,时辰不早了,请就寝吧。”“不,”皇上摆摆手,“传二皇子过来,朕有几句话要和他说。”“皇上,夜深了,龙体要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钱公公劝道。皇上显露出不耐烦:“你快去传吧。”钱公公只好领命,出去了。皇上呆坐了一会儿,从一处暗格取出一本黄色锦缎封面的册子,万分感叹的轻抚过上面绚丽的花纹。这是册立太子的诏书,这两日就会有一位皇子的姓名被写在上面。“皇上,不好了!”钱公公大声嚷嚷着跑回来,跌跪在御案前,神色慌张失措,“二皇子不在寝宫!据宫女说,殿下午后出宫去了,一直没回来!”“什么,竟有此事?”皇上大惊,亥时已过,宫门落锁,二皇子会跑到哪里去,竟然深更半夜了还没有回来?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皇上,奴才已经派人在宫里找殿下了。”皇上将诏书放到一旁,吩咐道:“你立刻带人出宫去找!还有,不是让你派人盯着二皇子的吗?把人叫回来问问清楚,他今天都去了哪里!”“是,奴才这就去办,请皇上少安毋躁!”钱公公连滚带爬的冲出去。殿内又恢复了一片寂静,惟有雨点打在窗子上的“噼啪”声,皇上疲惫不堪的揉着额头。二皇子一向乖巧懂事,加上张太师一直在身边辅佐指导,是皇太子之位的最佳人选。所以一直以来,他一边留心观察二皇子,一片替他扫平未来路上的一切障碍,甚至不惜设局杀掉心怀不轨的其他儿子。深夜不归可是头一次发生,一向多疑的皇上不免胡乱猜测起来。似乎过了相当漫长的时间,外面终于响起了脚步声,钱公公浑身湿透了,脸色冻得发白,他一进门诚惶诚恐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欲言又止。皇上急切的问道:“找到二皇子了吗?”“奴才该死,奴才没能找到殿下,只是……”钱公公看眼皇上,又慌忙的垂下头。“只是什么?快说!”钱公公鼓起勇气,颤巍巍的说道:“回皇上的话,有人看见二皇子殿下……他,他今天下午从一家青楼跑出来!”“什么?!”皇上勃然大怒,“青楼……他去青楼做什么?”身为皇子居然会去青楼那种地方,实在是叫人难以相信。“打听了一下,”钱公公顿了顿,显得更加害怕,“殿下他从半年前开始迷恋一位叫诗容的花魁,还将她给包了下来……”“不知廉耻!”皇上抓起茶杯摔在地上,“砰”一声碎成了粉末。堂堂皇子痴迷青楼女子,让皇家的颜面往哪里放?还不成了天下人的笑柄?联想起前两日,巫盼说在街上遇见二皇子,可那几日他应该一步不出国子监才对。这孩子难道一直在欺骗所有人吗?!皇上心中的怒火顿时越烧越旺,咬牙切齿。钱公公见皇上发火,又想起恩人巫盼大人,继续补充道:“另外,殿下下午好像去户部要了十万两银票,然后奴才的人把殿下给跟丢了。”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皇上气得胡子都在颤抖,他“腾”的站起身,命令道:“去,立刻把二皇子给朕找回来!还有,这件事绝对不可以泄露出去,知道吗?”“是。”钱公公顾不得湿漉漉的衣服,办事去了。“孽子,孽子!”皇上骂道,跌坐回椅子上,眼角瞄到诏书,他拿起黄颜色的册子重重地扔回到暗格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