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斯妍回到家,将爹娘的灵位安放好,连饭都没吃,直接扑**休息。虽然没亲眼看到头颅被斩断的场面,但脑海中却不断闪现横飞的血肉,还有惨烈的尖叫声,她感到头昏脑胀,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大夫开了一副安心凝神的汤药给裴斯妍服下,她刚睡了一会儿,忽然又从**爬起来,翻出侍卫的服装穿上,小声唤离轻染。冯太师死了,但事情远远还没有彻底结束。皇上的身体越来越差,恐怕撑不了多少时日,生死成败就在此一举了。裴斯妍打开门,看到离轻染安静的站在庭院中央,他深蓝色的长袍几乎要和夜色融为一体,他在仰望天空,俊秀的脸上竟然出现淡淡的哀伤,月华好似水一般在他幽深的眸子里流淌,像是真的要落出泪来。裴斯妍呆在门口,忘记了原本出门的打算,眼睛注视着离轻染。她忽然觉得他似乎和记忆中的某个人有些须的相似,是由某种血缘关系所产生的相同,那个人……裴斯妍摇摇头,想把脑海中的想法给甩掉,自己大概是累糊涂,产生幻觉了,再如何那两个人也不可能有血缘关系的吧?离轻染察觉到了边上的动静,张望过来,看到小姐正站在门口,快步上前,“小姐,您有何吩咐?”“我想再检查一遍部署,你陪我去吧。”“是,小姐。”汪见山派来的人马已经悄无声息的驻扎在帝都城外,分批化装成贩夫走卒混入帝都内,届时将负责进入皇宫,控制整个局面以及保护她和蓝暄的安全。陈将军被罢官后,三房澹台璋的二儿子湛接替他的职务,守卫帝都,逼宫之时,帝都守卫军将负责控制城内各个势力以及防止外面的兵马入城。只要在皇上宣布圣旨或者驾崩前,确定传位的诏书上写的是惠王蓝暄的名字,就大告功成了。有巫盼一族以及麾下官员的支持,无人会对惠王继任产生质疑。“墨宣回来了吗?”裴斯妍临出门前,望向漆黑的燕归轩。自从和族人们说明自己和墨宣的关系后,见墨宣在帝都没有固定的居住地方,于是邀请他来家中客房暂住,有时候同进同出的样子俨然一对恩爱的未婚夫妻。墨宣说过,会在事情都结束后正式提亲。尽管还要度过一段艰难的日子,但是未来是充满光明的。对于未来的美好想象,是支撑起裴斯妍一路走下去最大的动力之一。“墨公子还没有回来。”离轻染语气冷漠。关于墨宣的所有事情,离轻染总是表现出防范和淡漠的样子。裴斯妍很无奈,他总是怀疑墨宣来者不善。可是如果墨宣真不是好人的话,她早死过几百回了。她心里也清楚,在经历过几次刺杀和陷害后,离轻染对她的保护是越来越严格了,完全是出于一份职责和本心,也从不说过他什么。“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现在已经很晚了。”裴斯妍小声嘟囔,向西边的侧门走去。出了澹台府,清冷的大街上不见几个行人的身影,寂冷的月光倾泻而下,染得满地白霜。裴斯妍跟爱离轻染身后,匆匆地沿着墙根走过,先去看望已经混进城的士兵,关心过温饱问题后,又和汪琳晔确定了一遍计划安排,确认无误后才去见安稳的躲避在帝都某个角落里的惠王殿下。夜深了,蓝暄还没就寝,正站在庭院里悠闲的赏花喝酒。月色朦胧,紫衣妖娆,风华足以倾倒众生。裴斯妍回头看看离轻染,似是有什么心事,但是她嘴上没说,走到蓝暄面前,接过他刚刚倒好的一杯酒。“殿下,今日去刑场了吗?”蓝暄似乎酒喝得稍微多了,漂亮的眸子迷离的望着对面的女子,浅浅一笑:“去了。”裴斯妍又问:“您高兴吗?”“自然,”蓝暄点头,向明月举起酒杯,“上天眷顾……除此大患!辛苦你了,澹台小姐,助我登基为帝你功不可没。”裴斯妍喝下酒,甘醇柔滑的**在齿间流连,“好酒。”她低头放下酒杯,轻声问道:“殿下,一旦行动便没有回头的路,要对付的是您的亲生父亲和弟弟们,您会后悔吗?您会不忍心下手吗?”蓝暄反问:“若我下不去手,你会如何?”裴斯妍拭去唇角残留的酒,正色道:“殿下,我并非能亲手杀人之人,我所能做的是为您铺好到达终点之前的路,以及您登基后尽心尽力辅佐您。而在终点时,必须靠您自己。”蓝暄没有立即说话,慢慢的倒了一杯美酒,才开口道:“其实澹台小姐一路与我走到现在,已经没必要害怕我做不出你所担忧的那些事情。您只要全心全意效忠于我,而我会给您相应的利益。”“既然如此,那么……”裴斯妍顿了顿,幽幽问道:“您恨您的父亲与弟弟吗?”“若是不恨,便没有今日的蓝暄。”紫衣妖孽的神色像在说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他的笑容里丝毫不见任何恶意,“仇恨可以化为使人不断向前走的动力。”裴斯妍忽然感觉到一丝犹如站在寒冬腊月风雪之中的彻骨寒意,她面子上没表露出任何异常,轻声附和道:“是,确实如此……”仇恨确实能趋势人不断前进,但是仇恨亦能扭曲一个人的心灵……蓝暄走到裴斯妍近前,漂亮的眸子泛着灵动的光,犹如天空上的星辰般耀眼迷人,“澹台小姐也可放心,待事情结束,你将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人有再可以威胁到您,我们将一起创造出最强大的蓝国。”裴斯妍感到压抑,她稍稍的后退半步,微笑:“我们一定会成功的,殿下。请您先在这里委屈几日,待宫里传来消息,臣立刻接您进宫,继承大统。”“静侯佳音。”蓝暄笑得动人心魄,翩然回到桌边坐下,继续喝酒。“殿下,我告辞了。”裴斯妍欠身,大步走出院子,她看了看犹如雕塑般站在门前的离轻染,轻叹一声。“小姐,现在回去吗?”裴斯妍张望虚掩的木门,心头有挥之不去的担忧,她快步向澹台府邸的方向走去,“轻染,惠王殿下是我们唯一的选择,我本该信任于他,可是我现在感到害怕。”拥立国家的君王,得到的将是无穷无尽的利益,但是……随之而来的还有危险,也许能算到,也许是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像是一条潜伏的毒蛇猛然窜出给予致命一击。离轻染唤道:“小姐……”裴斯妍眉头紧皱,“我们必须布置好所有的后路才行,惠王殿下的真心实在无法让人猜透看透,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无论如何会扫平阻碍自己前进的一切障碍,哪怕那个障碍是他的父亲,是他的亲人,他仍然能下得了手……若是哪一天,他觉得巫盼一族功劳太大成了威胁,那么……”一个战栗,她不敢再说下去。冯太师经历三朝,深受帝王的信任与重用,可为什么到头来会死?不仅是他所犯下的累累罪行,还有……他的功绩太大了,百姓们口中歌功颂德的是冯太师,全然忘记了这个天下的主人是谁。还有他手中握有的权势,若不及时制止,足以威胁到皇位。她拥护一代新帝,其中诸多秘密与隐情只有她与蓝暄知道,保守住秘密最好的办法便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蓝暄也许会为了掩盖住弑父杀弟的罪行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而且,新的朝政局势诞生后,必然会有许多官员来巴结奉承,在皇上的眼中,这无疑是结党营私,是在揽权,甚至是图谋不轨。最后说不定落得一个与冯太师一般的下场。更何况,她如今因为冯太师而落人口舌,若是将来新帝不昭告天下以澄清事实,反而以此为把柄,致她与死地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裴斯妍越想越头疼,她总觉得要做的事情不过是在皇上病危那一夜篡改传位圣旨,以及控制各方局势罢了,所以一直没有敢问蓝暄那个问题。而今日,是最后一次可以问的机会,她鼓起了勇气才问。她相信蓝暄给出的是实话。蓝暄真的是一个深不可测的人,毕竟他能隐忍二十多年而不让任何人看出心思,恐怕连他最亲近的心腹都不曾了解他的想法。冯太师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所以她现在有的是时间推算出所有会发生的可能,然后逐一安排好后路。只是,千万保佑,她所猜想出那些事情绝对不会发生。她只求拥立新帝,然后好好的守护好澹台家而已。“明天进宫,必须和钱公公密谈一次,”裴斯妍揉了揉涨痛的额头,“轻染,明天上朝之前,挑选出三名武功高强并且聪慧过人的侍卫,化装成内侍,随我一同入宫。”“是,小姐。”离轻染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