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官员们准时到达大殿后,才被告知皇上临时闭关礼佛,三日内不早朝。众人只好原路返回,小声议论皇上是不是因为最近接二连三的事件而导致的心情欠佳。理政院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裴斯妍带着那三名伪装成内侍的澹台府侍卫来到一处荒废的院子,钱公公早已在此恭候多时了。“大人,”钱公公看上去心神不宁,一见裴斯妍出现连忙迎上前来,关上院门,“奴才有要事和您说。”裴斯妍一怔,“怎么了?”难道是皇上他……“其实皇上根本没有闭关礼佛,这几天皇上的病情反反复复一直不见好,太医私下和奴才说……”钱公公缩着脖子,打了一个冷战,“皇上恐怕只剩这几日了……”这么快……裴斯妍蹙起眉头,看来得必须尽快安排好后路。“怎么会这样?”裴斯妍看似痛心疾首,“我记得刚刚接任巫盼时,皇上与我聊天,那时候的样子多精神啊?没想到才过数月……”“唉,奴才也以为可以一直伺候皇上下去,”钱公公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哽咽道:“谁料到这段时日,二皇子和冯太师的事情让皇上大受打击,这身体也就垮下去了。太医们都说没办法了,现在每天喝许多汤药才勉强支撑下去。”裴斯妍沉默了好一会儿,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写好传位的遗诏了吗?若是万一没有遗诏,真怕天下要大乱了。”“皇上拿着诏书一直在看,可是还没有提笔写下哪位皇子的名字。”钱公共犹疑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不过估计便是这两天了,奴才觉得这天又要变了……”“我看我去城外的皇家寺庙为皇上祈福吧……这么下去,真叫人担心。”裴斯妍说道,又指着身后三个侍卫,“钱公公,有件事情麻烦您,请把这几个人带到瑞庆宫去,行吗?他们是会些杂耍的艺人,前些日子碰巧遇见四殿下的时候,他拜托我的。”钱公公感觉奇怪,按理说巫盼大人和四皇子殿下应该没什么来往才对,怎可能突然受到拜托带什么杂耍的进宫里来?裴斯妍看出钱公公的疑惑,大大方方的解释道:“我和四皇子是偶然中相识的,钱公公应该最清楚皇子在宫中一切言行都必须严谨,不可辱没皇室威严,但是这宫中生活寂寞,四皇子殿下年轻,玩乐的心稍许重了一些,曾与我说过很想去宫外看杂耍,于是我特意严格的挑选出这三人,悄悄的带进宫里为四皇子殿下解闷。钱公公,您看……?”“巫盼大人精心挑选出的人自然是没有问题的,”钱公公恍然大悟,毕竟巫盼算是自己效力的主子,也没了疑心,“奴才会将此三人带到瑞庆宫去的,大人请放心。”“过个三五日,还麻烦您带他们出宫,莫要让殿下沉迷于此,荒废了学业。”“是,奴才谨记着了。”三名侍卫低着头,装出一副怯生生的模样走到钱公公身后,齐声向他问好。裴斯妍暗地里松口气,“钱公公,若是皇上有事情,您一定要立刻派人来通知我,千万不要有片刻耽误,麻烦你了。”“是,大人。”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了,裴斯妍匆匆离开,和离轻染一道回到家,刚到世德轩门口,便看到一个白衣翩翩的男人,明媚的阳光如流水般在他长袍上流淌,玉质的面具折射出温润的光华,显得那肆意而华丽的墨色花纹更加清晰。听到动静,墨宣转过身,唇角荡开一抹温柔的笑:“小妍,你回来了啊。”这句话顿时把裴斯妍从一堆烦恼里给扯出来,把她给萌翻了,脑海里出现一副温馨的画面——穿着围裙,手拿锅铲的墨宣站在玄关处,从刚到家的她手中接过皮包,笑着说“老婆,你回来了啊!快洗手,准备吃饭了”,她脱好鞋子,踮起脚尖香香的在墨宣的脸颊上“吧唧”一口……裴斯妍歪着脑袋,咧开嘴巴傻笑,一时全然忘记自己现在身处灵渊大陆,还有一堆问题等着解决。墨宣和离轻染面面相觑,前者身手在裴斯妍额头上探了探,随后向离轻染摇头,表示这位澹台大小姐并未发烧。裴斯妍倒是从幻想中清醒过来,愣愣的看看墨宣和离轻染,问道:“怎么了?”“在想什么呢,莫名的傻笑起来了。”墨宣问,牵起裴斯妍的手。“呃……”裴斯妍哪里好意思把刚才的恩爱夫妻幻想说出来给墨宣,胡乱搪塞道:“我没有想什么啊?对了,墨宣,你刚回来吗,在世德轩门口等我有什么事情?”“嗯,我要回墨起山庄一趟,小妍你能和我一起去吗?”“哈?”裴斯妍猛得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瞪着墨宣,这是……这是准媳妇要去拜见未来公婆的意思吗?离轻染皱起眉头,没有说话。墨宣笑道:“有空闲与我一起回墨起山庄吗?”如果可以,裴斯妍真的很想陪墨宣一道回去。可是几个月来,为了收买人心、对付政敌、招兵买马,她付出了毕生最大最多的心血,只等惠王殿下登基后能得到最荣耀的眷顾,让澹台家兴盛起来。所以,就算再不舍,她绝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帝都半步,绝对不可以在最后关头有任何差池,未来是成是败就要靠能否把握好时机,失之半分便是前功尽弃。“对不起……”裴斯妍艰难的说道,脑袋垂得很低,不敢去看墨宣一眼,“我今天必须去城外的皇家寺庙,尽一份臣子之心为皇上祈福。”“为皇上祈福?”墨宣的口气略带惊讶。离轻染扫他一眼,依然沉默。“嗯,”裴斯妍点头,蓦地想起什么,露出淡淡的笑意:“也是为了我们整个蓝国祈福,最近祸事连连,不太平,希望事情能够赶紧结束。墨宣,真不好意思,你很失望吗?等我从寺庙回来,我一定和你去墨起山庄。”“小妍以国事为重的这份心我理解,”墨宣将裴斯妍揽进怀中,“不要太辛苦了,城外寒冷,记得多穿衣服,晚上要添加一床被子。”裴斯妍心里甜甜的,“嗯,我知道了。”抱了许久,墨宣才松开裴斯妍,微笑道:“那么我先回墨起山庄了,你要多保重,一个月后便会赶回来,那时候我会……”他笑得更灿烂动人了,眼睛好像夜空中的繁星一般明亮闪耀,包含着深深的爱意。那时侯会来提亲吗……裴斯妍露出幸福的笑意,点点头,“一路小心,代我向伯父伯母问好,这次不能去拜见实在遗憾。”“好……”墨宣又在裴斯妍的额头上留下一个轻轻的吻,“我走了。”“嗯。”裴斯妍依依不舍的向墨宣挥手告别,心里有些难过,为了守护澹台家失去的实在太多太多,等尘埃落定,一定要加倍的补偿回来。送走了墨宣,裴斯妍闷闷不乐的踏进世德轩的书房,从暗格中取出一枚令牌交给离轻染。“把这个送去给汪琳晔,明天就要行动了,必须让他们现在就进宫里去。”最近宫中在修葺破旧的殿格,常有工匠和搬运材料的马车进进出出,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先将一部分精英送进宫里事先埋伏好。“再把澹台湛请来,我和他再确认一遍部署。”“是,小姐。”离轻染领命下去办了。裴斯妍从一堆文书后抬起眼睛望向他的背影,眉间微微蹙起,咬着嘴唇,思忖着什么。云琦端着一杯茶从外面进来,“小姐,请用茶。”裴斯妍的神情恢复了自然,她接过茶杯,“云琦,最近辛苦你了。”二**发后,被悦萝夫人收买的云珊很快就被抓起来关入了大牢,贴身伺候的侍女只剩下云琦一人,而最近在筹谋大事,不便从其它地方调新的侍女过来,因此大大小小的事情全压在了这个忠心耿耿的侍女身上,着实太辛苦了。“侍奉小姐是奴婢该做的分内之事。”云琦恭敬的说道。裴斯妍抿口茶,将茶杯放回桌子上,“云琦,你是几岁开始跟在我身边的?”“十岁。”云琦答道,不禁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小姐时的情形,有些无奈的笑起来,那时只有八岁的小姐冰冷的像块石头,哪里想现在这般通情达理,会说会笑。裴斯妍知道澹台妍比云琦小两岁,心里盘算了一会儿,又问道:“离轻染是在我十岁的时候来澹台家的对吧?”“是的,离大人年少时话和现在一样很少,而且从来都不笑,我和云珊……”云琦露出尴尬的神色,知道现在提起云珊说不定会让小姐生气,但是看看小姐面色平常,这才放心大胆的继续说下去:“趁您和老爷夫人不在的时候,常常想逗他笑,可是他总是板着一张脸,我们都好奇他为什么会这样。”“父亲大人或者离轻染本人有没有提起过他的身世?说他祖籍哪里,爹娘何人?又为何来到澹台府,跟随在我身边?”云琪努力的想了半天,最终在裴斯妍满怀期待的目光中摇摇头,“老爷从来没提起过。老爷将离大人带来的那天,只说了他的名字,还有今后会忠心的守护在您身边,其它的一律没说。我问过离大人,他一个字都不肯说,有多事的老妈子开玩笑说他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结果被老爷恨恨责打了一顿。我想,可能是离大人毕竟是跟随小姐的人,不容许有这样无礼的玩笑吧?”裴斯妍不免有些失望,不过这些也在她意料之中,“府里还有过其它什么传言吗?”云琦胆怯的看着小姐,嗫嚅道:“还有……还有就是,有传言说离大人是……”“你只管说吧,没关系的。”裴斯妍看侍女这副迟疑的样子,知道她要说的一定是更让人兴奋的大猛料。见小姐不会怪罪于自己,云琦放开了胆子,“有传言说离大人其实是老爷在外面的私生子……长房人丁单薄,老爷不敢光明正大的纳妾回来,伤了夫人的心,所以悄悄的在外面与别的女人生下孩子,然后带回府中。老爷听闻了之后,比上次那个老妈子的事情更为愤怒,查出散布谣言的人,然后……”说到这里,她打了一个冷战,当时的情景她记忆犹新,因为对于当时年幼的她来说实在恐怖,“老爷差人将那人活活打死了,并且警告所有下人禁止散布任何关于离大人的谣言,违令者一律打死。不过,可能是为了让夫人安心,老爷出面解释,其实离大人是一位故友的遗孤,见他孤苦伶仃,没有依靠,所以带回府中抚养。之后,下人们忌惮老爷的命令,渐渐地也就没有谣言了。”裴斯妍揉一揉太阳穴,看来离轻染的身世确实可疑啊……“小姐,您今天怎么忽然有兴趣问离大人的事情?”裴斯妍随意的笑了笑,“一时好奇而已,你可别和离轻染说我今天问你这些的哈。”“知道了,小姐。”这时,外面响起一个爽朗的声音,“妹妹,找我来有何事吩咐?”是澹台湛来了,裴斯妍立刻丢掉关于离轻染身世的问题,让云琦赶紧去开门,她要全心全意的开始投入到工作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