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裴斯妍刚从城外的无山楼回到裴府,还没来得及喝口茶,苏起遥前来禀告一件大事——昨夜,府中来了贼人,失窃财物若干,经过清点,白银三千两,古籍数册以及几件名贵古董,其中包括倾世剑。裴斯妍笑道:“欲盖弥彰,以为偷了别的东西就能掩盖自己的身份吗?”接着,她向苏起遥吩咐道:“千万不要将失窃的事情泄露出去,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静静的看以后会发生的好戏就行。”“是,大人。”苏起遥应道,抬头时望向站在裴斯妍身后的年轻女子,仿佛是一对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一般,淡淡一笑,却是包含了情谊深深的问候。那女子朱唇微扬,向苏起遥点头示意。“哎呀呀,”看着两人之间小小的致意,裴斯妍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又笑起来:“不好意思,阿遥,我和苍璎还有一些事情要谈,过半个时辰我让她来找你。”“大人,您言重了,”苏起遥说,“您的事情最为重要。”“哈!”裴斯妍摇摇头,一谈到公事上面,苏起遥是谁都顾不了,也不知道这样说会不会伤到苍璎的心,本来想找个时间同他说一说,可是想到自己现在是“男人”的模样,去说实在有些怪异,只得作罢。不过想来,他们两人认识许多年,感情应该比她想象的还要深厚许多,那些甜言蜜语什么的,即使不说,也能感应到对方深深的爱意吧?“阿遥,那你先去忙吧,我喝苍璎说一会儿话。”裴斯妍点点头。“是。”苏起遥后退三步,转身出去了。裴斯妍笑眯眯的指着隔着一张方桌的椅子,对苍璎说道:“在我家里不用拘礼,更何况我们认识都好些时候了。”苍璎大大方方的走过去,坐下。与她温柔灵秀的外貌不同,苍璎其实是个外向而活泼的女子,对于任何权贵皆是不卑不亢,礼数自有分寸。“我说裴大人啊,有什么事情要你把我带回来说?”苍璎趴在桌子上,吃着香喷喷的糕点,“来来回回的太麻烦辛苦了,我倒不觉累,但是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裴斯妍叵测一笑:“和你好好的谈一谈生意呀?”苍璎差点跳起来,想拍裴斯妍的脑袋,好不容易才忍住了,不过脸上显露出怒意:“喂,和我谈生意也不用这么来回折腾吧?你要是累出个三长两短,冉侍卫还不把我劈成两半呐!”“嘘,”裴斯妍的中指放在嘴唇上,做出噤声的手势,向门外看一眼,“阿理快要办完事情回来了,你小声点,不想被他听见,被劈成两半的话。”苍璎没好气的瞪眼裴斯妍,抱着手臂,幸灾乐祸的说道:“我刚才说错了,不是吧我劈了,因为是你非要喊我过来的。倒是你,免不了要被灌下一大碗苦药。”裴斯妍的脸色顿时变了,眉头似乎想练成一条线,眼睛眯起,嘴巴则是紧紧的抿着,好似有人又要逼迫她喝药,表情比苦瓜还要苦。看到这位在朝廷上叱咤风云的男子这副表情,“噗嗤”一声笑出来,也不捂着嘴巴,像个汉子似的哈哈大笑:“原来裴大人也有怕的东西,我可是抓到你的把柄了。”“喂喂喂,不说这个了,”裴斯妍赶忙给苍璎倒茶,殷勤的说道:“要不要再添一些糕点?午饭想吃什么?晚饭想吃什么?还是同阿遥一起回去吃?”“裴大人给我亲自倒茶,真是受宠若惊!”苍璎假装赶紧站起来,“千万别这样,你一来一去的太辛苦了,再伺候着我,顾及冉侍卫砍得人真的要是我了。”裴斯妍放下茶壶,幽幽道:“我们各有一把柄落在对方手上了。”“所以……”苍璎重新坐下,神色眨眼间变得严肃,“该谈正事了。”半个时辰后,苍璎从书房里出来,迎面碰到刚好回来的冉侍卫,于是笑着打招呼:“早啊,您来的正是时候,我刚和裴大人闲扯完。”“苍老板,你好。”离轻染喊道。“在外面就别喊我苍老板了。”苍璎摆摆手,“裴大人在等你,我也该去找起遥了,改天有空来我那里玩。”“一定一定。”苍璎眉眼儿弯了弯,快步走开。离轻染推门进屋,看到裴斯妍正悠闲的靠在椅背上,嘴里哼着最近帝都里流行的一首童谣,听见木门开启时发出的“吱呀”声,她停止哼唱,望过来。“轻染,事情查的如何?”离轻染先将屋门关上,才开口道:“许世子下朝后,去了太医院,在那里待了很长时间,随后去了他的一名亲信家中,现在两人坐马车往无山楼去了。”“太医院……”裴斯妍喃喃,皇室成员或者是皇上特许的人皆是可以请太医来诊脉瞧病的,但是活蹦乱跳的许子焕没有理由忽然跑到太医院去,昨天的那场比武,他虽然输了,但离轻染没有伤到他半分半毫。他的家人都远在封地,不可能是家里的人……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裴斯妍的目光落在离轻染得左手上,昨天许子焕的目标一直锁定在他的左手上,剑是拿在右手里的,有攻击左手的必要吗?“轻染,过来让我看一看。”裴斯妍若有所思的唤道。“怎么了?”离轻染奇怪的问道,裴斯妍料定许子焕晚上回来偷剑,按理说是应该让他整夜监视着许子焕的一举一动,却让他去看许子焕白天都在做什么。她又不说明原因,实在有够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你过来就是了。”裴斯妍忽然加重了语气,心中有隐隐的不安——对于敌人的未知行动,她片刻都无法安定下来,生怕一个疏忽导致败亡的结局。离轻染只好走到裴斯妍近前,裴斯妍抓起他的左手,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手臂,上面有一条细长的伤疤,是在战斗中被敌军中一名武艺出众的将军一刀划伤所留下来的。里外一共三层衣服,一袖子只能撸到手肘上面一点点的地方,再往上已经不可能了。裴斯妍停下手,抬头看着离轻染:“把上衣脱了。”“究竟怎么了?”离轻染忍不住问道。“轻染,你左手上是不是有什么胎记之类的东西?”裴斯妍正色问道。离轻染诧异:“你怎么知道的?”虽然和裴斯妍认识好几年了,但是他一直都没想起过手臂上的胎记,自然也就没和她说起过。裴斯妍的神情变得更古怪:“听说太医院从每一位皇室成员出生起,会专门做一个身体状况的记录,那么这本册子上一定也会记上你的胎记吧?”“我不太清楚。”离轻染摇摇头,当年离开皇宫的时候,他的年纪尚小,很多宫里的规矩都不大知道,还有的也是长大后才知道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裴斯妍神色郑重,盯着离轻染的左臂,“许子焕十之八九是从某个地方得知你的身份,因此昨天一再想伤及你的左臂,并且去太医院偷取记录,作进一步的证实,以及做为将来最有利的证据!”离轻染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除了你和澹台瑜,怎么可能还有人知道我的身份?”裴斯妍闭上眼睛,头疼起来,“我没有告诉你一件事……蓝暄猜测到你的身世了,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没有继续派人追捕你。他在临死前告诉我,他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某个人,而那个人在又朝一日会将秘密公之于众。我原本以为他只是在做徒劳的恐吓……”离轻染心一颤,叹息一声,思路很快回到问题上:“可是如今你我皆是陌生的面孔,换了名字,没有人会认出我们啊?”裴斯妍揉了揉眉心:“难道我们的人中有奸细?”当初他们拜见汪见山和蓝昭,打算改朝换代的时候,可没有易容,就这么去了。难道是那个时候被某个人瞧见了,然后暗中打算,一直等到今日今日,告诉了她的政敌?自己的人手中混有奸细,裴斯妍觉得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奸细能知道这么重要的秘密!“奸细……”离轻染的脸色也不好看,脑海中快速的闪过裴斯妍和汪见山身边的那几名亲信的脸,一定是其中的某一个人。“让我看看你的那块胎记。”裴斯妍的手再次抓住离轻染得手臂,“现今事态紧急,谁是奸细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太医院中的那本可以做为证据的记录册子,以及要如何消除掉你身上的胎记!”离轻染应一声,揭开衣带,脱下左边的一侧的衣服,露出手臂,在靠近肩胛骨的地方有一块小小的胎记,淡淡的红色,有小拇指指甲盖大小。裴斯妍的手机轻轻的抚摸过那块胎记,脑中飞快的思索着应对之策。“我们伪造一份记录,然后悄悄的偷梁换柱!”离轻染提议道,“我立刻进宫,以请太医来给你诊脉之名,偷偷的去存放记录的地方,偷一份出来,照着样子格式伪造。”裴斯妍眼睛一亮,“好,就这么办!动作要快!”她的话音刚落,忽听外面传来侍女的声音:“大人,德王世子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