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辙不由地后退两三步,强自镇定着,“裴,裴大人,您不是……”“不是已经认定内奸是傅似年,不是已经睡了吗?对吧。”离轻染推着轮椅上前来,裴斯妍注视着杨辙那张显露出惊慌的脸庞,“为了抓住耗子,必须得放些诱饵,然后潜伏在黑暗中,不是吗?”“诱饵?”杨辙回头看着锁上的门,想到屋内的人,猛地恍然大悟,“原来,原来如此……”四十多岁的硬汉子“扑通”跪在地上,瞪大了眼睛,身体不停的颤抖,“是我大意了,我太大意了,居然没想到……”“自个儿明白就好。”不用解释明白是最好的,给裴斯妍省去了不少麻烦。她点点头,侍卫将房门打开放出傅似年。傅似年大步走到裴斯妍面前,行礼,“大人。”“委屈你了,似年。”裴斯妍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轻轻的握了握他冰冷的手。“是我分内之事。”傅似年说完,走到裴斯妍身后。苏起遥矮下身子,问道:“大人,这名叛徒要如何处置?”“先将杨辙秘密的关押在此,不要走漏半点风声,不能让许子焕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真正的内奸。”裴斯妍说道,抬眼望向帝都方向的天空,经过一夜的勾心斗角,远方天际显出微微的鱼肚白,快要迎来新的一天了。侍卫们领命照办,将呆若木鸡的杨辙带进屋内,锁上房门。裴斯妍又吩咐下去,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让屋内的人听见,“派人悄悄的埋伏在杨府周围……”杨辙呆滞瞪着昏暗的墙角,一句话犹如惊雷在他耳边炸响,蓦地回过神来,转身奋力捶打着房门,高声喊道:“裴大人,念在属下曾立下的功劳,求您放了属下一条……啊,不,属下这般行事早已无颜苟活于世,只求大人您放过属下一家老小吧!”裴斯妍冷冰冰的说道:“想要你的家人好好的活着,就看你是不是够配合的了。他们的性命,全部掌握在你的手上。”担忧家人的杨辙此时哪敢再有二心,连连点头:“属下再不敢辜负裴大人了!”裴斯妍转头,和傅似年以及苏起遥交换了个眼神,点了点头。这时候,外面匆匆跑进来一个人,原本梳理整齐的头发被满头大汗濡///湿,散乱的披下来,脸上又是灰尘又是伤痕的,衣服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刮开了数道口子,显得狼狈至极。他一进院门,立刻与身后的几名侍卫一同半跪在地,“属下回来了,大人。”“董仁元,这次行动你功不可没,快快请起!”裴斯妍身子前倾,想要亲自扶起这位大功臣,“快快请起!”董仁元心知裴大人身体多有不便,在他的手伸过来的同时站起身,再次欠身,说道:“大人,这些都是属下该做的。”裴斯妍望着他,内心激动。当初,正是董仁元觉察到谋士之中有人投靠了许世子,苦于那名叛徒行事极为狡猾隐匿,一直没有抓到一点点蛛丝马迹,于是他偷偷的与她谈了很久,准备以身试险,亲自打入许世子内部一探究竟。裴斯妍当时还在怀疑,董仁元故意摆下的局,以假卧底之名真的投靠了许世子。不过之后的种种事情表明,是她自己多心了,董仁元从来就没有过二心。许世子也是狡诈的很,同样是来自裴帝师这边的谋士,却从来不让两人见面,不透露一点点讯息。而那名真正的叛徒似乎隐匿的更为深了,悄无声息的仿佛压根就没有这么一回事儿似的。董仁元非常担忧,这叛徒一日不除,在对付许世子的紧要时刻,无疑是造成败局的关键!于是,裴斯妍秘密的召集傅似年和董仁元,打算设一个谜和局来引真正的叛徒上钩。不想,觉得事情要败露的许世子居然要杀董仁元来保全另一个人,看样子是想让裴斯妍认为叛徒只有他一个,幸好离轻染在董仁元身边安排了最得力的几名侍卫暗中保护,在今日顺利摆脱了许世子人马的跟踪,并且在悬崖边上制造了坠落的假象,好让许世子自以为成功了!殊不知这小小的无山楼内,裴斯妍与傅似年含糊不清的对话,让杨辙因为担忧傅似年真正的身份而乱了阵脚,已是他意想不到的景象了。无山楼内的事务安排妥当了,裴斯妍梳洗过,用罢了早饭,留下众位谋士,启程回帝都参加早朝。马车路过热闹的东市街口,前面围聚起的百姓将道路堵塞的严严实实,离轻染跳下马前去查看,只见告示栏上贴着一张泛黄的布,上面的字迹潦草,但透出一种浑然天成的大气,该是出自名家之手。“寒锋扫浊世,人间现龙影,天下称臣。”离轻染低声念道,不由地皱起眉头。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摇头晃脑的说道:“该是很久以前写的吧,我觉得说的是前一位皇帝昏庸无度、害民害国,幸好有当今皇上率兵推翻暴政,登基称帝。虽然如今有些地方还有叛乱,但等不了多久,这天下都会向当今皇上称臣的。”众人觉得有理,纷纷点头。“请问,您知道布条是谁贴在这儿的吗?”离轻染问身边的一名中年男人。那人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一大早就有人看到告示栏上贴着这个东西。”离轻染的眉间并没有因为那个解释而放松,身在帝都这么多年,走过了那么多风雨的经验告诉他,布条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闹市之中,难道帝都内又要掀起一番波涛了吗?帝都府尹闻讯,派人过来瞧瞧,来人直接撕了那黄布条,开始驱赶围观的人群。待人散的差不多了,府尹的人看到离轻染,认出是裴帝师身边的侍卫,左右张望一圈注意到了裴帝师的马车,连忙小跑上去,跪地认罪。“下官未能辅佐府尹大人维持好帝都内的秩序,让百姓冲撞了裴大人,下官该死,请大人降嘴。”马车内传来裴斯妍的声音,“凑凑热闹乃是人之喜好,哪里有冲撞到我。帝都之内在府尹以及诸位大人的努力中,井井有条又何罪之有,快快请起吧。”“谢裴大人。”官员知道快到早朝的时辰了,不敢怠慢的从地上爬起来,后退几步让开路来。裴斯妍不急着让车夫继续赶路,又问道:“刚才百姓所围观的是什么?”“哦,就是张破布条。”官员说着,展开手中的破布,呈上前,“也许又是哪个喜欢卖弄学问的术士随手涂写的。以前帝都内也有这样的事例发生过,裴大人不用在意。”“好,那你去忙吧。”裴斯妍也不想多耽误了,吩咐车夫赶路。快到皇宫了,裴斯妍掀开帘子,问骑马走在旁边的离轻染,“那布条上写的是什么?”离轻染将那句话重复一遍,裴斯妍若有所思,眺望着远方,在朝阳照耀下散发出璀璨之色的宫殿城墙。这句话,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呢?一向思虑过多的她,直觉同离轻染是一样的,绝非夸赞当今皇上这么简单。正想着,宫门已在近前,离上朝的时辰还有段时候,宫门前三三两两的聚集着一些大臣,他们见跑过来的马车车檐悬挂着的鎏金铃铛,全都停止了议论,纷纷退到两边,恭恭敬敬的看着马车在空出来的地方停下。离轻染小心翼翼的将裴斯妍抱下车,安顿在木轮椅上,只留下一名贴身照顾的小厮,便带着马车到僻静的地方去等候。“诸位大人早。”裴斯妍笑着打招呼,因为一夜没睡的缘故,脸色有些暗淡,眼下一片淡淡的青色。几位大臣们看她一脸倦容,面面相觑,也不记得最近朝中有什么让人烦忧到如此地步的事情。但是,许子焕知道。他皮笑肉不笑的走上前,依然是很没礼貌的简单拱拱手,“裴大人早啊。”裴斯妍看到他,神色一怔,继而略略点头,目光转向别处去。许子焕更加得意,他原本只想嫁祸给董仁元的,没想到董仁元走之前留了一手,诬害无辜的傅似年。一夜间痛失两名谋士,其中一名还是错杀,怎么能让人睡得安稳,心思平静呢?想他许子焕看中而收买的奸细,岂是姓裴的能轻易查出来的?裴斯妍的态度忽地就冷了,让众位官位们不知如何是好,傻愣在原地,目送小厮推着轮椅往大殿的方向去。许子焕刚要跟着过去,眼角瞥见巫礼大人的轿子到了。迟墨楼冷着脸走出轿子,与许子焕的目光相撞在一起的瞬间转开,一言不发的向前走去。许子焕冷哼一声,满脸不屑。朝堂上,裴斯妍一直静坐不语,皇上与大臣的对话也不知听没听得进去。她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让许子焕的内心更加欢愉。“众位爱卿还有别的事情吗?”蓝昭见裴斯妍神色异常,有些坐立不安,想着赶紧下了朝问问帝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若是没有的话,退朝吧。”迟墨楼一步迈出,高声说道:“皇上,臣有事启奏!”衣角随着动作轻轻的扬起,精致的墨色竹纹清逸脱俗,他眉目如画,神采飞扬,宛若大殿上的一个明珠。裴斯妍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他。“臣今日进宫的路上,看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他说道,声音不高但语速放的很慢,让殿内的每一个人都能听明白他的话,“东市的布告栏上,莫名其妙的出现一张泛黄的布条,上面写着‘寒锋扫浊世,人间现龙影,天下称臣’这几个字,有人说这话是称赞皇上的人,帝都府尹派去维持秩序的人觉得那是自以为是的术士随便乱贴,吸引目光的,但是臣觉得……”迟墨楼神色肃穆,顿了顿,继续说道:“臣觉得此事并非如此简单。”裴斯妍看着他的目光挪不开了。难道这件事是迟墨楼一手策划的?============祝大家新年快乐,兔年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