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第二百零四章 忿怒明王

戴门的主力大军在地面上行进，妖军在云雾里飞行，宝玉骑着雪白的谛听神兽在高空徐徐而行，俯瞰着山川大地上那些像蚂蚁一样移动的军队方阵，他心情又激动又惶惑，感觉像是在看战争电影。成神这么多年了，他是很少表现出激烈的情绪的，但这一战，悠关生死，很难让人平静从容。人间流传着许多关于“失落的大陆”的传说，什么亚特兰蒂斯，归墟，玛雅文明……失落也就失落了，但唯有香格里拉会令人发生梦魇，因为传说中这片大陆是被神界有意关闭的，当它的国门打开时，会引发宇宙神战，结果是人类作为劣等动物将被彻底灭绝。然而，宝玉知道的更多：被淘汰的决不仅仅是人，还包括了神与魔。香格里拉在地灵界的东方，首都是莲花生城。国土面积一千多万平方公里，人口三千多万，有三十多个省，省下设城，大城一百多个。自立国起，它的元首就是佛门密宗教主莲花生大帝，通称“佛皇。”密宗又名“金刚乘”或"金刚禅"，在佛门中的地位，就像道门的旁门左道，因为它与号称“正法眼藏”的显教法门似乎完全不同，有些修行方法根本是背道而弛。这显、密二教的中下层神祇，屡有争斗。而上层因深知体用关系，自然不会有什么矛盾。密教明王对显教诸圣一直保持着崇礼。对于中下层的争斗，双方上层也是眼开眼闭，因为有竟争才能保持活力。就教法而言，显教在俗世占有压倒性的优势，密宗则在灵界大行其道。在生死存亡的重要关头，两教空前一致地团结起来，诸佛、菩萨纷至沓来，支持密教。几乎每座名城都有一、二显教大菩萨助守，重要地区，皆有佛祖坐镇。戴军遭遇到前所未有的抵抗，进展极其缓慢，至今才占了五、六个大城。不过显教菩萨多了也有好处，显教戒律首戒“杀生，”尽管防御有术，戴军的实际损失并不大。而且以占领区为后方，层层蚕食香格里拉国土，倒也很稳妥。宝玉把军中之事统统委托给各军主帅，自己到处奔跑，冲杀在第一线，只要部下有摆不平的对头，便亲自出手摆平，完全成了先锋大将。对中路共工大军的战事，包括福耳库斯和安泰等众神之死，他都了如指掌，但苦于分身乏术，没法救援，因为需要他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随着部下的死亡成几何级倍增，忧伤充满了心头，又化为对佛门的刻骨憎恨。此刻，他就在前往风雪城的途中。这座城与俗世西藏的昌都地区重叠，是香格里拉首都莲花生城的东方屏障。前方，风雪城遥遥在望，城市依险峻的山势而建，一路行来，没遇到半个敌兵，但越是这样，越能说明这座城兵势强大，不屑于游击战术。这一支戴军的领兵官是福耳库斯之子、太平洲帝君、毒龙拉冬，副将是乾达婆，兵力二十余万。拉冬本是镇守太平洲的主帅，责任重大，这次征讨香格里拉，没有调用他。岂知拉冬天性好战，几次三番上表，表示宁愿放弃太平洲帝君的地位也要参战。宝玉便让紧那罗与他对调，让他率本部兵出战，让乾达婆做他的副手。拉冬调集二十万精兵，进入香格里拉境内。他的部下皆是圣灵系统的骑士，视佛如仇，斗志高昂。入境以来，很打了几场硬战。大军直抵风雪城外，安营扎寨，布设阵法。拉冬与乾达婆骑着天龙，飞出大营，到了一处高岗上遥望着城垣。整个城市笼罩着一层淡紫色的辉光，这是阵法的效果。“乾达婆将军，”拉冬骑着一条红龙，扬起权杖指着风雪城，意气风发地道，“打完这一战，莲花生城就门户大开，无险可守了。呵呵……”乾达婆道：“这城是密宗降三世明王镇守，他是五大明王中的东方明王，号称降服过去、现在、未来三世的贪瞋痴三毒，很牛逼呀。”拉冬笑道：“我听说过此神。乾达婆将军，佛门又有佛、又有菩萨、又有明王，这些神格实在让人糊涂。这个降三世明王是个什么等级？”乾达婆是三十三天神祇，本来也可算佛门护法大神，对佛门神谱很了解，侃侃而道：“佛门以果位定等级，最高果位是佛，以下是菩萨，分十个级别，称为十地菩萨；再下为罗汉，又分为四个果位。此外还有缘觉，又叫独觉佛，是不入佛门，沒有佛授记，完全凭一己之力而成就佛道的。这是显教的等级。而每个佛、菩萨、罗汉都是慈悲为怀的，但降魔不能仅凭口舌，也要有大神通，所以诸佛、菩萨都有一个或数个忿怒化身，称之为明王。明王虽是诸佛、菩萨化身，但都具备独立的神格，所以自成一教。譬如无能胜明王，就是释迦牟尼佛的忿怒化身之一。降三世明王，则是金刚萨埵的忿怒化身。”拉冬道：“金刚萨埵是个什么东西？”乾达婆道：“金刚萨埵即是胎藏界金刚手大菩萨，在世间界又称普贤菩萨。”拉冬道：“复杂。故弄玄虚。好吧，让我斗一斗这个普贤菩萨。”乾达婆道：“不是普贤，而是降三世明王。”拉冬愕然道；“你不说他是普贤化身嘛？”乾达婆耐心解释道：“是具有独立意识的化身。普贤和降三世明王，就像，就像双胞胎兄弟，克隆人，或者父与子。对了，勉强可以算是父与子，普贤先化出降三世明王，这个降三世就自己成长独立了。明白吗？普贤与金刚萨捶的关系也是如此。佛门神统异常复杂，但一切以显教掌握的世间界为主，并由此派生出胎藏界、金刚界和密教。显教佛陀和菩萨是种子，或是田地，密教神祗皆是这块田地所生。”拉冬道：“原来如此。不就是身外化身嘛？我也会。我有三个元神呢。等这仗打完，我也培养一个独立化身，让他去开疆拓土，自己成长。哈哈，我毒龙拉冬又贪又瞋又痴，让这个降三世来降服我吧。”乾达婆见拉冬神情傲慢，心道:“这小子征服过太平洲以后，就有点狂妄自大了。似乎放眼天下，没人配做你的对手？虽然你战债彪柄，如果不是戴神牵制住耶和华，大荒山拖住了十万天使，就凭你，打得下太平洲吗？不过我是你副手，有义务提醒你。”当即笑道：“等我把话说清楚，你再斟酌斟酌。佛教神统情形，非常不简单。以普贤菩萨来说，他在显教，只是释迦牟尼的胁侍，但他的独立化身在密教却是五大明王之一，地位高过阿弥陀佛的金刚童子明王化身。显、密二教，分明是两个独立系统，诸佛、菩萨的明王化身，不等于诸佛、菩萨本体，神通法力有的是本体高于化身，有的是化身远胜于本体。元帅万万不可弄混了。”拉冬漫不经心地道：“多谢。知道了。”其实化身与本体，本没有谁高于谁的说法。显教诸佛菩萨是本体，密教明王则是化身，本体如同大海，化身即是浪涛，两者虽功用不同，却密不可分。浪涛不能脱离大海而存在，大海亦须有浪涛才能发挥作用。又好比金属，显教诸圣是金属本身，明王则是金属制品刀剑等类。显教诸圣是重在教化，神通法力偏重于精神修养方面，属于阴柔一类，能在心理方面给对手重创。密教诸圣则偏重于阳刚，因为降魔须用雷霆手段。一般来说，佛门神战是不须显教诸圣出面的。轮到他们出手，说明"制品"己然无用，事态很严重了。此时，风雪城上空紫光闪烁，突然闪出一彪人马，全是丈六金刚，人人骑着六牙白象，手持幡幢，高颂佛咒，向着两人飞来。到了城前一箭之地，便停住了，身上涌出云气。一个赤面狰狞的金刚大喝道：“邪教妖人，想探察本城虚实吗？来来来，我告诉我。”乾达婆道：“阵法开了，退吧。”拉冬笑道：“我听说密宗有赤、橙、黄、绿、青、蓝、紫、黑，八大金刚，就是这八个家伙吧？乾达婆，我们冲过去，挫挫他们的锐气！”不等回答，双腿一夹，驾起红龙，像一阵旋风般冲了过去。乾达婆心道：“老子算白讲了。”但主将出击，也不能坐视不理。把龙头一拍，跟了上去。赤面金刚扭头对同伴道：“各位为我掠阵，看我伏这魔头。”舞动降魔宝幢，催起六牙白象，瞬间便到拉冬身前，一幢横扫，平地忽然卷起旋风。拉冬看似粗莽，其实心思细密，早把毒龙元神隐在四维，以一点意识驱动躯壳迎战。呼地一声，宝幢横扫而过，拉冬身躯一下化为粉末。赤面金刚一呆，眼前空间突然扭曲，伸出一颗紫色的龙头，巨口一张，毒水如井喷，尽数打在金刚身上。赤面金刚大叫一声，身上泛出佛光，护住心脉，全身上下除了心脉，凡是肉体，皆变白骨。他甚是凶悍，右手把宝幢舞得像旋转的雨伞，左手白骨爪幻出一把金刀，飞斩拉冬的龙首。此时青面金刚纵象飞跃而至，左手执一面青旗，右手一抛，十几颗降魔宝珠径射拉冬。乾达婆从空飞降，喝道：“夜叉王在此，青脸怪物，这边来。”双手如云丝拉面，又长又柔，连抓十几下，把宝珠全抓在手里。青面金刚道：“你不是三十三天乾达婆王吗？何时投了戴门？”乾达婆道：“本王早是戴门大神，你不知道吗？真是孤陋寡闻！”右手一伸，便去捏青面金刚的脖子。他这招式，有点托大了。青面金刚道：“找死！”左手挥动，旗帜招展，一团佛火向乾达婆射去。乾达婆顿时感到心脏一痛，心道“这佛火能催动心火，好厉害。”扳住龙角，向后飞退。但身后忽有劲风袭来，背上挨了一记重击，顿时剧痛难忍，喉口发甜，差点吐出血来。身后一个声音道：“还没玩就溜吗？太容易了吧？”乾达婆迅疾转过身，见拉冬本体己被六个金刚围住，而拦住自己的，是一个紫面金刚。不由心中一黯。金刚在佛门为护法神，最大的金刚，就是跨越道门和三十三两大神统的四大天王，神通与乾达婆在伯仲之间。另有以大力金刚为首的四大金刚，只有金刚名号，己是大菩萨地位。这指得是显教金刚。乾达婆做梦也想不到密教金刚有这样大的法力。就前后这两个金刚，任何一个都远胜于他乾达婆。“不走就不走，”乾达婆心中暗骂拉冬，若无其事地笑道，“想留下我，你恐怕没这个本领。”说完最后一个“领”字，身体蓦地化为一缕香气，向斜刺里劲射而去。“卟”地一声，乾达婆头撞在一个坚硬物体上，掉了下来，显出原形。胸口一痛，一只象脚踏了上来。紫面金刚俯身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地道：“早说过你跑不掉的。你风光了不少时刻，该瞑目了。佛爷给你送终吧！”六牙白象的第二只脚也踏了上去。乾达婆头晕眼花，几乎痛昏过去。他刚才撞了一下，一身神力被撞散了，尚未恢复，此时等于凡体肉胎，如何能承受六牙白象的巨力？“拉冬，”乾达婆喃喃地道，“老子可被你害死啦。”毒龙拉冬在赤、橙、黄、绿、蓝、黑六金刚围攻下，以本体龙身交战，也是左支右绌，险象环生，不知受了多少伤。六金刚似乎在玩弄他，如猫戏老鼠，游刃有余。拉冬己看出今日是凶多吉少了。“且住，”他气喘吁吁地道，“要杀我，就干脆点，别他妈玩人！”赤面金刚笑嘻嘻地道：“佛爷就是要玩你。玩死你。”他本是一身白骨，此刻又恢复了金刚身，可见先前的受伤也纯是幻象。橙面金刚道：“听说你是奥林坡斯巨妖，也不过尔尔嘛。”拉冬道：“去你妈的，有种单挑！”橙面金刚道：“单挑？我怎么听到你与乾达婆说，要杀杀我八大金刚的锐气？你的勇气哪里去了？”拉冬心头一沉，他与乾达婆说话，这个金刚居然会听见？这是金刚能有的神通吗？赤面金刚道：“不跟你玩了。这就灭了你。”他举起宝幢，当头砸下，其势如同奔雷，突然咔嚓一声，宝幢一折两半，幢头从拉冬脑袋边飞过，又卟哧一下，穿过紫面金刚的六牙白象，左边进，右边出。六牙白象当即摔倒。八大金刚面色一变，往后飞退数丈，并肩而立，一起瞪视着天空，同声喝道：“戴神！”拉冬和乾达婆又惊又喜。空间猛地一颤，宝玉骑着谛听兽从虚空中幻出，目光炯炯，盯着八大金刚，微微一笑道：“明王。”八金刚连带六牙白象，身体各化为旋风，互相一撞，风中有禅唱如雷鸣：“莲华笑而怒，颦眉猛视仇，獠牙尖而利，住降伏立相，说此金刚心。归命圣主宰，普贤金刚手，为降伏一切，现吽迦啰身，摧三世有毒！”唱毕，现出降三世明王四面八臂的忿怒威猛之身。拉冬惊讶之极，他再也想不到，那有形有质的八大金刚，竟然只是降三世明王的幻身。这种神通真不可思议。宝玉漫不经心地道：“老子平生最痛恨明王，鬼不鬼神不神的，什么东西？所以老子刚出道时，就宰了一个明王，好像叫什么‘马头’吧？哈哈。降三世，你本身就充满愤怒，一身瞋毒，凭什么降三世？”降三世明王浑身发抖，强压住愤怒道：“以毒攻毒，有何不可？戴神，我等你很久了。”宝玉点点头道：“知道。你戏弄我部下，不就是诱我现身嘛！你想必己做了很周密的部署吧？很好，老子来了，开打吧！”一声“打”字出口，宝玉向明王遥击一掌，同时喝道：“拉冬，率军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