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永远都不会是你的负担

东方齐的眼神慢慢有了神采，一瞬不瞬看着她，看着缓步走了过来，将他桌前的东西收到一边，就着会议桌就做了饭桌，将保温食盒一个菜一个菜端了出来，看着她将筷子递到了跟前。神色平静，面带微笑，动作舒缓优雅，是他曾经教了几年她都不曾学会的。那时他常常耳提面命教着她纠正着，看她依然如故，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他用教导妹妹教导女儿般陪着她，教着她，五年的时光，几乎日日都如此，可是五年后，她成长着动作却如同初遇一般，没有丝毫的改变。他时常说她，可是仍宠溺的任她如故，细心呵护着等她长大，做他的小新娘，那样的时光，如今想来，仿佛是一场梦，一场美梦。梦醒，她已离开，再相遇，物是人非，转眼到了眼下，他依然为着他们的未来为着他们的将来努力着，却被告知，她要嫁了别人，做别人的新娘。他一心捧着长大的小新娘终于要做新娘了，新郎不是他，一切太过突然，却又那么理所当然，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一直不放弃，可是说过只要她好就好，可是真的到了这一步，却发现即便做了多大的心理建设依然无法承受。他的小新娘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完美的礼仪，他曾经拿来教她的模板与她重叠，优雅又淑女，那样的赏心悦目。“大叔是不是觉得眼前的一幕很眼熟？”何媛媛的手丝毫未移动开了口，语调轻缓舒适，“其实，当初大叔教的第二年，所有的一切我都已经学会，只是任性的如故，那时我最喜欢大叔无奈又无力的样子，因为到最后，大叔眼里依然是欢喜，是喜欢。那一刻，我会非常满足，满足大叔对我的喜欢，全然不挑剔的喜欢最最真实的我。”东方齐的手终于动了，抬手，却不是接过她手里的筷子，而是抓住了她的手腕，静静看着她。“那时，大叔喜欢我胜过自己，我喜欢大叔也胜过我自己。”何媛媛像是没有感觉到，眼睛一直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像是得了一个结论。手的力道在他毫无知觉间加大，何媛媛面不改色，视线看向了桌上的菜，“先吃饭吧，菜要凉了。”东方齐依然看着她，没有说话，手依然依然如故，何媛媛的视线平静看着桌上的菜，也没动。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菜已经没有了热气，东方齐最终放开了她的手，动作缓慢接过她手里的筷子，终于看到了她发白的手，以及手腕处的青紫，眼瞳猛地一缩。“吃吧！”何媛媛似乎没注意到，手那么轻轻一挥，一阵绿光后，菜再次热气腾腾，那手腕从东方齐的眼前闪过，洁白如玉，哪里还有青紫的痕迹。东方齐身体晃了晃，才抬起了碗，扒了第一口饭。“别忘了吃菜。”何媛媛也端起了碗，微笑嘱咐。东方齐点头，一筷子接着一筷子，这是她做的，专门为他做的，全是他喜欢的菜，很多年没吃过了，也许，也是最后一顿。当东方齐放下碗，所有的菜，一点不剩。何媛媛沉默收了所有的碗筷，将桌子擦干净，东方齐看着她忙碌，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身体僵硬紧绷，声音前所未有的低。“现在，小不点不喜欢大叔了是吗？”“是，不喜欢了。”何媛媛的手一顿，自然答道。东方齐的神情终于恍惚起来，“他和你说了吗?说他喜欢你，而你也喜欢他是吗？”何媛媛擦净桌子，将移到一边的东西再次放回原位，站在他跟前，亭亭玉立，只答了最后一个问题，“是，我喜欢他。”“你是来劝我的吗？”东方齐闭眼，掩了眼里所有的情绪，他要保持在她面前保持最后的尊严。“是，大叔，八年了，放手吧，也放过你自己。”何媛媛亦闭眼，“别再为了我，再一次迷失了方向。”东方齐喉结动了动，却再没开口，也没睁眼，半响，何媛媛睁眼，面向东方齐，无声鞠躬，是道歉，亦是感谢，感谢他曾经对她毫无条件包容的爱。直起身头也不回出了会议室，下楼。在会议室门合上的瞬间，东方齐紧闭双眼的眼角渗出了一行泪，悄然无声，眼前一片黑暗，只剩下一身红衣巧笑倩兮娇憨纯真的她不断远去，不断远去，直至他的世界一片黑暗。何媛媛立在楼下，看着那一方灯光亮了一晚，她就那么仰着头站在楼下看了一夜。远处，拐角处，老四爸爸看着她亦站了一夜。他接到四姑娘的联系时，正在实验室里做实验，只差最后一道工序，几个月的努力就有了成果，好心情接了闺女的呼叫，却得到了一个让他大脑一空的消息。与四姑娘正常说话，嘱咐她所有该嘱咐的，他断了联系，有条不紊的继续进行实验，在最后那一刻，忍不住失神，实验失败。看着狼藉的一切，没有预料的悲愤，他甚至没有心情想实验失败的事实，自觉理智的散心，从天亮走到天黑，无知无觉走了很远很远，又走回去，回到了半路，他终究没忍住，想去看何媛媛。他没去园子，直接到的东方齐的办公处，他就知道何媛媛会来找东方齐。最后，他陪她守了一夜，她守着东方齐，他守着她。黎明破晓，老四爸爸看着东方，喃喃，“该开始下一个魔咒，下一个心里暗示了，奇迹会由你再次续写的。”闭眼，认真的对自己说到，“小子，性齐的小子，你不喜欢何媛媛，不喜欢！”说完了，满意睁眼，舒展了下身体，精神奕奕走向了何媛媛。“你是想做传说中的望夫石？或者该叫望前未婚夫石？”老四爸爸站到何媛媛的身边，试着从她的角度看上去，看了半响，直至天大亮，才侧头看向何媛媛问道。这样仰了一夜，怪不得脸色苍白。“没有，我不想做，你怎么来了呢？”何媛媛眨着潮湿的眼睫毛，僵硬艰难转头看向老四爸爸。“我想着你大概会在这里，为了避免你这个大忙人跑一趟，就屈尊过来了。”老四爸爸第一次主动伸手拉住她冰凉的手，缓慢拉着她走向车，半抱着将她塞进自己的车里，将她安置在躺椅上，盖上毛毯。车，即刻开动，老四爸爸将车顶设置为透明，随即也躺了下去，躺在何媛媛旁边，和她一起看蓝天白云，不忘发短信给李华，让他准备好姜汤早点送到育婴馆。和何媛媛一起看了片刻蓝天白云后，老四爸爸开始闲话，“现在依然有不少人小时候想做科学家，可是小时候我其实不喜欢什么科学，那时爸爸想尽办法**我，我依然不喜欢，后来，我不得不喜欢，那时我想了一个办法，给自己下了魔咒，每天一睁眼就告诉自己，我喜欢科学。”老四爸爸歪头看向何媛媛，“我这样每日每日的催眠，用了十年，我终于感觉自己喜欢上了科学，二十年后，我真的喜欢上了科学。”何媛媛终于转头看向他，他笑，笑得有些得意，“这是我自己发明的，迄今为止，我没告诉任何人，今天就拿来和你分享一下，也让你放心。”看何媛媛眼睛越睁越大的，他故意小声说道，“虽然不想承认，可以我现在是真喜欢你了，不过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还是不喜欢我，被慕容斯那个臭小子迷得神魂颠倒，我怪没面子的，所以，我决定，明天开始，我要再次动用我的秘密方法，给自己再下一个魔咒。”老四爸爸伸手隔着几寸的距离，认真描绘着何媛媛的轮廓，“从此，每一天睁眼，我都会告诉自己，我不喜欢你，不喜欢，日日催眠自己，总有一天会生效。”“老四爸爸…”何媛媛手指发白抓住他的衣袖。“别急，大不了用十年，二十年，总会不喜欢你的。”老四爸爸拍了拍的手，满不在乎说道，“反正，这样的一二十年时间，对科学家的我来说很短暂，到时候如果有谁喜欢我，我就再催眠自己喜欢她，二十年后，我就找个老伴，和她过个百年的相亲相爱生活，趁着我们还不腻感情正好的时候离开这世界，这难道不是一件美事?”“你何必做到如此，我哪里值得你们如此！”何媛媛挣脱他的手，坐起身来胸口起伏着，情绪有些失控。“值不值得我们自知，至少对于我来说，很值，我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滋味，还能为自己的理智克制力骄傲，不是吗?”老四爸爸也坐了起来，止住她要说的话，继续说道。“当然，所有的值得都是建立在你幸福的基础上，如果你以后不幸福，那么我们就不值，我们会后悔，所以——”老四爸爸执起她的手，慎重说道，“何媛媛，你，一定要幸福，一直幸福，让我们值得！”何媛媛的泪水绝提一般滚滚而下，泪眼模糊看着这个曾经觉得万分讨厌的老四爸爸说不出话来，语无伦次的只说了三个字“对不起…”。老四爸爸看着手背上的泪滴，放开她的手，随手从后方拿了一个容器过来，放在她的脸下面，“对不起就多流点，为我的研究做贡献。”一脸认真。何媛媛流着泪扑哧一笑，使劲抹了一把脸，认真看着眼前下巴微青的老四爸爸，老四爸爸认真回视，“不用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谁，而且，你记住，我永远都不会是你的负担。”何媛媛除了使劲点头，依然是点头。下了车，熟悉的包子铺，迎面而来的都是笑脸，李华亲自送了姜汤早点过来，何媛媛先被老四爸爸灌了一晚姜汤，又被压去泡了个热水澡，出来，吃了热气腾腾的早餐，人，终于活了过来。“我走了，以后见面的机会大概会少，你多保重，有什么事随时联系。”老四爸爸终于告辞，留下了他们之间最最亲密的一次接触，一个深深的拥抱，随即，头也不回离开。何媛媛在身后缓缓露出笑，他的心意，绝不能辜负！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