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三八章 韶华易老，弱水之滨

跨过长街，又行了小半个时辰，叶长生只看到数十人走过其中还有一大半是普通的凡俗之人。这空海城的冷清，可见一斑。终于行到一个空落落的小院子之前，那人嘿嘿道：“卢英华便在这里了，你自己进去找他吧，我先忙去了。”说着，他身躯一晃，似缓实急地钻入旁边一个小巷子，在叶长生做出反应之前，便已然消失无踪。叶长生愣了愣，敲了敲门，便听得院中传来不耐烦的声音：“是谁啊，大清早的，嚎什么丧？”叶长生有些无语，抬头看了看天，天空之上，直直射下来的阳光无比强烈。而后吱呀一声，门开了，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行了出来。一霎间，叶长生心中涌上极为异样的感觉，而那老者，亦是愣在了当场。良久，他才讷讷地道：“你，你是，大秦修仙界，临海城，叶长生？”叶表生点了点头，道：“卢道友，你这是，为何会如此？”那老者，正是昔日在东海之上被叶长生相救，同叶长生一齐回到临海城的卢英华。多年未见，他已然老迈至此，当真让人唏嘘无比。卢英华长长叹了口气，上下打量了下叶道友，然后道：“进屋坐吧！”小院当中，几颗老树上有枯叶飘落，透着一股凄凉之意。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床一桌一柜一椅，此外，还有一个煮茶的小炉子。卢英华先是为叶长生放好了蒲团，然后自行埋头，加了木柴，煮起茶水来。叶长生静静地看着他在忙活，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感觉。数十息后，卢英华将一杯茶水端了过来·道：“蜗居简陋，没什么可以招待客人的，就奉上清茶一杯吧。嘿嘿，是自己院子里的井水′并不是用水系灵力凝聚的，味道会不一样。”叶长生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便觉一股清爽之意充斥全身，不由精神一振。他赞道：“好茶！”卢英华道：“我现在终日无事，便是煮茶饮茶，有点手艺也属正常。”叶长生点了点头·道：“卢道友，你为何，会如此——，当初初见之际，你已然是元婴期修为了，眍时为何仍然是元婴期修为？”卢英华摇了摇头，道：“世界上最不缺少的，就是意外了。唉·过往的事情，不说也罢，我现在也算是看开了·便是突破化神，又能如何了？只不过是在人世间多苟延残喘数百上千年罢了，最终还是要化为一黄土。”叶长生却道：“人生在世，重要的就是过程，便是你成了星君，待到一个量劫结束，还是要死于非命。因此，在下认为，道友犯不着因为这个原因自暴自弃。”卢英华叹了口气，道：“好吧·实际上原因便是，我本身资质所限，只能修炼到这个境界了。当我察觉到，上百年来我的修为几乎没有实质性进展以后，我便死了突破化神期的心，干脆放弃了修炼·老老实实和过自己的生活。反正活了这么多年来，该享受的我也享受过了，一切都很无所谓了。”叶长生虽然有些不同意他的说法，可是却没有办法反驳他，于是岔开话题，问道：“当日听你言道，贵宗应该在地煞乱界势力不小，这才过去几百年，便衰败至此，却是为何？”卢英华眸中露出黯然之色，道：“一切都要从我离开妖界，穿过百万里弱水，前去大秦修仙界寻鲲鹏前辈之事说起——”听到“鲲鹏”两字之时，叶长生心头剧震，脸上表情却未曾变化，静静听着他讲述。但听他道：“我千辛万苦，终于寻到了鲲鹏前辈，并且从他那里得到了一枚鲲鹏火羽。回来后，我便将鲲鹏火羽交给了大长老。却不料，数年以后，我师兄章天青同样寻来了鲲鹏火羽，只不过，他却是比我运气差了点，在路上露了行藏，被人沿途跟了过来。然后我宗门藏有鲲鹏火羽以及其余几样火系至宝的事情，便传了出去。”“再往后，宗门遭受身份不明的修士攻击，大长老身死，两枚鲲鹏火羽失踪，红皮葫芦失踪，几样火系至宝亦是俱都消失无踪。章天青师兄为此无比羞愤，释放禁法追上攻击之修士，同数名敌人同归于尽。此役以后，我乾阳宗便开始走上下坡路了。数百年间，宗门中坚的其余三大长老俱都相继悄无声息地离开宗门，只余下宗主一人苦苦支撑。再然后，便就这样了。”叶长生心中感叹，问道适才待我进来寻你那人是谁？”卢英华道：“那是宗门原本的第五长老，只不过他修为一直未曾突破元婴期，因此一直未能正式成为长老。如今他亦同我一样，闲来无事，便自得其乐，每日里在城门口收取灵石，遇到不肯交灵石的便打一顿，然后扒光了丢出城去，嘿嘿，还要叶道友你为人厚道，否则的话，哈哈，我就不说了。”叶长生笑了笑，道：“对了，你们要鲲鹏火羽做什么用？还有，鲲鹏火羽，那鲲鹏怎么肯给你们的？”卢英华苦笑道：“是非只因强出头，此话当真一点不假。倘若我们老老实实墨守陈规，倒也什么问题都没有。门主想将宗门发扬光大，于是暗中搜寻线索，终于得到了上古异宝“五火七禽扇”的炼制之法残篇。再然后，便是搜集主要材料了。鲲鹏火羽，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样材料。大长老不知为何，居然得知在那遥远的大秦修仙界某处，有鲲鹏的踪迹。于是他给了我一个古怪的玉盒，让我前去寻大秦修仙界。再往后，你便都知道了。我那师兄章天青，却是不知得他赐了什么东西，也从鲲鹏那里换来了鲲鹏火羽。本来得到鲲鹏火羽是好事，但是为宗门招致了祸患，却又是弥天之祸了。”叶长生倒吸一口凉气，想到自己储物戒指中许久未曾动用的莺羽扇，然后问道：“你们仇人是谁，现在还没有消息么？”卢英华叹道：“我老了，已然不关心这些事情了，或许宗主有在暗率搜寻线索吧。谁知道呢，反正不关我的事。”叶表生默默望着他，问道：“在下想要知道，从此地去大秦修仙界，应该如何前往？”卢英华眸中露出沉思之色，侧头道：“你是怎么来的呢？”叶长生叹道：“通过某个阵法来的，不过那阵法，此时已然无法发动了。”卢英华道：“你从地空州往南出海，然后一直往东，大概飞上数十万里，就能看到传说中的百万里弱水了。在那弱水之中，有一名神秘人，名为弱水艄公。他会时不时出现在弱水之上，以一艘奇异的无底乌篷船渡人，不过收费颇为不菲。当然，能不能碰到他，也要看运气，我当初是在弱水之畔逡巡了一个多月，才遇到他的。”叶长生皱眉问道：“弱水之中，灵曲全然无法凝聚么？”卢英华叹道：“在那处所在当中，你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便是你本来就只是一名普通人，所谓的修仙，只是一场梦而已。”叶长生望着卢英华，心道：“他昔日的雄心壮志，已然尽数消失了。此时，他只是一名最普通的老人而已。”站起身来，叶长生道：“多谢道友指点，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说着，他将一个储物袋放在桌子上，默默地退了出去。卢英华望着叶长生的背影消失，长长叹了口气，眸中露出缅怀之色，摸了摸那储物袋，自语道：“不错的年轻人，祝你好运。”却诵叶长生离开了地空州，便按照卢英华的指点，朝南飞了一段，然后直直向东而去。茫茫的大海，逐渐由死寂变得生动，海水之中的活物也逐渐多了起来。叶长生放开速度，身形如电般掠空而过，海水不论是普通活物或是妖族，俱都无法察觉他的身影。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察觉到，前方海面之上，灵力变得越来越稀薄，看来，是那弱水之畔要到了。终于有一刻，前方海天交界之处，湛蓝色的海水尽头，有一道黑线在朝阳之下隐隐浮现。待到他飞到这黑线之时，便发现此处居然是一大片狭长、连绵不断的、从南一直往北，不知道多少千里长短的礁石群。这礁石群大概数十里宽窄，高约百来丈，实际上便是从海中突兀而出的一道狭窄的山脉，只不过通体上下，俱都是极为坚硬的黑色岩石。叶长生停了下来，立在那黑色岩石之上，往东方看时，但见那海水俱都呈漆黑之色，仿佛能将所有的物事，俱都吞噬进去一般。便是望了这海水一眼，他都觉得头有些眩晕之意，更不用提在这海水之上飞行数百万里了。行到那海水之畔，他便觉周遭灵力已然几近于无，体内灵力，亦有不稳定的迹象。他一边压制着灵力，一边沿着海滩，朝北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