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媛看到她们的笑靥,听到她们的笑声,嗅到她们的气息。如此真实。她的心开始揪紧。秦妍屏死了,陶冰儿死了,徐招娣还躺在医院里人事不醒,或许,她永远都醒不过来。她所看到的三个女生,都是幻觉。这种感觉,类似于医学中的“幻肢痛”。90%被截肢的病人会感觉到已截除的肢体依然健在,并且伴随着剧烈的疼痛。方媛闭着眼睛站在雨中,任冰冷的雨水淋在脸上。再度睁开眼时,女生们果然消失了。这时,她听到身后传到一阵轻微的水声,是人行走在水中的声音。声音的节奏明快,似乎走得很急。那绝不会是沈瞎子的脚步声!沈瞎子由于眼瞎,走路不会这么急,也不会这么猛。方媛仿佛受惊的兔子,耸肩,转身,后退,一连串的动作一瞬间就完成了。来的果然不是沈瞎子,而是一名中年男人,国字脸,墩墩实实,看上去倒也憨厚。中年男人停住了,打量了方媛一眼,问:“你是谁,跑进来做什么?”方媛看到中年男人没有恶意,这下定下神来,轻声解释:“我是来找沈爷爷的。”“沈爷爷?”中年男人皱了皱眉,再度打量了方媛一眼,说:“你是来找他的?可惜你来晚了。”“怎么了?沈爷爷搬走了?他搬到哪里去了?”方媛显得急切。“搬走了?”中年男人苦笑,“他是走了,却不是搬走了,而是去了西方极乐世界。”方媛愣住了:“你是说,沈爷爷,他死了?”“是的。”方媛似乎有些不信:“那天我来找他,他还是好端端的,身体那么好,怎么会就死了?”“别说你不信,我们这些做晚辈的都不信。他没病没灾,能吃能睡,谁能猜到他会这么快无疾而终?说来也怪,他似乎知道自己来日不多,提前几天通知子女来见他最后一面,并且安排好了身后事。也不知道是他自己预料到的还是那个夷大师告诉他的。”“夷大师?”“就是绳金塔的夷大师,经常来这里与沈大伯下棋。”“哦,是他啊。”方媛想起陶冰儿曾经说过,在南江市最有名的僧人就是那位夷大师了,当初她们四人就是想找他算命解梦,结果别说是夷大师,就是夷大师的弟子释明大师也难见到一面。沈瞎子死了!最后一丝的希望也被无情地击碎了。方媛心中悲苦不堪,恨恨地望着细雨霏霏的天空,心里直骂老天无眼。雨丝飘零,带着深秋特有的阴冷,扑到方媛脸上。她抹掉脸上的雨水,对中年男人道谢,然后慢慢地离开。走出民房,中年男人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又追了出来,问:“你是不是姓方?”方媛讶然:“你怎么知道?”中年男人拍了拍脑门:“瞧我这记性,沈大伯曾经拜托我一件事,说有个姓方的年轻女孩来找他,就让我领你去一个地方。”方媛怔住了:“你不是说沈爷爷已经死了?”“我不是说过了,他仿佛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死前特意拜托我的。他还怕你不信,要我告诉你,你到这里来,肯定是上次和你一起来找他解梦的女孩出事了。”仿佛一个炸雷在方媛脑海里爆炸,震得方媛神魂颠倒。沈瞎子怎么知道秦妍屏她们出事了?难道,他真的能未卜先知?他既然知道秦妍屏她们有危险,怎么不想办法帮她们化解?“你去不去?”中年男人看方媛迟疑,以为她不相信自己,心中有些不满,“我只是答应了沈大伯带你去,如果你不想去的话,就不必去了,我也不算违约。”“去!”方媛对中年男人露出个歉意的笑容,“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你别见怪。沈爷爷既然叫你带我去,我当然去。”“那,走吧。”中年男人带着方媛在小胡同里穿插,越走越偏僻。天渐渐黑了,路边的民房亮起了灯,不时传来炒菜的香气,还有小孩嘻闹的声音。有个家多好啊,方媛想。拐了几个弯,中年男人在一幢破旧的小屋前停住了。如果不是他带,方媛还真找不到这个地方。“就是这里了!”中年男人舒了口气,笑了,“你进去吧,我就不陪你了,还要赶回去吃饭。”说完,扔下方媛,自己一个人照原路返回。夜色拉下帷幄,附近寂寥无人。方媛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小屋前,踌躇不决。沈瞎子为什么要自己来这里?小屋里究竟有什么秘密?雨又大了起来,雨点宛如一粒粒小石子般掷击着她的脸,硬生生的疼。小屋在风雨中颤栗,似乎随时都可能倒塌。方媛吸了口气,迈开大步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