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小棉心里早就翻江倒海了,话也说不出。知羽一阵心烦,只问,“你他妈怎么不回家?”“你是不是讨厌我?”小棉委屈,眼泪看着就要出来了。“别给我转移话题,我问你怎么不回家?算了,过来。”知羽一把揪住小棉的袖子,几乎是在把她往回拖。“你,你干什么……你放开……,你这是干什么!你讨厌我就直说,干嘛手这么重你弄疼我了,我……”“闭嘴吧!”小棉双眼瞪得溜圆,就要叫出来,知羽又说“你看看你来时的路。”小棉转身,顿时吓得不动了……来时的路不见了,他们此刻正站在一条前后都望不到头的小巷里。“刚才叫你回家你不回,这会儿想回可都不一定能回去了。”知羽冷冷地说,“这下不吭声了吧,小丫头。”“我……我不怕!”小棉咬了咬嘴唇,一字字说。“干吗?要疯啊你?”“不是,是有你。”小棉声音柔下去,“你不怕我就不怕。”“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我不怕了?”“我不信……你,你来这里,肯定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肯定能再出去……”“你自己也不信你刚刚说的话,又何必装出很肯定的样子?”知羽恶作剧般抛出这一句,转身就走。小棉惊诧羞愧之下,忽然发现什么,忙追上去……“哎,你这个人好奇怪啊……你慢点,等等我……你好像能看出来我的感受和感想,是不是?你慢点,我跟不上了……哎……”上学放学要经过这条小巷子的人似乎不太多,除了女孩和白衣少年,好像真的就没有别人了。在学校,他们的关系也很淡漠。女孩很孤僻,在班里似乎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白衣少年也只有放学以后,和她一起经过小巷的时候,才聊聊天。在这条小巷里,女孩告诉了他很多事,以后都成为他不能忘却的温暖和忧伤。一开始,白衣少年不可避免地对她本身产生一些好奇。“我问你件事你别嫌我那个,行吗?”“那个是哪个啊?你就直接问得了。”“恩……大马说你妈是专译社的唐主编,是不是真的啊……”“……怎么了?”“是真的啊!”白衣少年惊呼,“那你爸就是传说中的欧阳教授了?”“什么叫传说中的欧阳教授啊,你真是……”女孩难得笑出来,却有一点苦涩。白衣少年没有察觉什么,又说:“那有点奇怪了,你怎么叫这么个名字呢?太直白了吧,说实话,不太好听……”“你是不是觉得赛莲就是堪比莲花的意思?”女孩淡淡地问。“不是么?”“还真不是。”赛莲是Siren的音译,指的是希腊神话里的水妖——白衣少年已经算是爱看书的了,却不知道这个。唐主编也不曾想她取的这个意味深长的名字,并没有几个人真正听得明白。白衣少年问起关于水妖的神话故事,女孩却表现出不情愿来。白衣少年忍不住好奇,自己上网去查。在希腊神话里,赛莲被说成是人鱼,或者人首鸟身。她们停在大海中的礁石上,用甜美的歌声**航行中的水手,使船只触礁沉没。看来被按上这么个名字确实是件让人不太高兴的事,白衣少年同情地叹息了一声,以后没再主动提及水妖的故事。直到有一天,他得知女孩有个孪生哥哥。她的哥哥也是以神话人物命名的。白衣少年知道以后也查了一下,这次又是什么妖怪啊?他想,唐主编可能太有个性了,才会给儿女起这么大胆的名字。查的结果让白衣少年摸不着头脑……穆列,是巨蟹座的守护天使,代表芳香和美食。一母同胞,哥哥是天使,而妹妹是妖怪,这不是驴唇不对马嘴吗?白衣少年见过欧阳教授和唐主编一面,那是在欧阳教授任教的师范大学哲学院。那是在场最令人羡慕的一对,男的文质彬彬,女的端庄干练。白衣少年当时觉得自己基本上就是在看着一对神仙。面对他们的渊博、谦和、教养、庄严,没有几个人能不肃然起敬。相比之下,女孩显得阴郁得不可思议,总是那副疲惫和担惊受怕的样子,别的女孩如花绽放的年华,她却似乎在艰难地翻越着什么。白衣少年开始感觉到其中一定另有深意。女孩是个有故事的人,她的故事也许比人们想像的更加色彩浓重,也更加难于讲述……小棉紧紧拉着知羽的衣角,知羽烦透了,都要。不知道又踢翻了哪块石头,小棉“啊——”地一声大叫。“你有完没完?”知羽停下来,恨恨地说。“我害怕么……你也不安慰我一下……”“这就害怕了?”知羽心想,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不知道就这么害怕,知道了还不疯掉?轻蔑地说:“我再告诉你一次,放轻点,别再一惊一咋的了,要不然我把你一个人扔这儿不管了你信不信?”小棉怯怯地点了点头,两人接着往前走,小棉凑过来小声说:“我能跟你说些……事情吗?”知羽瞪了她一眼。她赶紧说:“我知道我知道,我也不想……可是我真的很害怕……我想,我们说说话就不那么害怕了……”知羽正想仔细听听周围有什么声音,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小棉。“我小声说,很小声很小声的……啊!”刚才踩到半块板砖,小棉又是一声惊叫。这声惊叫知羽脑子里又是一下,他想了想,哼了一声。“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叫小棉?我是棉花的棉哦……我听老妈说,对了,我老妈现在在地税局……她管的是……恩,反正你……要是觉得有事想叫她帮忙,我可以……好,我不废话了……她原来办公室的外面能看到一片棉花地,到摘棉之前,风一吹,到处都是白白的棉花,毛茸茸的,象云一样……我老妈看见他们农家的女孩子在摘,自己都手痒痒呢!她就说,如果有下辈子,已经去当个棉农家的女孩,如果生了个女儿,就叫小棉。她要女儿象收割时的棉花一样,特别可爱……”“你们家就你一个孩子?”知羽听着听着忽然问。“对啊,不是家家都是一个孩子吗?”小棉扬起脸来看着他。家家都是一个孩子,有了穆列,只有我个多余的人……知羽一惊,四下看去,依旧只有灰色……他刚才明明听到那个声音……是他的回忆又跳出来了吗?不可能。知羽摇头,他的知觉比常人**几百倍,他不会听错。那团高悬的蓝色在知羽眼中越来越大,火光晃着他的眼。没想到,那么一点时间,他们已经走了这么长的路。一廓黑色的线条在蓝光之下若隐若现,知羽渐渐看清,那是一座塔……很高,很高的塔。知羽并不知道它有多高,他只是感觉到一种特殊的压力,直象他的心口冲过来。蓝色的火光在塔顶点燃,走进了却不觉得那光很高,仍旧是一团笼罩下来,让人不知不觉靠近它。小棉似乎也听到了什么,四处看着,把知羽的衣角攥得更紧。他们走近,再走近……塔底有一道石门,慢慢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