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都是我们该做的。”秦墨昭端着笑脸,“说来高塔的案子就是该落地府查的……当然,这中间有特殊情况,但是茗远真人的人因为高塔丢了,我们还是有责任的。这就算是小小的补过一下吧,还希望您老不要不高兴。”茗远真人说,“秦司案真是客气。我倒是怕穆列还没有正式定了仙观里的名分,倒先给你们宠坏了。”穆列眨了眨眼睛。“您这是哪的话……”秦墨昭轻车熟路地罗嗦了起来,“地府那地方也阴森点……就是干这份差事的么,那有仙山上明亮。那时候穆列刚给救出来,也受了惊吓,我们当然还是想把他照顾好。”“在地府里呆的时间也长,你也长了见识了——”这话是对穆列说的。穆列笑了笑,“啊?我就是到处走的多,看的多了点,觉得新鲜——”“地府新鲜——”茗远真人说,“这也是初来乍到的孩子,说些个不知道轻重的话,你可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恩?我知道啊——”穆列说:“但是并不觉得有人们时常说的那么可怕,就是阴森些罢了,很多地方还是平静的。”“既然平静,又如何看见什么新鲜了?”“那当然就是因为渡云阁来了仙人啊——所以瞧见了不少场面。”“说到这里,我倒想问问你,”茗远真人说,“瞧见什么了?叫你这么新鲜。我也许久不问天庭的事了,听说渡云阁的人倒是很有些气度的。我上一次碰到渡云阁的人也是快五十前的事了——”穆列眨了眨眼,“五十年?那不是连人都换遍了么?”“这里可不是凡间,”茗远真人慢慢道,“可知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几百年的不变也是平常,那季航我倒没见过,不过朱焦、杨雪舟、梁奇这一干人我倒是知道的,往远些日子,我们还一处喝过茶。”“您……”秦墨昭心里一机灵,故意装出副惊讶和仰慕,“这老几位您也认识?那都是说得上话的人哪……”“是么?这我倒记得不太清楚。”随意一指秦墨昭,“杨雪舟你该知道啊,你们地府的齐姑娘和他原是亲戚,从小都认识的。他没修过道,也是被渡云阁里的谁选上来当差的吧?齐姑娘离家出来,下了莽河的时候,也没想到以后还能见着自己家人的……这真是命中有数。”这里面又有什么典故呢?穆列转头去看秦墨昭。秦墨昭心想,你装什么蒜啊……其实穆列还真是不知道。“他如今当差到了什么地步了?我也少能见到齐姑娘,搞不太清楚了……”“他……大约是西前庭的司守,我似乎听齐组长说过。”秦墨昭应着。“是啊。”茗远真人说,“朱焦我是知道的,平时话最少,爱四处跑着玩的。他那个心思缜密的,我倒爱和他聊,我这观里孩子们都知道他的。”“啊……朱大爷啊,听说他忙,能者多劳啊……”“梁奇则闭门不出,我很早就不曾听说过他的事情了。”“啊,我们也不清楚他现在怎么样了,只是知道他在渡云阁做大了,也是个忙。”“想早些年——能早出个百余年的,渡云阁和我们这些野老头还时常来往,后来就不常走动了。想来这些年事情多?也未可知。”这些年还真没什么太多的事情。要是一定说出了什么事,那只有一件,就是老神仙提到的这几位都晋升了,这一来渡云阁的格局就变了,或者说,天庭的格局就变了。穆列笑了笑,“我说渡云阁来了人怎么气急败坏的,这么说全是因为着急。看那气势真吓人呢,如入无人之境一样的,神了!”“渡云阁有天庭赐的权力,任何地方可以出入自如的。”“是吗?”老神仙竟问:“我都不记得了,早就有这一说吗?”秦墨昭说:“恩……是吧。地府和渡云阁也没什么来往。”“哦?”老神仙笑了笑,“这倒是很巧的,朱焦和梁奇原都是在地府当差的吧?”说着伸出两个指头一比,“这还不只,还有不少人呢吧?”茜纱窗后面忽然出了动静,穆列和秦墨昭全忍不住转头。不过这两人都知道自己在哪,在干什么,所以转过去一点点,就扳了回来。茗远真人倒笑了,“这群孩子也淘,请别当回事就是了,我自会教导他们。”谁知道能被留下说这么长时间的话?秦墨昭跟在道童的后面,进了一处略偏的厢房。小孩子不说什么,带到了就鞠个躬,转身就走,秦墨昭能看出这孩子对他很厌恶。穆列被留在离茗远真人很近的一处,这个时候就亲疏有别了。等完全安静下来,秦墨昭从窗户往外看,就和一个经过的年青人对了眼。那显然是在仙山上跟随茗远真人修行的剑仙,看这神采,看着气度,倒和瑶依有六分相似。不一样的是,这个人显然更随意,更悠然。“秦司案瞧什么呢?”他笑着问。管的着吗你?秦墨昭想,你小子又看什么呢?还倒打一耙!话到嘴边却变成:“啊,看看这山上的夜景,你瞧那启明星——”“别指了,您这屋看不着启明星。”剑仙笑得欢了,“睡吧秦司案,我师傅都说了,为个送穆列上山,天庭不会怪下来的,咱们给你看着,不行就让上面把咱们都关你办公室去——”“这话说的,我既然来了,又留下了,就是绝对相信茗远真人的!”秦墨昭赶紧表态。“那是。不过您也是太逗了点,怎么就把……那地方的人叫来渡忘川了呢?花了不少银子吧?心疼不?”秦墨昭不吭声,一个劲赔笑。剑仙看对方已经窘得差不多了,也见好就收,临了又来一句,“秦司案,成天怕呀怕的,叫我们这些没心没肺的人看着觉得奇怪呢——别这样吧,谁不知道你是老实人,谁能把你当油条吃了呢?”说完就走。秦司案气哼哼地看着他的背影,把窗户关了。这一日转得,秦墨昭的脑袋也不知道大了几圈。这老东西,他在心里骂着,做事倒不温不火,这是要熬谁呢?真是烦人。转念一想,却也觉得荒诞。除了和渡云阁的人一处做的那点事,他也没干什么,老神仙还没到连渡云阁的人都得罪得起的地步。要不就是……那就更不怕了!秦墨昭想,谁比谁傻啊?我又不是没点准备。“瑶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以为你跑去找你瑶依师姐了呢——”见年轻的剑仙终于回来,老神仙小声责问。“师傅你猜怎么着?我刚在外厢和秦墨昭对上了——我可好好寒碜寒碜他!”“不可!”老神仙有点生气,“秦司案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他已经有所察觉了,你何苦刺激他?”“师傅,”瑶成不解,“师傅和他们扯了一天了,什么都知道了,还把他们给拘着干什么?叫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呗!”“你呀——”老神仙不知道说什么好。“师傅,”瑶成正色道,“这零零碎碎的说出来,我们心里也有数了。瑶依师姐现在还身处危难中,您在天一阁都瞧见过师姐了。穆列出地府的时候差点害死她啊!我们是不是也该有点行动了?”在天一阁,瑶依前半夜辗转不能熟睡的时候,茗远真人已经看了她的记忆,那记忆里流着黑色的波痕,叫人看着心里发慌。瑶依一心只扑在保全知羽上,竟没将自己遭受的谋害,倒给老神仙,想也是半糊涂了。要这个那个的证据,这难道不是最明显的证据吗?除却一个,没有人证。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些茗远真人都知道了。到这个时候,面对瑶成的主张,老神仙摇了摇头。“为什么!”瑶成觉得不可思议。茗远真人这个时候想到的是自己在天一阁和瑶依的对话,“这中间牵扯太多藤蔓了,动谁不动谁,定要衡量一番。”“那我师姐怎么办呢?”“就算有问题的人现在就伏法,也未必能让你师姐脱困。”老神仙一语点明,“这高塔的背后另是一番风云,连我也查不出头绪的。天庭尚且惧他三分,何况我们?”“但是师姐是仙子啊——是我们的人!”“那也没有私自跑进人家地方的理由。瑶成,我告诉你,”老神仙一字字说,“这高塔怕是瑶依命中的劫数,能不能过,就看她的造化了——”“那我们该怎么办?”茗远真人想了想,一招手,“来,我给你个差事——”瑶成的脸因为兴奋和刺激而发热,“这使得吗?”又说:“这个时候为什么要走这一步呢?不是早了些?还是师傅有把握把师姐保出来?”“这时候,也不早了。天庭那些人哪,做事就是慢,等他们折腾下来,这边也差不多了。至于瑶依,我还是那句话,全看她的造化。不过就算这一劫她过不去,我们这么做也能让她来世平和,不受什么不好的影响。”瑶成咬牙说,“我今天晚上就去,连夜去——”老神仙说,“那道不用了,明日早起就是了,他们半夜是不做事的,他们要有熬夜的辛劳劲头,也不用你这么早跑去折腾了”瑶成点了点头,又往后面瞟了一眼,“师傅要如何处置他?”老神仙沉默片刻,“这孩子也是误入歧途,尽管有错,我也不想让他受太大的苦……他这一生也是被耽误了,先是亲生母亲,后又是季航一干人。谁能想到呢?他这样天生的大福命相,也不知给他带来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