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宜妃、荣妃三人则坐在温皙下手的青花瓷的绣墩上,一派从容镇定,看样子是宫里见惯了宫里嫔妃生产。若非产房内还不时地传出德嫔压抑不住的叫声和进出送热水的宫女,温皙怕都要以为这是开茶话会呢!三个太医上前行礼,其中那个年岁最大胡子花白的老太医道:“温僖贵妃娘娘请放心,若是顺利日落之前便能产下皇子或公主了。”温皙随手搁下那斗彩漆金的茶盏,道:“伊常在最擅长妇产千金一科,只要她肯尽力,德嫔必然母子均安。”“妹妹说的不错!”佟贵妃眼睛忽然明亮,“只要没有人耍什么诡计,自然母子均安。”佟贵妃越是这么说,温皙就越是不放心。青兰一个时辰后出来禀报道:“主子,德嫔娘娘身子强健,一切还好,只是产道才打开三指,还需些时间!”温皙嗯了一声,道:“你尽心即可。”青兰福身,正欲转身入内,佟贵妃却突然起身,一把抓住了青兰的手臂,冷笑道:“等等,你腰上的香囊味道可是古怪得很呐!”青兰一愣,“奴才没有带香???”话未说完,却看见自己腰上竟然真的多出来一个红色绣着兰花的小巧香囊,散发着奇异的幽香!青兰不由愕然。温皙心下一凸,知道事情不妙,青兰从来不用香囊、香料、香粉之类的东西。于是急忙上前,抢先佟贵妃一步,一把拽下青兰腰间的香囊,打开一闻,里头果然香气浓郁,味道有些不正常。温皙嘴角微微扬起,心念一动,便知如何应对,一派坦然道:“几位太医来检查看看吧!”资历最老、花白胡须的太医上前,从温皙手中接过香囊,和几个太医一通仔仔细细检验过。少卿,便回禀道:“回两位贵妃娘娘,这只是寻常的丁香花花瓣和花蕊研磨的香粉,有些人可能闻不惯这个味儿,但是于产妇并无大碍。”佟贵妃顿时面露惊色,“怎么可能——”又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讪讪笑道,“是姐姐我多心了。”惠妃一旁抿嘴笑道:“德嫔是佟贵妃身边旧人,自然关心则乱了。”只是语调高扬,怎么听着都带着讽刺的意味。温皙嘴角蔓延起一抹冷笑,转而端坐椅子上,温和地道:“德嫔产道一直打不开,伊常在医术卓越,尤其善阐妇产千金一科,不若让她和太医一起斟酌着开个催产药吧。”宜妃也帮腔道:“佟贵妃素来贤惠大度,想必会为德嫔尽心尽力的!”佟贵妃脸色在青白之间转了数度,用平缓而高傲的语气道:“那是自然!”开药、熬药就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眼下都是傍晚了,殿内烛火明灭,里头守着德嫔的青兰又急匆匆跑出来,急声道:“药好了没有?德嫔娘娘快没力气了!”伊尔木端着一大碗乌黑的药,出了一头热汗,快步上前,语中埋怨道:“好了好了!催什么催?喝了药,一定叫德嫔娘娘打开产道!”温皙提醒道:“青兰,你医术不精,今儿是你的福气,好好跟伊常在学学!”伊尔木面露得意之色,将药碗递给青兰,颐指气使地道:“还不快给德嫔端进去!”青兰一愣,立刻便听懂了温皙的话,从伊尔木手中接过药丸,道:“好烫啊!”便顺手拿起勺子,自己先尝了一口。伊尔木不悦道:“你干什么?这可是给德嫔的催产药!”安静了许久的荣妃突然开口解释道:“凡嫔位以上都设有尝菜太监,药自然也要有人先尝过了,才能给德嫔用,这是祖制。”荣妃话音刚落,青兰就睁开眼睛,“噗——”将口中的药给吐了在了随身带的手帕上,惊叫道:“这里面有附子!”伊尔木一惊,急忙大吼道:“什么附子?!你这贱婢休想污蔑我!这药可是我和太医一起开的方子!”殿外的几个太医脸色发白,慌忙跪地,道:“奴才等岂敢谋害皇嗣啊!”又急忙解释道:“此催产药是宫中惯用的人参益气汤,除了人参、龟板、川穹、当归、雪莲等,还加入一钱催产草、半钱蝉蜕、白胡数粒,起到催产之效,而附子乃是孕妇禁忌,药方中绝无此物!”温皙哼一声,道:“本宫听闻经验丰富的太医,凭借舌头就能品种药汁里含有那些药物,太医们也不妨尝尝看,到底有么有附子。”附子本无毒,但辛甘大热,于产妇乃禁忌,不逊于麝香红花,若是服用,必然大出血而死!汉宣帝原配皇后许平君就是生产丧命于此!太医们闻言,立刻上前,都各自取一点点含在口中,不多久,三个太医都脸色发白,扑簌抖如筛糠,跪倒在地。伊尔木一直都很镇定,但此刻终于变了颜色,浑身一颤,“不,怎么可能!我亲眼看着抓药、熬药的!”一把从太医那里抢来药碗,自己急忙喝了一口,但是药汁刚入口不过数息,她急忙吐了出来,苍白的脸色满是不可置信,“怎么会有附子?!”伊尔木回头看了看那些匍匐的太医,“肯定是他们干的!”其中那位最年轻的太医道:“常在小主不是说是您亲眼看着抓药、熬药的吗?而着药汁上隐隐浮着几粒粉末,可见药是在熬了之后才被人撒入了附子粉的!这药又小主您亲自端来的!”“我、我???”伊尔木欲辩无言,只能尖厉地叫嚷,“我没有!不是我干的!!”温皙看了看惠宜荣三妃,道:“事情已经很明了了,惠妃掌刑责,便下令处置吧。”“慢着!”佟贵妃傲然开口道,“本宫宫里的人,还轮不到旁人来处置!”温皙冷笑道:“佟贵妃这是要包庇谋害皇嗣之人吗?记得当初本宫不过是和端嫔小产略有关联,佟贵妃维护皇嗣心切就敢以下犯上要禁足本宫!怎么今日就任由谋害皇嗣之人逍遥法外了?!”“你——”佟贵妃骤然面红紫涨,“若无伊常在,何人来为德嫔接生?”温皙雷厉风行地道:“吴嬷嬷,将此事先回禀皇上!青兰进去给德嫔接生!”又看了一眼佟贵妃道,“至于伊常在——为了德嫔母子安危,还是不要再进产房了,否则德嫔有个万一,谋害皇嗣罪名就更加坐实了!既然伊常在是佟贵妃宫里的人,你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撇清自己吧!”惠妃面露得意之色道:“温僖贵妃说的极有道理,来人,先将伊常在拿下,关押于侧殿,等皇上来了再做处置!”“你们——”佟贵妃一个气儿没喘匀,脸色都发青了。温皙讽刺道:“你还以为你是当初那个执掌六宫的佟贵妃吗?现在惠妃、宜妃、荣妃三人分理!佟贵妃还是遵守皇上圣旨,别插手宫务的好!”佟贵妃捂着胸口,张着嘴发不出声音,然后脖子一仰,爽快地倒在了地上。温皙眼睛睁得老大,眨了眨眼睛,看着地上翻白眼的佟佳氏,用密绣堆枝茶花的锦帕捂嘴笑谑道:“该不会是气晕了吧?”惠妃瞅了两眼地上一动不动的佟贵妃,露出一副怜惜的样子:“以前只知道佟贵妃有捧心之症,如西子般惹皇上垂怜!今日这副样子,果然是可怜极了!”宜妃咯咯笑道:“温僖娘娘,臣妾突然想到三国时的典故,孔明略施小计,三气周瑜,周郎吐血而死。可见心胸狭隘是要不得!”伊常在听了,愤愤不平,忍不住冲到跟前,怒道:“分明是你们把她气晕的!佟贵妃有心痛的老毛病,情绪激动,就会发病!你们不但不赶紧救人,还出言讽刺,你们太恶毒了!”伊尔木真是越来越有琼瑶式的脑残了,温皙见惠妃、宜妃都望着她,伊尔木再怎么说还是她的“姐姐”呢!当着温皙的面,她们自然不好发作。温皙敛身肃容,语气缓缓却带着阴沉的意味:“伊常在怎么忘了尊卑有序了?”伊尔木顿时想起了在承乾宫吃的苦,瑟缩道:“佟贵妃要是出了什么事您们也难道罪责。”温皙瞥了一眼躺在地上像个死鱼似的佟佳氏,心胸狭窄,怪得了谁?几句话就能给气晕了???抿嘴轻笑:“你既医术超群,佟贵妃就交给你了,若是她有个万一,本宫为你是问!”伊尔木咬牙将佟贵妃扶了起来,恨恨道:“不用你说,我也会救她的!”伊尔木刚刚把佟贵妃扶去偏殿,吴嬷嬷就把康熙从养心殿请了过来。也是康熙来得巧,产房内传出婴孩哇的哭声,正好生产了。太医急忙道:“德嫔娘娘一直产道打不开,皇上一来,小阿哥就出生了!”康熙原本阴沉的脸略露出几分笑容,呵呵道:“这就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惠妃、荣妃、宜妃三人的脸色也松缓了几分,宜妃爽利地笑道:“可不是,这么大热天,臣妾等着两个时辰,小阿哥都不出来,皇上以来,他就迫不及待要见皇阿玛了!”青兰怀抱着呜呜哭泣的孩子快步走出产房,跪道:“恭喜皇上,是位小公主!”康熙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了,看了看青兰怀里丑丑的、小小的的孩子,良久才道:“公主也好。”只不过温皙一点也没从他脸上看出有丝毫“也好”的感觉。青兰微微抬头,颤巍巍道:“回皇上、各位娘娘,德嫔娘娘曾经见过红,因此小公主先天不足???”看到康熙沉沉的脸色,又急忙道,“但是如果好好调养,兴许、大概、也许可以???”青兰的医术如何,温皙再清楚不过,连青兰都这么没有把握,可见这个孩子是养不大的。这时外头传来佟贵妃的声音:“温僖妹妹的医女医术好,不如就让她为小公主调养吧!”伊尔木扶着身躯如弱柳一般的佟贵妃,再次正殿。没等温皙反驳什么,康熙先给了她冷漠的一眼:“闭嘴!”吴鲁氏去请康熙,已然是先把发生的事情提前禀报了,包括附子一事。佟贵妃娇躯无力地靠在伊尔木身上,无比哀切道:“皇上,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您千万不要听信小人之言啊!伊常在虽然有时候处事不周,但绝非心狠手辣之人啊!”伊尔木倒是厉害,居然这么快就把佟贵妃给救醒了,看样子是十有八九已经串口供了!温皙揉了揉疲惫的太阳穴,前后两次在空间外使用精神力,消耗果然不是一般地大,现在已经头脑发晕了。康熙警醒,一下子便发现温皙脸色白得不寻常,便不理会旁人,急忙问:“怎么了?可是不舒服?”温皙勉强笑道:“臣妾似乎中暑了,想先回宫歇息了。”康熙一把扶着温皙,道:“朕陪你回去。”又看了看殿内众人,道:“惠妃,此事交由你,必要查个水落石出!”温皙现在真不想叫康熙陪着,她还打算着回宫之后钻进空间里休息呢!便急忙推辞道:“臣妾无碍,休息一下就好了。也不知德嫔怎么样了,她差点为人所害,还是请皇上留下来,给德嫔一个公道吧。”康熙看着温皙愈发苍白的脸色,皱眉道:“真的无碍吗?”“请皇上放心。”温皙努力露出一个笑容,挥手叫青兰来扶着她,便告辞离开了永和宫。至于佟贵妃是和表情,温皙已经没有心情去观察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