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欢好之后,康熙似乎认定是了温皙与他冰释前嫌,纵然温皙白天还是那副样子,他却只认为是温皙死鸭子嘴硬,否则怎么夜里那样缱绻?故而年底封笔之后夜夜留宿承乾宫,太后对此有诸多不满,但是嫔妃中无一人帮她说话,太后不是康熙生母,她更不敢为了这点“小事”而与康熙有所不愉快,便整日闷着长脸,不见半点过年的喜庆。康熙三十九年如期而至,年初永和宫密嫔生了点小风寒,原本吃两剂药也就没什么大碍了,温皙却以此为由,叫敬事房停了她的绿头牌,叫她好生养病。后宫诸人,还径自不理解,皇贵妃怎么和自己一党的人生了龃龉?反倒对昔日的敌人佟嫔愈发关心了,不但叫医女三日一次地请脉,更是给她升了妃位的用度。温皙只不过是见密嫔总是没有什么反应,才要出手试探她一下罢了。进来康熙本就一心粘着承乾宫,其他宫苑不曾涉足,和甚少翻牌子,密嫔原本就有失宠的趋势,温皙趁机出手,更是对她极大的打击,康熙对此半句话也没说,只宠溺地一笑。而后密嫔数次求见,温皙亦拒之门外,如此更是叫人认定了密嫔被皇贵妃视若弃子,她的日子愈发不好过了。密嫔多年得宠,虽然言行举止没有得罪太多人,只是她出身低微而得宠,这本身就足够让许多人冒出嫉妒的火花了。曾经她有皇贵妃庇护,如今被皇贵妃舍弃,又失宠了。自然人人都想折辱一下这个昔日宠妃。天气渐渐不那么冷了,康熙自以为已经安抚好了温皙,才开始如往常一般召幸嫔妃,最先翻的就是昭贵人赫哲氏的牌子。小鹿子来禀报。温皙只淡淡地道了一句“知道了”,便不再多说一句。这一日午后晴好,康熙在承乾宫用过午膳,因前朝松缓一些。也能有时间陪温皙聊聊天,闲闲说了两句玉录玳的婚事,便又提到了今年的选秀,数了数要给那几个儿子指婚、赐人云云。温皙只默默听着,不发表意见。“有一事,臣妾想请皇上解惑。”温皙忽的开口,“昭贵人她...据佟嫔亲口所说,并非是她举荐。”康熙呵呵一笑,道:“吃味了?”温皙淡淡道:“臣妾只是疑惑罢了?莫非真的只是皇上巧遇了昭贵人吗?”康熙收敛了笑意。淡淡道:“她是凌普暗中进献的。”温皙不由微微一惊。凌普?!内务府总管凌普?!那么岂非是太子安排的人?不由嘴角扬起一抹别样的笑容:“太子真是孝顺。”太子见过嘎鲁玳。凌普也见过,故而废了这么大力气才找到一个如此相似之人,悄悄送到康熙眼前。既然是太子...温皙微微蹙起眉头。毓庆宫内除了太子自己的人,便是康熙人。她一直插手不得,若要监听太子也不是容易的事儿。若是太子暗中与昭贵人联系,那可不好办了。便想起了昭贵人私底下与密嫔的密谋,也不只是是温皙的举动叫她们措手不及,还是旁的原因,她们至今都不曾出手。“她没有跟毓庆宫有再所牵连,否则朕也容不得她。”康熙沉声道。没有跟毓庆宫再有所牵连吗?那么太子的目的在何?!或许,他的目的在于佟嫔吧,太子不喜欢佟佳氏的人,所以寻了一个和孝昭皇后长得像的人去佟嫔宫里给佟嫔添堵吗?难道目的不是在于她吗?或许——是温皙想歪了。太子或许觉得温皙之所以得宠,只是因为她是孝昭皇后才的妹妹,所以叫赫哲氏入宫,目的是想叫温皙失宠!那一年小选的时候,正好温皙身在昌平行宫,人人皆以为她失宠,太子便想着趁这个机会推出赫哲氏,叫康熙不再想起昌平还有位皇贵妃,叫温皙彻底失宠。而赫哲氏也如太子所料一般得宠,只是因为曾经有平嫔的事儿,叫太子不敢和庶母太亲近,故而没有与赫哲氏联系,也因此康熙容得昭贵人得宠。若是如此,一切便解释的通了。想到此,温皙便放心下心来。只要不是密嫔从一开始就筹谋开来,就好了。如此,那么应该是在佟嫔和昭贵人起了龃龉的时候,密嫔才趁机而入与昭贵人暗中勾结为一党,趁机有所谋划吧。佟嫔和昭贵人的不和,想必是在赫哲氏得了“昭”字的封号之后吧,比较佟嫔贵为嫔主,尚不得封号,区区一个包衣出身的贵人就有了封号,佟嫔自然不满。而密嫔想来便是趁此机会,与赫哲氏勾搭上了。想通了关节,温皙便轻松了许多。天渐渐暖和,窝了一个冬天不曾出门的佟嫔终于在一个晴好的午后来造访,佟嫔已经是七个月大肚子了,胎儿发育得很好,肚子与寻常妇人八个月大似的。不过佟嫔却消瘦了下去,虽然日日滋补,还是渐渐露出虚弱之态,在这样下去,等到胎儿足月,介时必然只能保其一。“嫔妾特来与皇贵妃谈一宗交易。”佟嫔敞开天窗,不做客套话,直接步入正题。“哦?”温皙扬一扬眉头。“与其等敌人动手,不如引蛇出洞。”佟嫔眉头一凝道,“嫔妾为保胎,已经许久不出宫门了,致使她们都没有机会下手,嫔妾便想给她们这个机会!”温皙徐徐饮了一口茶,道:“听佟嫔话中的意思,似乎已经知道另一个人是谁了。”佟嫔微微一笑:“还要多谢皇贵妃提醒嫔妾!”她微微一顿,道:“据嫔妾所知密嫔并无吃罪娘娘之处,娘娘却叫敬事房停了她的绿头牌至今。嫔妾就算再笨,也该想到了。只不过有些出乎嫔妾意料罢了。”温皙呵呵一笑,算是默认了。“你打算如何‘引蛇出洞’?”“冰消雪融,嫔妾打算多去宝华殿走走,还请皇贵妃三日后一同去。”佟嫔缓缓道。温皙并未答允,说实话。她对佟嫔如对密嫔一样,都不放心,温皙对佟嫔的戒备并不亚于密嫔。毕竟她怀着身孕,万一出了什么事儿赖到她头上。那可洗不清了。佟嫔笑道:“嫔妾明白娘娘的疑虑,所以说是和娘娘谈一宗交易。若是嫔妾帮娘娘引蛇出洞,并除去密嫔,还请娘娘保嫔妾母子平安。”“母子平安?!”温皙不由发笑,佟嫔固然爱护肚子里的孩子,可也未必不怜惜自己的性命,“佟嫔未免太为难本宫,也太为难胡语了。”佟嫔敛身道:“十月怀胎,若要母子平安的确很难。若是七月而生呢?!”温皙微微一震。脑中不由地转了几个弯。的确若以胡语的本事,十月怀胎只能抱住其一,前提是温皙不出手。不出动空间里的好东西。毕竟佟嫔活着,对温皙并无半点好处。何苦费心费力救她呢?所以就叫她听天由命吧。七月而生?的确,那样孩子或许会有些虚弱,但是七个月的孩子内脏都已经发育完全,若是好生抚养,也能养大。介时母体还不算虚弱,的确有很大希望保住母子二人。佟嫔看了看随从在身侧的嬷嬷,道:“娘娘不必诓骗嫔妾,嫔妾的嬷嬷也说此法可行,以嫔妾如今的胎像和身子,有五成把握保住嫔妾和孩子,若是娘娘肯叫胡嬷嬷也尽心尽力,那么至少有七成的把握!”温皙沉默许久,眼睛落在她高耸的肚子上,方才笑道:“好,本宫答允你。”答允她亦无妨,因为温皙看到她肚子里的只是个小公主罢了,就算保住母女二人,她也掀不起什么浪花。且此次生产之后,必然元气大大亏损,以后都别想有孕了。相比佟嫔,此刻是密嫔对温皙的危害更大。此后,佟嫔便每隔一日去宝华殿念经拜佛,祈求平安。直到第五日,温皙按照约定也去了宝华殿。宝华殿曾经失火一次,如今又修缮一新,仿佛更加华贵巍峨了。温皙并不喜那样浓烈的香气,只带了胡语一人入内,叫其他人都在外头候着。佟嫔挺着七个多月的肚子,跪在蒲团上,身后只跟着心腹嬷嬷魏嬷嬷。见温皙进来,便叫人将殿门关上,引温皙近里头次间叙话。温皙打量着四周,并无外人,她只带了胡语,佟嫔也只带了魏嬷嬷,一时间倒是显得有些冷清了。“你确定真的能将蛇引出来?”温皙见许久都没有什么动静,不禁疑惑道。佟嫔眸中透着狠色:“不管蛇出不出来,嫔妾都会叫她非出来不可!”佟嫔话刚落音,便见玻璃落地罩外头,明间正殿中,一个畏畏缩缩的小太监偷偷溜到了佛前,佛前供用烛火,他便偷偷罢了一根硕大的蜡烛下来,立刻便点燃了一旁的佛幡,佛幡为绸缎所制作,极容易燃烧,立刻便成了一团火,他便要从怀里掏什么东西。只见案桌地上突然钻出两个体型高大的太监,飞快便将那小太监按到,又立刻将烧着了的佛幡给扑灭。随即,两个高大的太监便将那小太监从明间押了过来,将从他怀中搜出来的东西呈上来,正是一瓶火油无疑。此物极易燃烧,若是洒在大火上,必然又是一场回禄之灾!温皙也是这才看清楚了这个小太监的长相,极为熟悉!可不正是她宫里抬轿子的小瑞子吗?!温皙豁然站了起来,转头凝视着佟嫔。小瑞子是去年才到承乾宫来的,粗苯也不甚机灵,故而做了抬轿子的粗使太监。没想到竟然是旁人放在她宫里的钉子!!如今被佟嫔人赃俱获,温皙岂非要落得谋害皇嗣的嫌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