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环宫里,一袭湖蓝色衣裙的莫秋离纤手执了银针绣线,在雪样的绸缎上来往。绣线在绸子里穿过,发出轻细的摩梭声。绣中的鸳鸯戏水栩栩如生,仿佛要活过来一般。然而就到这点睛的一针,执针的人却停了下来。秋离将这未成的绣品放到桌上,看着它微笑。站在她身边的崔嬷嬷奇道:“姑娘为何不收完这最后一针?秋离道:“没有必要。”崔嬷嬷不解。秋离微叹一声:“鸳鸯一双,人——却只有一个。”嬷嬷闻言却笑起来:“人嘛,原也是一双,只是姑娘未必懂自己的心。”听了这话,莫秋离缓缓抬头:“嬷嬷,我不明白。”“姑娘不是不明白,怕只是不愿意明白吧。”嬷嬷依然是笑着,却不再继续说下去。秋离也不再问,仿佛是明白了。浅浅一笑,若有所思地捧起那帕“鸳鸯戏水”。“皇上驾到——”门外突然响起一声通报,却是异样的急促。话音还没落,南宫怀远早已经自己掀了帘子闯进来。莫秋离和崔嬷嬷都是一惊,赶紧站起身来。秋离上前,正准备屈身一拜,却毫无防备地被怀远一把拉进怀里。这突然的举动让秋离全没有反应的时间,她听到他的心跳,急促而有力。她想起寒尘临行前的那一个拥抱,银制的盔甲冰冷了她的脸庞。而此时,在南宫怀远的怀抱里,她觉得温暖,甚至热烈,几乎要灼烧她的脸。她感觉到脸上的滚烫,模糊的意识渐渐清醒过来。秋离想用力推开他,却挣脱不了。他反而将她拥得更紧,像是要把她嵌进他的血肉里。此时,楚环宫中只剩下他和她。她几乎要迷失在他的怀抱里,又被他的那句低声的耳语惊醒:“秋离,做我的皇后吧。”“不!不可以!”她惊慌失措,却毫不犹豫地喊出这几个字。他感觉到她在他的怀中颤抖、在用力的挣扎,却始终没有放开她,然而紧皱的眉却突然一松,嘴角竟浮起一丝微弱的笑意。仿佛是恍然明白了什么,喃喃道:“只是‘不可以’,不是‘不愿意’么?”“有什么分别?”她却是语意悲切。“当然不同!倘若是‘不愿意’,那便是你容不得我;若是‘不可以’,那便是天下人容不得我们,我不强迫你,却更不可委屈了你。我便是负了天下也绝不会负你!”没料到怀远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秋离心头一热,从他松开的怀中抬起头来。“秋离,跟我走吧,大不了不要这皇位,我们一起去过自在的生活,好么?”她望着他的脸,良久,终于笑了。她的笑容清婉而端庄,却让他心中,猛然一凉。“皇上,”她退后一步,素手扶了裙摆,屈膝拜下。宫廷大礼,礼数周全。在这宫中,他以为他们之间全然不需要任何礼数,他甚至从来不对她自称为“朕”。他更不许她对自己行此大礼,可如今他却没有拦她。听到那一声“皇上”,他们之间突然就变得如天地一般遥远。他看她在自己面前拜下,却只将双手背到身后。唇边泛起一层苦笑,扭过头不看她。他怕他会忍不住去扶她起来,但他知道——他终究奈何不了她。秋离抬头,看着他:“国不可一日无君,民不可一日无主。皇上是明君,是大泽国千秋万代的神圣统领……”“那你呢?”他猛地转过头盯着她的眼睛,那目光像两道火舌,让她不敢直视。他却仿佛要将那目光直逼到她心里去,哑声道:“你可以没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