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怔地看着那一个沉睡的女子。那一个年轻美丽身体里装着两个同样善良高贵的灵魂,他本应该万分期待地盼望着夕若的出现,可是他却犹豫了,踌躇了,害怕了。夜。深深沉沉。烛光一点点变得柔软昏黄。他没有让任何一个下人进来掌灯。只是在这样浅黄色的火光之下,他才可以让紊乱的心绪平静下来……这一刻,他仿佛还是南宫怀远。那个惧怕光明依赖黑暗的大皇子。耳边只有滴漏细微的声响。安静的夜晚,仿佛流沙一般细软绵长。帐中的女子微阖眼睑,可她会醒来的。她们之中一定会有一个醒来。只是醒来的会是谁呢?他期待的又是谁呢?突然,白皙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如墨色蝶翼般轻轻颤动了一下。一下。再一下。破天的心猛地一惊。呵,终于要醒来了。应该是令人高兴的吧,可是他却更觉得沉重。为什么要有人牺牲?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他都不想失去啊。紧闭的一线墨色终于缓缓睁开,美丽的眸子慢慢重现,点点露出光彩。依旧是墨如点漆,依旧是乌沉沉的颜色。“秋……”他刚要唤她的名字。“破天。”她却先唤了他。只是这一声听来,他却立刻愣住了。她叫他“破天”而不是“怀远哥哥”。她不是莫秋离。是……“阿若?你是阿若?”她淡淡地一笑,点头。他这才看仔细了--那双眼睛依旧是乌沉如墨,所不同的是,少了那份水灵澄澈,多了一份内敛。那是属于夕若的眼神,像千年寒潭一般沉静淡泊。无论如何,百年之后,他终于可以再次触碰到她。他伸手将她搂入怀中,眼前顿时有些柔缓的模糊。终于能感知到她了,而在这之间的几次见面,他都只能看见作为魂灵的她,有影无形。夕若却轻轻挣开了他的怀抱,有些尴尬地说:“这是……秋离的身体。你抱着我不觉得别扭么?”“秋离……”破天念着这个名字,突然想起了南砚留下的话。方才的欣喜立刻消散了许多,“阿若,秋离她是不是……不能回来了?”夕若却是没有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问出这问题,便柔声问道:“怎么?你想她了?”“不是的阿若,你不要误会。”破天急忙解释,“我对她并没有别的心思,她是我那时候的妹妹。”“妹妹啊……”夕若皱了皱眉,“她还是你曾经的未婚妻子呢。”“那时候我并不知道……阿若你听我解释,那时候乱得很,我并不知道自己……”其实很容易解释的话吧,可为何到了她的面前便怎么都解释不清了?身为战神的他、横扫千军势如破竹的破天,也只有在面对他的圣妃之时才会如此不知所措。夕若掩嘴轻笑:“好了好了。我逗逗你,何必当真呢。”说着这话,沉静的目光里闪动着温柔的光亮。破天如释重负,苦笑:“你明知道你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当真。”夕若温和地笑着,抬起手来轻轻拧了拧破天的鼻子:“不老实。就会说好听的。”被冠以“不老实”的战神只得无可奈何地接受这个名不副实的称号:“好。我不老实,所以老天爷才让你来收拾我。只是这一次……”他握住夕若的手,“这一次你不要再离开了。”夕若微笑着点点头:“倘若当年不是因为我灵力不够,也不至于要靠凡人的身体来转世。那样我就可以早些与你见面了。”破天也笑,却是极不自然地带了些苦涩--那个被挑中的凡人便是莫秋离。而她,也正是因此完全改变了宿命的轨道。“破天!”夕若轻轻摇了摇他,“你在想什么?”“啊?”破天恍然回过神来,“没……我没想什么。”夕若微微蹙眉:“你骗我。你别忘了……我的摄心术。”是啊,他居然忽略了--夕若的摄心术可看透人的感情和内心,让藏匿至深的情感无处遁形。他那点小小的心思如何瞒得了她?夕若见他怔忡,苦涩地一笑:“算了,我吓你呢,我的法力还未恢复,根本使不出摄心术来。”破天尴尬地皱皱眉,索性全说了出来:“我们对秋离太不公平了。这整件事情本与她无关,可到现在,她却受到了最大的伤害……阿若,倘若她真的因你而死?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心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