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帝庙的另一处。静心茶室。莫秋离、纪黛如、南砚和紫月四个女子坐在其中。茶香袅袅,檀香清心。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破天他们四人还没有出来。秋离百无聊奈地向四周望了一望,突然看见不远处石阶之上坐着的白色身影。恍然有些眼熟,什么时候见过?想起来了——“东方公子!”她忽地朝那人影叫了一声。果然,那白衣男子闻声回过头来。的确就是在逍遥居中所见的那位洛洲第一公子,东方佑。东方佑显然是把莫秋离几个当作那些追捧他的花痴了,于是只朝他们颔首微笑了一下。纪黛如本来就对柳碧竹很有好感,一番琴艺切磋之后更觉相见恨晚。今日见到东方佑,想起秋离所说那两人有所联系,加上此时又闲来无事,哪肯就这样罢休:“东方公子,我们是穆雅公子的朋友。”东方佑听见“穆雅”两个字,果然有了反应。似乎愣了片刻之后,便起身走进了茶舍里来。他站定之后,微笑着一合纸扇。颔首:“原来是穆公子的朋友,失敬。”南砚和紫月自然对这个东方佑没什么兴趣,只淡淡品着自己手中清茶,不理不顾。而莫秋离和纪黛如两个小姑娘却对他极为友善的模样:“东方公子请坐。”说着拉过一把木椅。东方佑点头,掀衣坐下。莫秋离问:“公子在这里做什么?”东方佑犹豫了一会,才笑着开口:“在等人……没想到四位公子没等到,却等来了四位小姐。”“你等四位公子?”黛如立刻道,“我们这里刚好有四……”说到这里,她便被一旁的紫月偷偷捏了一下,是提醒她不要乱说话。纪黛如马上住了嘴,不好意思地朝东方佑笑了一笑。在一个萍水相逢的人面前暴露破天四人的身份是何等危险的事情!秋离问道:“东方公子,你可认得逍遥居的柳碧竹姑娘?”“……柳姑娘?”东方佑果然怔了一怔。半晌才缓过神来一般,“几位认识柳姑娘?”纪黛如笑着点点头:“认识的。虽说与碧竹相识不久,但很是投缘呢。东方公子与她是旧识了吧?”“算不上熟识……只是认识而已。”东方佑的笑容里似乎藏了些莫名的苦涩,他微顿了顿,补充道:“每年逍遥会之后都能见上一次的。加上去年那一次共见了五面,只可惜今年……”他说到这里顿住,然而苦涩之意却溢于言表。后面省略的话秋离等人也自然听得出来:今年由于沐涯的出现,逍遥会上落败的他,没能见到柳碧竹一年一次的献唱。那些羞于说出口的心思,也早已在这位第一公子脸上显得真切:怕是第一次见到逍遥居柳碧竹时就被惊艳了眉目,一见倾心,便害相思。于是每年逍遥会上争得魁首,为的只是见她一面。整整五年。 而这一年,却因自己学艺不精败于沐涯。东方佑叹了一声,问黛如道:“柳姑娘可还好么?……一年不见,不知道是否又清瘦了。”纪黛如突然明白了昨日不思其解的事情:柳碧竹昨日演奏之时一直紧锁愁眉。而黛如也是精通曲艺的人,自然听得出那琵琶声声里诉的是无限悲苦、失望和,刻骨相思。她定也是深爱着他的,所以亦无比期盼着这一年的相见。可熟料他输了逍遥会,寸寸相思终成空。南砚一直沉默观望,被面纱遮住的脸上露出深深的悲悯。爱从来都是折磨人的东西,她以自己的声音和容貌为代价,终于懂得了它。东方佑和柳碧竹当局者迷,而她置身事外,全然明白这份思恋。不是一厢情愿。是两情相悦,却搁浅于误会。“东方公子。”南砚嘶哑的声音响起,“如果柳姑娘并不如你想象得那么完美……我是说,如果她是身残之人,你可还会爱她?”东方佑几乎是脱口而出:“姑娘不该这么问。这世上并没有完美的人,况且爱一个人,那便要连同她的一切来爱。不是么?”南砚又问:“但如果——她不会说话呢?她永远无法用言语来回应你的爱,你可会介意?”见东方佑似乎并不懂得南砚的意思。紫月直接告诉他道:“柳碧竹姑娘她,是个哑女。”哑女?东方佑显然震惊了。五年了,他居然不知道她是哑女!难怪——所以她都无声地出现在他面前,默然奏完一曲琵琶之后便静得不出一语。无论他说什么问什么,她始终不答……即便是他曾经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她倾诉数年衷肠,她也不予回应半分。他曾以为是她清高不屑、对他丝毫无情。可原来是她根本无法说话,她也是有顾虑的。南砚见东方佑沉默许久,脸上神色复杂,以为他闻言退却了,哑声而笑:“呵。东方公子到底是介意的啊。”“不是!”东方佑突然站起身来,“姑娘误会了。无论柳姑娘到底是什么样子,在我的心里她就是唯一的。不能说话又如何?倘若真心相爱,又何须言语?能够表达爱意的,不是语言,是心。”这样情深意重的男子!就连冷漠的紫月也不禁为之动容。东方佑笑着抱拳,对她们几个躬身一礼:“东方佑谢过几位指教。我这就去找柳姑娘!”说着已是迫不及待地跑步下山。看着那袭远去的白色身影。四人皆露出欣慰的笑意,然而每一个人的笑容里又分明藏着各自的无奈。“哈哈,哈哈——”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老妇人进到了茶室中,看着秋离等四人,笑得格外癫狂。她颤颤巍巍地走过来,顺势就做到东方佑方才所坐的位置,丝毫不客气地抓过秋离面前的茶盏来喝。秋离怜她年迈,便笑着说:“老婆婆,您慢些喝。”她拿起手边茶壶,又给老妇人斟了一杯,“看来是口喝了吧?这里还有呢。”老妇人不客气地将茶喝下,满意地擦了擦嘴巴,道:“小姑娘心肠不错,可惜啊,脑子有点问题。”莫秋离拿茶壶的手顿住。这话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