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戈壁。仿佛是人间的尽头,再也看不清前面的方向。红发在风沙中纠缠,红袍在狂风中飞扬,身下战马在滚滚尘浪中喘息。龙魄手持着赤魂剑,红色的瞳仁紧紧盯着远方。身后随行的,是一支由死魂灵附体的队伍,每一个士兵的眼中都带着渴血的凶光。那便是传说中残暴如鬼的修罗军。龙魄只是沉默地行在修罗军的前面,按了按系在腰际的一个翡翠瓶子,又抬手抚住赤魂剑。还是不发一语。静。静得只有队伍前行的声音。而天界的入口也终于近在眼前。曾经他来过这里,他想起来,那一次入天界是为了救一个人。他救了他,然后以为那就算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了,可如今看来真是滑稽可笑。龙魄嘴角抽搐了一下,却笑不出来。突然,“唰”!一片红羽飞来!他连眼珠也没有转动一分,却已经准确无误地抬手将这红羽夹在指间。他低头看了一眼,羽柄上写着一个“东”字。竟是东鸢的红羽传书!展开,一共有两行字。看到第一行的时候他的眉角微动了一下。低语了一声:“东鸢入狱了……”而后目光转到第二行。龙魄猛地一勒马绳,战马扬声长长的一阵嘶鸣。他却一直将目光锁在那一行字上,似乎是看到了一样可怕的事物!不,是可喜。是天大的喜事,却叫他突然间失去了方向一般茫然无措。他身后的修罗军也在他停身之时齐齐止步,一瞬间便平息了步伐的声响。安静的隔壁中连唯一的声音也没有了。他停在字上的目光也似乎凝固,绝对的静止。此刻,身后一人一骑已经飞奔而来,白衣白马,如一团轻云。沐涯终于看见了龙魄与他的修罗军:“龙魄——”他大叫着奔去,“龙魄!不可去天界!”龙魄辨出了来者何人,却没有回头。只单手轻而稳地一挥,修罗军立即得到命令。他们同时转身,一把把尖刀齐刷刷地对准沐涯。“龙魄!”沐涯丝毫不顾,他翻身下马急行了几步,“龙魄,你不能去天界!你哥哥他没有死。”听到这样的惊人消息,龙魄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没有回头,他低头看了看东鸢信上的第二行字:-——太子尚在人世。他唇边勾起一丝笑意,然而语气却依旧冷得刺骨:“沐涯,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们的仇怨一笔勾销?”他转过马头,“就算那真的是天帝的阴谋,你也别想脱了干系。”沐涯沉默。他知道龙魄仍然介意的是当日他无情的那一句“赶尽杀绝”。只是不得不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误入歧途,天帝……我那个所谓的父亲,他也不会对你言听计从。”“当然。”龙魄闻声笑起来:“我才不会笨到去相信他的话。这世上还有什么话可以信么?”沐涯点头:“有。我说过我们是好兄弟,没有骗你。”龙魄笑得更加狂傲:“哈哈,好兄弟?好一个兄弟啊!对我赶尽杀绝的好兄弟!”沐涯赫然举起斩云刀,他这举动让修罗军立刻进入到警备状态,死死地护在龙魄身侧。然而他却把刀剑对准了自己:“龙魄,我敢肯定,你并没有忘记我们的兄弟情义。你既在意当年我无情的错误,那我便给你一个同样的机会。拿着这把斩云刀!你可以立刻就杀了我!”他话音刚落,斩云刀便是一声清越的龙吟。而龙魄手中的赤魂剑也随之一声清响。如此契合。龙魄久久地盯着沐涯手中斩云,表情似乎凝固了,但仍然还是固执地低语:“你以为我当真不敢杀你?”“你敢。”沐涯似乎有十二分的把握,“但你不忍心。”龙魄笑:“为什么?”沐涯看了看他的赤魂剑,又看了看自己的斩云刀,然后直视他:“因为你是火龙,我是木头。我们没有仇恨,要做永生永世的兄弟。”龙魄突然沉默着仰起头来,看天。他想起在天牢之时,沐涯为了唤醒中毒的他,迟迟疑疑别别扭扭地叫过那一声火龙。而今他再说出口的时候,居然可以叫得这样理所当然。他抬起头,毫无预兆地哈哈大笑起来:“死木头,你的厚脸皮真是日益见长啊!”其实当龙魄看到东鸢信上第二行字的时候。他真的有瞬间轻松的感觉,哥哥还活着!那么他与他们之间就根本没有了血海深仇。以前的沐涯是想杀他,后来的沐涯却也救过他。他不是不记得。沐涯因为他突然的这一声“死木头”愣住了。龙魄说:“我要去救我哥哥。”沐涯急道:“你还要去天界?如今真相大白,你该知道谁才是你能信任的朋友。”“朋友……”龙魄低头喃喃了一句,忽又抬起头来,朗然一笑,“是朋友的话就跟我一起去天界。真正的朋友是不会让我一个人去送死的不是?”“你明明知道是送死,却还要……”“不是我送死。”龙魄打断沐涯的话,眸子里现出一丝似曾相识的狡黠,“是我去送他死。”他说罢扬鞭一催!修罗军随着他的战马奔驰一同转身飞奔跟上,脚步山响却一丝不乱。“死木头——”远远传来他纵笑的呼声,“我在天界等着你们!”那声音像是又回到了沐涯曾经认识的那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