蹋顿觉得心里的怒火正在不受控制的蔓延,一直能烧到他的头发梢,他的眼睛血红,粗大的鼻孔急速的喷着热气,仿佛一头发怒的公牛,手里的金刀微微的颤抖着,握刀的手指因为过于用力的关系,每一个关节都是青白色的。所有的乌桓将领都躲得远远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蹋顿祭了刀,大家都屏住呼吸,尽量的不发出一点声音,以防引起蹋顿的注意。‘当啷’一个小将的手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过于紧张,没有能握紧手里的弯刀,摔在被冻硬的血水混合而成的黑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蹋顿猛地回头,血红的眼睛瞪着那名小将,那小将吓得浑身筛糠,双眼翻白,呼吸也几乎停顿,憋得脸上发紫,终于在蹋顿的瞪视下崩溃了,‘噗通’一声摔倒在地,身体诡异的颤了颤,居然没有了动静,就这么被活生生的吓死了。众将都眼睁睁的看着,没人出声,这个时候没人敢于惹祸上身,而且被大王吓死这个理由也实在是有些让人不齿,不过更多的,则是心有戚戚的感觉。这里是一个匈奴小部族的营地,现在已经被摧毁了,连个木头渣子都没有剩下,不过,在现场还是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比如刻着乌桓人名字折断的弯刀,这些说明,洗劫这个小部族的,正是在漠北大草原上唯一的这一支乌桓人的部队。但是蹋顿敢对着天神发誓,自己真的没有做这个事情,本来他还想冒充汉军来洗劫一下匈奴人的,谁知道,被更无耻的方志文给抢了先,这个黑锅不偏不斜的准确扣在了乌桓人,扣在了了蹋顿的头上。现在蹋顿是黄泥掉进了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更要命的是,乌桓人现在已经没有明天的粮食了,看着这一片诡异的黑色营地残迹,再看向莽莽茫茫的白色雪原,蹋顿张大了嘴,向着阴沉的天空发出无声的怒吼。无耻!!太无耻了!!该死的方志文!!该死的汉人!!天欲亡我!!忽然,像一尊雕像一样的蹋顿动了,手里的弯刀‘呛啷’一声插回了刀鞘之中,蹋顿的眼神虽然还是血红的,仍然是择人而噬的冒着凶光,漠南草原上传说‘比能睿智,蹋顿残虐”看来也不是谣传。“集结部队,上马,向北!!寻找汉军决战!他们一定就跟在我们后面!该死的汉人,该死的汉人,辱我太甚!辱我太甚!”整齐的骑队,铺天盖地,每一个骑士的脸上都是一片的肃穆和平静,他们知道,最后的时刻就要到来了,现在的情况不用任何人来解释了,长了眼睛和脑袋的人都知道,他们这一万多部队,已经是穷途陌路了,唯有以必死的决心,或许能够找到渺茫的一线生机。其他几万战友和族人,或许正在不远的地方等着他们,现在每一个人都知道,回家的路已经断绝,在南方翘首仰望的家人啊!或许再也见不到了。其实蹋顿还隐藏了刚刚收到的飞鹰传信,古柳镇大营被破,数十万部民被掳掠,蹋顿已经下令围攻丰宁的部队撤回,但是,也许等他们受到命令的时候,其他的几个聚居营地也已经被攻破了吧。即使在暴怒中,蹋顿的头脑也是十分的清晰的,现在方志文的整个布局已经完全显现了出来,将自己远远的诱来漠北,用丰宁城吸引乌桓的大军,纠结异人和刘虞、公孙瓒,合力攻破自己的老营,好一个调虎离山,好一个引蛇出洞,好一个釜底抽薪。什么统一乌桓的,什么称霸草原,这些都成了梦幻泡影,现在自己很可能已经是孤家寡人了,就是面前这些英勇坚定的战士,一但知道自己的亲人已经被汉军抓走屠杀,想必也会立刻崩溃吧。就算是不会崩溃,但是包裹里剩下的最后一点粮食只够今天晚上,明天,所有的人只能饿着肚子去跟汉军拼命,甚至,汉军只需要远远的看着,这些勇敢的乌桓人,在这茫茫的雪原上冻饿而死,这......这是何等的凄凉啊!这就是英雄的末路么!?“乌桓的勇士们!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我们被那些卑鄙的汉人逼到了绝路,这些卑鄙的汉人冒充我们袭击了匈奴部族,从今天开始,我们在匈奴人的地盘上,再也找不到一颗粮食,迎接我们的不再是温暖的马奶酒,而是冰冷的刀箭!”蹋顿跨下的战马不安的踢踏了几步,蹋顿略微紧了紧手里的缰绳,眼睛里神光爆射,几乎是用吼的。“这些卑鄙的汉人用我们同胞的鲜血,用阴谋诡计将我们骗到这里,用阴谋诡计毒杀我们的勇士,用阴谋诡计挑起我们与匈奴人的仇恨!!我乌桓的勇士,都是堂堂正正的英雄,却被这些卑鄙的汉人反复的算计,这硬生生强加给我们耻辱,我们该怎么办?告诉我,我的勇士们,我们该怎么办?”“杀!杀!杀!”“现在,这些卑鄙的汉人就在我们身后,我的勇士们,谁愿意跟我一起,用这些汉人的血,来洗刷他们强加在你们头上,强加在你们的王、我的头上的耻辱!谁愿意!?”“杀!杀!杀!”汹涌的声浪扩散开来,像是一个无形的波纹,将周围原野上的积雪都吹了起来,氤氲的寒气像是雾气,在雪地上蔓延着,直到一阵北风吹来,细细的雪沫子被席卷起来,高高的扬起,随即消失不见,就像那些乌桓人的勇气一样。.................................................................“主公,蹋顿部队回转向北,正在朝我们的方向前进,现在距离八十里,我们是否应该退一退。”宇文伯颜将各个斥候汇总过来的消息略微整理了一下,就能准确的发现蹋顿的行踪。“不必了,眼看就天黑了,让斥候严密监视蹋顿的部队,传信给折罗,让他们掉头向北,跟在蹋顿的身后,准备与我们一起南北夹击。”“哥哥,要决战了么?你不是说要将这些乌桓人饿死在雪原上么?”香香眨着大眼睛问道,嘴里呼出的热气隐隐的遮住了她被冻得通红的脸蛋,看上去有些朦胧的感觉。“呵呵,该死的是那些头领,既然蹋顿想要体面的一战,我给他,只要他败了,那些乌桓兵就是我们的了,属于我们的士兵都是好士兵,呵呵。”方志文笑嘻嘻的答道,现在的蹋顿已经是没了牙的老虎,明天?明天会有公平的一战么?如果一方吃饱喝足精神十足,另一方饿着肚子又冷又饿也算是公平的话,那么方志文确实给了蹋顿一个公平的机会。对于这一点,蹋顿应该要感谢方志文,当时他带着五万精锐狂追方志文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过公平,现在方志文看在他能够提起勇气返身一战的面子上,看在他也曾是名扬大草原的一方枭雄的面子上,给他一个战死的荣光,他还有什么不满的呢?!“哥哥,要不要让北边的那些降兵过来助战?”“不用了,他们新降,本来忠诚度就不是很高,你让他们转头就对付旧主,那也太难为人了!”“嘻嘻,这不是考验他们呢么。”“不用考验,等蹋顿死了,蹋顿的部族也被我们吞并瓜分干净了,这些人还有别的选择么?他们只能成为我们密云一系的坚定支持者。”“我懂了,哥哥,这些精锐部队将来还能为我们征战呢。”“呵呵,就算退役成民也是好的,我们最缺的其实是人口啊!”“人口啊!?”香香咬着手指头又不知道动着什么主意,帮助哥哥解决难题,是香香最大的爱好和期待。方志文笑了笑,心里暖暖的,回头对宇文伯颜道:“传令就地扎营,派个斥候去送一封箭书给蹋顿,约他明日辰时中在前面四十里的雪原上决战。”宇文伯颜虽然没有完全明白主公的打算,但是从以往的经验看,主公的智慧显然比大家都高明,所以,宇文伯颜不再追问了,直接去传达命令。实际上,刚才已经接到了南边的最新消息,李射虎大破乌桓人的古柳镇营地,瓜分了超过三十万的乌桓部民,而李射虎的下一步就是赶在乌桓大军回援之前,尽量攻破其他几个乌桓人的越冬营地,彻底打断乌桓人的脊梁骨,消除乌桓人的战争潜力。在这样的情况下,主公选择了与弹尽粮绝的蹋顿部队进行面对面的决战,似乎有些多次一举的感觉,其实只要稍微等一下,乌桓人的部队必将不战而溃,既然如此,又何必费力气去战斗呢?事实上,宇文伯颜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溃散的乌桓骑兵,哪有投降的乌桓骑兵好呢!?方志文的打算不是要决战,而是要吞掉这些乌桓骑兵,现在宇文伯颜等将领还在考虑剩下的仗该怎么打,而方志文已经在考虑战后的事情。实际上林老当时说得很对,打下整个大草原或许并不难,但是要在草原上站稳脚就没那么容易,还有接踵而来与其他势力抢地盘而起的内讧,玩家之间因为分赃不匀也不会安稳,所以越是逼近了战争的结尾,事情就变得越复杂,方志文也就越发的小心,现在每一点的实力都是很重要的,浪费最可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