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四日,袁绍正在南皮焦头烂额的接待着来自各地的世族,这些人一改往日的高风亮节,要么是咬牙切齿,一副择人而噬的疯狂状态,要么就是如丧考妣见谁都干嚎一通,一副铁人见了也会流泪的可怜相。袁绍温声细语的不断说着安慰的话,或者拍着胸脯不断的许下势要报仇的豪言,然后命人将这些世族代表们都一一的安置下去,并且再三的吩咐要仔细照顾,不得疏忽,这才揉着额角回到了内室休息。一进门,却看见许攸正悠哉悠哉的喝着茶,让与袁绍一起应付那些世族的逄纪和耿包、辛评都有些不忿,凭什么我们在前面挡灾,你在这偷闲呢!“子远,你倒是会偷懒,也不去帮帮我。”袁绍一改刚才同仇敌忾的神情,笑呵呵的说道,似乎心情十分的好,这让外人看到了一定会非常的奇怪,再怎么说,现在冀州的局势也不是值得高兴的时候吧?“本初自己招来的事情,为何要攸来帮衬?当时攸可是反对本初这么做的。”许攸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淡淡的说道,一边轻轻的抿了一口香茗,一副满足而又惬意的样子,看得逄纪直冒火。没错,这个主意是逄纪提出来的,借黄巾起义军的刀子,来给袁绍立威,同时消弱一些有二心的世族的力量,这一举两得好事,怎么会被许攸说的那么不堪,逄纪心里很不舒服。耿包的年纪稍大,即使心里有些许的不满,但是也不会表现在脸上,看着袁绍笑呵呵的坐下,自己给自己倒茶,辛评也施施然坐了下去。新近投效袁绍的辛评好心的拉了拉逄纪的衣袖,随着袁绍一起落座。“子远还是觉得这么做不妥?”“做都做了。还有什么不妥,只不过本初的名声受些损害罢了,现在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将黄巾贼尽快的从我们的地盘上赶出去,很快就要开春了。”“开春?”逄纪低声嘀咕了一句,他知道,许攸的意思是恢复生产的问题。但是逄纪想得更进了一步,是对方的粮食生产问题。还有那么多从贼流民的粮食问题,或者,粮食问题会成为黄巾贼的死穴?许攸眼神一闪,已经明白了逄纪在想什么,因为这正是他刚才那句话想要提起的话题,自己上次献计袁绍没有采用,不免让许攸有些不忿。所以,这次许攸一定要表现一番,而逄纪,就是许攸选来踏脚的对象。“是啊,春耕!如果到春耕的时候,本初还没有恢复正常的生产秩序,恐怕到时候外面的那些人会闹得更加不可收拾吧?”许攸慢悠悠的说道。袁绍神色一凛,这个问题他暂时还没有想呢,当时只是想着如何彻底的压服这些牛哄哄的世族,似乎没有想得那么长远。如今自家的菜园子里都是野猪、饿狼,请神容易送神难,现在到了该考虑如何送神的时间了。老实说,袁绍手底下不是没有部队,也不是没有领军的将领,甚至在朝堂的叔父已经将允许地方官绅招募私兵的诏旨都弄下来了,现在在成为军阀的道路上,已经没有任何技术性的障碍。只是看看谁来做第一个出头鸟。袁家四世三公,自然是会珍惜羽毛的,所以肯定是不会做这个出头鸟的。而现在最有条件做出头鸟的,只能是下面的人来做。所以,袁绍放野猪、饿狼进后院,也有着这个方面的打算,袁绍相信这些被黄巾贼杀人抢钱的世族们,是很乐意招募乡勇去对抗黄巾贼,以图报仇雪恨收复家园。许攸的真正想要表达的东西,或许就是在这里,袁绍深深的看了一眼许攸,对许攸的智谋还是有些忌惮,没有上位者会喜欢一个能看透自己的下属。逄纪看了一眼面色有些沉郁的袁绍,抢着开口道:“主公,可以让颜良和文丑将军出动了,既然朝廷已经允准地方官府招募乡勇,我们也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时机壮大自己的军队,另一方面,我们也可以要求冀州世族提供钱粮方面的帮助。”辛评扫了逄纪一眼,心里涌出一股后悔,刚才自己还同情他,没想到转头他就将冀州的世族给出卖了。辛评可是冀州本地人,对袁绍利用黄巾打击部分世族的做法,辛评没有强烈的反对,因为那里也有他们家族的对头,而且,辛家又没有在遭受打击的行列里,所以刀子没有割到自己身上,辛评也不会去出这个头。只是现在逄纪的建议,可是没有将辛家排除在外的,向外掏钱?现在辛家投靠了袁绍之后,暂时还没有得到好处,所谓未见其利先受其害,这未免有些让人恶心吧!许攸却偷偷的撇嘴暗笑,上当了吧!“元图此言差矣!朝廷允诺的是地方官绅可以招募乡勇自守,请问元图,本初是地方官绅么?”“这......”“抑或颜良和文丑将军是地方官绅?”“这个.......”逄纪的额头上竟然渗出了一点汗水,刚才自己真是太冒进了,一个不慎就掉进了许攸的圈套,原来他是在这里等着呢!自己刚才的冒失显然已经让袁绍看在眼里,这下在自己可是失分不少了,更可恶的是,许攸竟然下套子借着自己上位,其心可诛!“那子远的意思呢?”耿包适时的插嘴给逄纪解了围,耿包的这个插嘴很有讲究,这个时候许攸已经达到了踩低逄纪的目的,而逄纪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耿包此时插嘴既不得罪许攸,又向逄纪示好,甚至某种程度上,也是给许攸搭了台阶,两边讨好的事情,不做就是傻子。辛评的性格比较忠直,只是暗暗的叹了口气,这房间了四个下属一个主上。但是却有五个不同的心思,这算是什么啊!辛评心里不由得有些怀疑,自己投靠袁绍是否正确了,但是现在是已经上了船,想要下来可不容易。而且辛评不见容与韩馥,似乎辛家也没有别的选择,难不成去跟着黄巾贼造反!?许攸略微得意的抚了抚稀疏的山羊胡子。慢悠悠的看了袁绍一眼说道:“很简单,让冀州世族自行招募乡勇。然后本初派人去掌训即可,既不用本初出人出钱,也不用本初担这个非议的名头,同时也给了冀州被害世族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袁绍抚掌大笑,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辛评道:“这事自愿,无须强制。各家如果有能担当的人才,也尽可入军,至于钱粮,绍也不能人后,此事要尽快办妥,不要误了春耕。只是这事一定要反复的给各位世族代表说明因果,千万不可强求,这事.....由仲治协助于我。”逄纪被排除在外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的,只不过连许攸也被排除在外让逄纪有些意外,更多的当然是幸灾乐祸了。看来,许攸也未必就让袁绍信任啊!说起来,这个许攸也是有些倚老卖老了,张口闭口的称呼袁绍为‘本初”连个主公都不愿意叫的人,又怎么能够获得主上的信任呢。许攸觉得逄纪的目光非常的刺眼,其实袁绍不选择许攸来执行这件事,许攸倒是不觉得意外。因为这事本来就是辛评来做会比较好,但是逄纪的目光却让许攸很不爽,而且。袁绍的表情虽然很高兴,但是一句夸赞的话都没有。显然袁绍的心里似乎有些别的想法,许攸虽然脸上淡淡的笑着,但是心里却不由得对袁绍的评价又降低了一些。“此事仲治来协助本初正好,另外,公则在清河口港囤积粮草,此时也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袁绍眯了眯眼睛:“子远是说招募流民?”“正是,这些流民都是重要的战略资源,一旦开始招募乡勇,这些都是可以优先招募的人员,以一饭许之即可卖命,本初不招,这些人就会变成黄巾贼的兵马,本初招一个,黄巾贼就少一个。”“主公,其中的老弱还可以卖给方志文。”耿包又插了一句,耿包这个人胆子确实大,这种坏名声的事情,他说起来一点负担都没有。袁绍笑了笑没有出声,至于会不会接纳耿包的建议并没有表态,但是在座的都是聪明人,不反对,那就是接纳了,只不过这事由下面的人去做就好了,无需让袁绍来担这个名声。袁绍转向许攸,眼里满是赞赏,有许攸在,许多事情都帮你想到了,事无遗漏确实很轻松,但是,袁绍心里对许攸总是有着戒备,不能全心的信任他,可惜自己非常信任的逄纪跟许攸一比,确实差了一些啊!“这事就让公则与公骥去做吧。”袁绍嘴里的公骥是颜良的表字,这事交给郭图和颜良,正好相得益彰,而且郭图就在清河口港,一方面集结的流民可以在清河口周围训练,给方志文施加压力,另一方面,又能很方便的将老弱卖给方志文。许攸笑了笑,袁绍的想法他自然明白,只是郭公则负责这事,恐怕不论青壮老弱,他都敢卖吧!那个家伙只认钱啊!不过许攸也不揭破此事,坏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许攸没有必要去如此开罪郭图,许攸之所以猛踩逄纪,是因为袁绍太信任逄纪了,许攸要想成为袁绍的首席谋士,必须将逄纪踩下来,而郭图则根本不是许攸的目标。耿包、逄纪似乎也明白其中的关窍,也是笑而不语,算是赞同了此事,至于辛评,他更不会现在就去掺乎袁绍这边元老之间的争斗。于是,继续下一个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