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云城里已是梅花差不多开尽的季节,整个城市里,都充斥着甜甜的梅花香味,还有醉人的酒香,这个季节来密云赏梅的人太多了,大小酒楼都是爆满的局面,想要定个好位置讨好心目中的女孩,也不那么容易。于是,大家干脆就聚集在梅树下,一边赏梅一边喝酒了,这下子,连去酒馆的钱都省了,一举两得,于是,整个密云城里,都飘着酒香味了。距离城主府一墙之隔的一个小院子,幽静的院子里有一条小溪流过,溪边几棵梅树也开得灿烂无比,沿着小溪有一条碎石路,顺着碎石路看去,就是房子的门廊,院子虽然不大,但是却很别致,一个少女正在廊下匆匆的走过,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手里提着一个竹篮子,跟着少女的身后,几个雍容华贵的女子低声说笑着缓缓而行,而走在最后的却是一个男子,穿着普通,看上去长得也普通,但是仔细看去,却有种说不出的威严和味道。“爹爹,有客人到了!”吕玲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欢快,没有什么事情,能比失而复得更让人高兴,如今吕玲觉得,自己的父亲能笑眯眯的坐在自己的面前,就是最大的幸福。“玲儿,什么客人啊?”“方叔叔和婶子们。”“方叔叔?呃......志文是吧,你应该叫大人才对。”“嘻嘻,方叔叔和婶子让我这么叫的,说是与父亲交好,算是通家之好,所以不能生分了。”吕布苦笑了一下,这方志文还是这种性子,总是先让你欠下还不清的人情再说,不过,自己这次欠下的是救命之恩,是全家之德,说起来,可是真的还不清了。不一会,在严氏和貂蝉的引导下,一干人等都出现在吕布休息的正厅里,甄姜等人与吕布见了礼之后,一群女人和吕玲拿着茶壶酒盏去院子里赏梅了,剩下方志文和吕布两人相对而坐。“奉先,这次差点阴沟里翻船啊!”方志文笑呵呵的打量了吕布一眼,调侃着说道。吕布是昨天复活的,做任务的是貂蝉,前前后后,一共耗费了十五天左右时间,事实上,方志文真的一点时间都没有耽搁,今天是三月二十日,而吕布离开定陶的那天是三月一日。昨天,吕布复活的同时中原传来消息,铁军攻陷酸枣,韩遂攻占濮阳,宋宪退往句阳,张飞打破中牟,陈宫退守开封,同时曹县被曹操攻占,庞元率军退往定陶,中原局势危殆。“不是差点,是已经翻了!”吕布苦笑着摇头,吕布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想要了解战况,当他得知自己身在密云的时候,几乎惊呆了,随后大发雷霆,幸好严氏发威,才镇住了吕布。方志文笑了笑,见吕布的精神还不错,对吕布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很是佩服。“既然奉先认为已经翻了,那么还要去力挽狂澜么?”吕布看了看方志文:“志文觉得呢?”“我?这可跟我没有关系啊!莫非奉先觉得欠下我老大的人情,因此连自己的行动都不能自主了么?”吕布深吸了口气道:“不管怎么说,这人人情可是欠下了,而且怕是偿还不清了。”方志文咧嘴笑了,从一旁的篮子里取了一对酒碗出来,拿起篮子里的细陶酒罐,很仔细的倒了两杯酒,推到吕布面前一杯,自己端起一杯喝了一小口,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这是我家小宁无事自己酿的梅酒,我发觉我家小宁在这方面颇有天分呢!”吕布摇了摇头,端起酒碗也喝了一口,撇嘴道:“酸酸甜甜的,这是娘们喝的酒!”“对啊,不过女人喝的酒男人就不能喝么?战场上争胜,轻抛个人生死,刀锋品鉴人生自然是轰轰烈烈才有趣,但是生活之中,需要细细品味、慢慢享受,这并不矛盾,古人云:刚柔相济,文武之道。又云:一阴一阳,大道行矣。奉先,人不能一味刚烈,有时候要换个角度来看问题,这世上的事情,从来都不是只有你那一个角度才是对的。”吕布莫名其妙的扫了方志文一眼:“志文,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就是想告诉你,如果你一定要认为欠了人情的话,那也是你夫人欠了我夫人的人情,这事跟你、跟我一个五铢钱的关系都没有,明白么?别总是以为自己了不起,世界不是围着你我转的,呵呵。”吕布大囧,他知道方志文在说什么,昨天他醒来之后,对貂蝉大发脾气,指她擅做主张,又追问定陶的情形,貂蝉委屈极了,只好半夜去找方志文讨要中原的情报,后来还是严氏发作,痛骂了吕布一顿,才让吕布醒悟过来,自己有多对不起自己的妻女。她们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自己身上,而自己却将心思都放在别的地方,刚才方志文的一番话,就是在打脸,狠狠的打吕布的脸,吕布偏偏还没有反驳的立场。吕布慢慢的端起酒碗,细细的品着酒碗中酸酸甜甜的酒液,这东西,或许就是她们的心情吧,吕布忽然想到,正如自己喜欢烈酒,那浓烈辛辣的烈酒,正是自己在战场上纵横驰骋的心情,原来,女人们的心情是这样的。吕布的眼神渐渐的柔和下来,循着若有若无的笑声,向着院子里的女人们看去。“奉先,人总是要为别人付出,对吧?”“对!对兄弟,对君上,对国家。”“还有,对亲人,因为亲人也在无偿的为你付出,你拿什么回报于她们?”“这......”“忠孝仁义,人总是想要都顾全了,不过有时候会有取舍,这不难理解,至于你的将来,自然是要你自己去选择了,作为一个朋友,我想要劝你一句,在你作出选择的时候,请将你的妻儿也考虑进去。”吕布点了点头:“志文所言某记下了。”方志文笑了笑,端起酒碗示意了一下,又喝了一大口,畅快的呼出一口酒气。“奉先,这次一败是不是很不甘啊!”“当然,非战之罪,自然不甘!”“在我看来,这大汉论起勇武,奉先自称第二,恐怕没有人敢认第一。”“呵呵。”“不过,奉先也不必得意,虽然奉先勇猛无双,可是打仗又不是光有勇猛就行了,若不是庞复庆襄助于你,奉先你也不会做得好大局面,奉先与复庆算是相得益彰,可惜,复庆的眼光还是局限了,或者说他的追求其实与奉先并不一致!”吕布惊讶的看向方志文:“志文,此话何解?”“庞复庆是异人,他的目的是什么没有人知道,但是我却知道他的目的肯定不是匡扶汉室,对吧?”吕布想了想,不得不承认方志文说得很对:“呃.....或是如此。”“奉先你却一心要匡扶汉室,我不知道你是为什么,是为了丁老大人的嘱托,或者是你自己对天子的承诺,但是从根子上来说,你和庞复庆的追求是不同的,只是,你们都喜欢冒险,你缺乏战略智慧,而庞复庆缺乏一战而胜,再战再胜的勇力,于是,你们两个就凑到一起了,如鱼得水啊!”“算是吧!”吕布苦笑,一口喝尽了酒碗中的酒液,酒香入喉,绵醇香软,齿颊留香。方志文笑眯眯的再给两人的酒碗倒上新酒,一脸随意的继续说道:“从一开始,我就猜到你们的结局。”“不可能!志文你虽然聪明,但是也不可能预先知道结局啊!”“为何不能!世间人事都是有规律可循的,特别是你们两个性格鲜明的人凑在一起,就更容易推测了。我问你,若是当年庞复庆没有找上你,你能在中原立足么?”“呃.....怕是不能!”“你看,你自己也能预测么!中原是四战之地,凶险异常,从古至今未闻据中原而得天下者,由此可知中原的凶险,而你们两人,一人迷信自己的武力,一人迷信自己的智力,视天下如无物,听起来确实豪情万丈,做起来倒也超凡脱俗,奈何中原之战,乃是要以中心而抗衡四野,直至四面再无敌手,要在群狼之中纵横捭阖,每战皆险,虽然你二人连连涉险过关,可是世间之事,岂能次次都如此幸运?所以,你二人之败,只争迟早罢了。”吕布脸色忽青忽白,仔细的想着方志文的一番话,吕布心里如同翻江倒海一般,这一番话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吕布一定会嗤之以鼻,但是这话从方志文嘴里说出来,吕布却不得不信,不得不服。“照志文的意思,当初我们就应该放弃中原经营并州,然后吞并冀州威压中原?”“这是一个方案,至少比在中原行险要好,不过速度可就比较慢了,因为并州贫瘠,根本就很难支撑奉先你连年征战,若是让你安下心学着我与刘备那样种田,你能忍受么?所以说,从一开始,你们两个凑到一起,结果就已经注定了!”吕布仔细的一想,还真是如此,这么说来,今日自己落得如此田地,也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自己当初豪情万丈,要匡扶汉室,看起来似乎有些太过狂妄不知深浅了,或许,能够实现这种远大志向的,只有既不缺乏耐心,也不缺乏勇力的人,比如......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