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幻纪元一二七年六月十日，原属人类联邦承恩的北今已是一片凄凉无主之地。就在两个月前，这里还是一个土地肥沃、水草丰美的人间乐园，数百万人口在这块土地上安居乐业。然而，从那个“黑色的星期五”开始，短短两个月，世界的面貌发生了彻底的改变……来自异世界的魔族大军，乘着巨大的凶星从天而降，地震、火山、洪水，灾难接踵而来；黄沙席卷良田，飓风摧毁森林，洪水淹没草原，熔岩侵吞都市……国家消失了，都市化作废墟，包括人类在内，自然界中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生物遭到灭顶之灾，侥幸存活下来的生灵在这片陌生而荒凉的土地上绝望的挣扎，在魔族侵略者的铁蹄下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世界已然满目疮痍，争斗却不曾平息。黄沙漫漫，没有绿树，没有河流，远处城镇的废墟升腾着滚滚黑烟，天空盘旋着争食腐肉的秃鹰……一群衣衫褴褛的旅人，在沙漠中艰难的前进。正午的日光彷佛要把大地烤焦，旅人不得不在光秃秃的山岩下扎营，躲避毒辣的烈日。旅人们没精打采的躲在阴影下，小心翼翼的咀嚼着干涩的食物，这是最后的存粮了。他们没有抱怨，也没有恐慌，只有深深的无奈。他们原本隶属于承恩最精锐的军队，奉命远征西法。讨伐魔族。冰风之剑战役胜利结束，还没来得及庆祝便遭到彗星地打击，西法城化作废墟，居民与军队几乎一夜之间死亡殆尽，仅有这一支最精锐的部队跨越千山万水，突破魔族的重重阻截，朝着回家的方向前进……阿尔特斯叹了口气，望着不远处正在擦拭大剑的里欧，心想。回家又能如何呢？听说灭核也遭到彗星袭击，而且是受灾最严重的地区，如今承恩全境都被魔族占领，灭核则成为魔族的大本营。回去。也只是送死而已。自从得悉父亲秀.见妻子和女儿一面，可是……两个月了。始终没有她们地消息。洁西卡捧着一袋水走过来说：“阿尔特斯将军，喝点水吧！”阿尔特斯摇头道：“我还不渴，妳拿给里欧吧，这家伙即便热死也不肯丢下盔甲。难道那套盔甲，真的比他的命更重要？”洁西卡偷看了里欧一眼，苦涩的说：“那是费文亲手替他打造地盔甲。里欧大哥的确看得比命更重要呢……”阿尔特斯微微一笑：“其实还有一样东西。在他心里比剑和盔甲更重要。”“是什么？”“就是妳。”洁西卡脸一红。深深的垂下头。“去吧，陪他说说话。这小子最近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洁西卡点了下头，走向里欧，低声说：“大哥，喝点水吧！”里欧抬头看她一眼，平静的说：“我们还有多少水？”“这是最后地一袋了。”“拿去给病人和伤兵喝，他们比我更需要。”“可是，他们坚持拒绝，还说……还说里欧大哥和阿尔特斯将军是军队的领袖，比他们更需要保持体力，应付突发状况。”里欧把擦拭得一尘不染的大剑收入剑鞘，仰望昏黄的天空，默默无语。他是一个身陷死地也绝不肯叹气示弱地男人，可是此刻，脸上却蒙着无法驱散的阴云，英雄气短，莫过于此。忽然，远处传来马蹄声，似有血腥气味随风飘来。里欧宛如从梦中惊醒的狮子，一跃而起，双目精光爆射！“魔族来了，洁西卡，妳快去通知阿尔特斯将军，带人先走，我留下断后！”“不！我跟你在一起——”洁西卡不顾一切地扑到他怀里，哭着说：“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要跟你分开了。”“笨蛋！妳这是自找苦吃——我没有办法照顾妳！”“你才是笨蛋呢，不用你照顾——从现在开始轮到我照顾你了！”洁西卡激烈地反抗，让里欧呆若木鸡，他抚摸着少女泪水濡湿地脸颊，手指不禁颤抖。“洁西卡……妳……”“别说了，里欧大哥，到了如今的地步，我只想跟你同生共死，别无所求。”洁西卡深情地凝视着这位铁汉，一字一句的说：“答应我，永远跟我在一起。”里欧心神激荡，一时间无法开口，只是紧紧拥抱着少女娇小瘦弱的身躯，喉咙剧烈颤抖，几乎泣不成声。“洁西卡……很抱歉，我恐怕不能让妳过上幸福安乐的日子了……”“不是这样的，里欧大哥……从我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得到了最高的幸福……”洁西说：“我只有一个遗憾，恐怕来不及替里欧家留下香火了……”里欧用力抱了她一下，豪气万丈的说：“别说丧气话！从西法到承恩，这一路上千难万险，咱们不都是照样闯过来了吗？今天也不会有事的！回到灭核，就能见到费文和小莲他们了。”阿尔特斯在不远处停住脚步，似乎不愿打扰里欧和洁西卡互诉衷肠。里欧抚慰了洁西卡一阵，牵着她的手走过去，和阿尔特斯交换意见。他们都认为眼下不宜与魔族硬碰，可是风沙将至，逃亡只会自取灭亡，而且营地已经被魔族大军包围，恐怕只有拚死一战了。这时，魔族领袖们骑着马闯进营地，居然很懂礼貌的喊道：“请问谁是领头的，过来答话。”里欧整了整盔甲。迎上去说：“我就是，你们是哪里来地？”目光扫过来者，不由得一愣。这位魔族领袖，居然是胡子一大把的老人，身后还跟着一个步行的独眼巨人，扛着巨大的战锤，一位身穿斗篷、黑纱蒙面的娇小女子悬浮在魔族老人身旁的半空中，看起来像是一只精灵。魔族、精灵、独眼巨人……这三支互不往来的种族，怎么会走在一起呢？老人说：“我们是来自迷梦森林基地的独立兵团。正在寻找一位叫做里欧的人类战士，请问……”里欧猛然将大剑劈向地面，喝道：“不用废话！老子就是里欧！”老人后退一步，笑道：“不愧是人类最强地战士。气势比传说中更惊人……”里欧冷冷的说：“单挑还是群殴，随便你们，来吧！”老人摇头说：“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这里有几位朋友想跟你聊聊。”里欧断然道：“我跟魔族没话好说！”老人笑道：“你错了。我们不是一般的魔族，自从来到人类世界，我们就一直奉行避世隐居地原则，不曾离开迷梦森林半步。这次是受一位朋友的委托才不得不出山的。”里欧皱眉道：“你既然没有战意就请回吧，魔族毕竟是魔族，我不能跟你交朋友。”老人叹息道：“看来你虽然勇猛。胸襟和见识却比不上费文啊！”里欧大吃一惊。抢上前去问：“你见过费文！他在哪里？”老人说：“费文很好。正在一个秘密的地方修炼，我这次来。就是带你去见他地，不只是费文，红莲小姐和百合小姐也平安无恙。”里欧惊疑不定，警惕的说：“你说这些话，有证据吗？”老人挥了下手，身后走来一群蒙面人，先向老人鞠躬行礼，随即扯下面纱。一张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里欧的视线里，其中包括费文地父母，红莲的母亲和小姨，以及百合的双亲……空中地精灵女子也飘过来，露出真面目，竟然是绚华族长。里欧震惊地呆立当场，阿尔特斯则激动地拥抱着妻子，泣不成声。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平静下来，问老人为何会帮助他们的亲人脱离险境。“是莉沙女士地委托，”老人说：“我们从进驻迷梦森林的第一天开始就受到莉沙女士的照顾，自然要感恩图报，我们本来就是魔族，化装成军队进入灭核救人不会引人注目。更何况要救的人是费文和红莲、百合两位小姐的亲人，就算是付出牺牲也是值得的。“里欧听他讲述与费文三人的见面经过，不由得连声感叹。若非费文当初宽容的对待魔族，今天怎么会得到这份善报呢？看来做人的胸襟，他的确赶不上费文。老人笑着说：“你现在相信，魔族也不是全无好人了吧？”里欧脸一红，无话可说。老人指挥手下送来食物和水，先让里欧一行吃饱喝足，再帮他们化装改扮成魔族的样子，大队人马开赴迷梦森林。现在，只有那里是安全的地方。迷梦森林，地下基地。时光缓缓的流逝，费文一个人静静的躺在自己那一片黑暗的意识深处，不想听到任何的声音，不想看到一点的光明，他只想一个人静静的躺在这里，不想让任何人了解他心中的痛苦——那种一败涂地、面对灾难无能为力的绝望感。所以，他下意识的把自己的意识完全封锁，没有任何的声音和光线可以进入他意识的空间。缓缓地，一股温暖的意识暖流潜入他的意识之中，渐渐的包围住意识深处的他，让他在冰冷的意识空间中感到了一丝温暖，令他那被绝望包围的心也开始慢慢的温暖了起来。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好处的在耳畔响起。“费文，你听见我的声音了吗？”“你是谁？”他下意识的问。“我是谁？”那人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我就是你——你的灵魂，你我之间，没有任何秘密。”费文沉默片刻，苦涩的说：“就算你是我地灵魂。又能怎么样呢？我现在不想跟任何人说话。”“每次遇到挫折你都是逃避，可是最后你能逃到哪里去呢？你还要欺骗自己到什么时候？”自称灵魂的声音，尖刻的问。“逃避……是啊，我一直在逃避，无论对爱情还是人生，”费文回忆起里欧对他的评价，越发感到痛苦：“我也想振作，也想勇敢的面对人生，可是……”“可是你总是感到自卑对不对？”灵魂冷冷的说：“童年时代所受的歧视让你对生活失去了自信。别人叫你废物，你不承认，可是你自信真正被这个词刺伤了。”“没错，我的确软弱、的确自卑……但是。我不会因为这些弱点就自暴自弃！”费文爆发似地狂吼：“我真正为之痛苦的不是这些，是面对灾难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亲人遇难却不能保护他们！我……我恨自己太弱小，恨自己没有逆转命运的力量。我希望变得更强，可是找不到道路……”说着，他已是泣不成声。灵魂笑了，柔声说道：“不要悲伤。你的责任感让你不堪重负，可是你地力量很难达到你理想中的目标，这就是人生苦难的源泉啊。可是不要失望。只要你沿着正确的路走下去。迟早能够获得成功。现在这条路就摆在你地面前，为了恋人、为了亲友。你愿意为之努力吗？”“我愿意！”费文斩钉截铁的说：“哪怕牺牲生命也愿意，只要可以保护我爱的人！”灵魂开心的笑了，这笑声从单一变成合唱，变成少女们音色各异但是同样悦耳地笑声，费文听出其中有红莲、百合、莹星、暗月，甚至还有并不特别熟悉的旋娜等人。灵魂就在这笑声中分解了，变成水、火、地、风、光、暗六大元素，注入他胸前那个立锥体法阵，化作纯粹的能量。现在，他地耳中只剩下皇地声音在朗诵契约咒文：“在天地万物地见证下，无所不在的元素力量呀，我们请求与费文.约……”“皇……是你吗？你在干什么？”“费文，不要分神，请接受契约，我要对你的灵魂进行彻底改造。”“改造，我的身体好奇怪，似乎有许多能量正在涌进来……”“为了打败清光，为了保护你所爱的人，请再坚持一下！”“谢谢你，皇，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费文将精神延伸向立锥体，充分吸收外来能量，彷佛同时点燃了六盏明灯，立锥体的六角星底盘倏然亮起来。皇的能量注入锥体之后，构成灵魂的声音彻底消失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立锥体中忽然显现出迪芙的身影，她抬起头，冲着费文微微一笑。“迪芙……”“费文哥……”“妳……妳恢复意识了？”费文又惊又喜。“是啊，获得了这些外来的能量，我终于可以跟你做精神层面的沟通了。”迪芙扬起双臂，身后展开六色元素羽翼：“现在我不只是代表我本人，而且代表莹星姐、暗月姐、红莲、百合，以及其它在你生命中占有一席之地的女孩们在与你对话，她们的意识全部统合在我的精神之内，综合成为我的形象出现在你面前，费文哥，现在的我，已经成为她们的代言人啦！”“太好了……迪芙，自从失去妳以后，我已经很久未曾这么开心了。”费文喃喃自语，禁不住留下幸福的眼泪。六彩光华从立锥体中迸发出去，一直投射到费文体外，使他的身体在彩虹的海洋里起伏不定，如同幻影一般模糊。随着时间流逝，幻影越来越清晰，渐渐的有了一些实体感。在这只有光星的世界中，没法知道时间的流逝，悬浮在其中的费文吸取着六大元素的精华，从精神到肉体都在发生剧烈的蜕变，短短几十分钟，便飞越了千万年漫长进化的历程。彷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费文完全吸收了毁灭者和七位少女的能量，完成最终进化。当他睁开眼睛，重新审视这片孕育自己的土地，视线穿透天花板和厚厚的泥土，一直看到迷梦森林之外的天空，在那寒星闪耀的夜空里，一弯明月静静照耀着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