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如往常般问他信不信,而是问他是不是准备好了!段梓易心底狂喜不已,他看出来,秋儿在试着相信他。一边光明正大旁听的阳南生看他迟迟没反应,忍不住插言问,“夏小姐如何知道得这般详细?这个时间可准?”“说不说在我,信不信则在你,其他的,我都没办法回答。”夏含秋起身,对着阳老福了一福,“旁边的宅子还没修葺好,阳老要是不嫌弃便在这里先住上几日吧。”“固所愿也,不敢请耳,老夫就怕太过冒昧了。”夏含秋微微一笑,“我这就让人去拾掇拾掇,你们先说说话。”走时,夏含秋将一众丫鬟都带走了,给两人留出自在说话的空间。阳南生今日才见着夏含秋,对她的转变并无多大感觉,可是段梓易却感觉深刻,他的秋儿,真的放开了。不再局限在她给自己划下的那个框架里,不再层层束缚着自己,就连笑,都不再蒙着阴影,真好。“王爷,要是微臣没有记差,您来会亭后给微臣来的第一封信里就有提及战乱之事,微臣当时还以为您是从无为道长那里得知的,现在看来,是从夏小姐这里知道的?”段梓易点头,按捺下追随秋儿而去的心思,谈起了正事,阳老会亲自前来固然是因为他有了心仪的人,但绝不会只是因为此事,他也不介意对他说得再明白一些。“其他的你不要追问,秋儿的话信得过,我叫你做的准备怎样了?”“微臣不敢怠慢,一接到您的信就照办了,只是若真的天下大乱,您的封地怕是也安稳不了,您又不愿意回南岭坐镇……王爷,这事必须拿个章程出来,不管怎么说南岭都是您的后盾,那里绝不能出乱子。”“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留了一半的力量守在南岭,可是现在,我不这么看了。”段梓易脑子里浮现一张地图,“南岭地处梁国极南之地,和南朝比邻而居,若只是小乱一番,以我们的力量南岭定然能保无恙,但现在是一场将十国都拖入进来的战争,哪里又能避得开战火?你说我是固守一个地方任别人来攻,还是我兵强马壮的想对别人如何便如何来得好?”“最好的防守是进攻,自然是后者更强。”阳南生想也不想的道,“王爷的意思是弃了南岭,灵活作战?”“马上弃了南岭倒也不用,没人对南岭出手之前那里便还是我的封地,该如何还如何,一动不如一静,一旦有变立刻撤离,至于灵活作战。”段梓易嘴角微勾,“灵活那是自然,作战却未必,就算是两国相争一时半会也完不了,更何况是十国相争,要争出一个结果来耗上十年八年都算是极快的,拖个几十年也未尝没有可能,我们不必早早参与进去,也没有参战的必要,柏瑜还太小了,最少,还需四年蛰伏,保存力量才是上策。”王爷都说得这般详细了,阳南生哪还会不明白主子打的什么盘算,也是,主子从来就不是个愿意和人硬碰硬的性子,怎么占便宜怎么来才是王爷会干的事。“可是您说的这一切都建立在那场还未发生的战争上。”“秋儿说十月便肯定是十月,我信她。”这么信任的话居然出自王爷之口,阳南生不得不对夏含秋更高看了几分,原本质疑的话全吞了回去,改而道:“王爷是打算一直停留在会亭城吗?这里……安全?”“今后的事说不好,先看看秋儿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再做决定,你们在南岭的动作要放小一些,以南岭的地理位置,就算梁国亡了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人理会,暂时没必要打草惊蛇。”“是,微臣记下了。”记起来时还受人之托带话,虽然知道这话说与不说不会有区别,阳南生觉得还是说上一声比较好,“来时史家大小姐托微臣带话给您。”“她还在做梦?”不用听段梓易也知道她做何打算,要说这个女人也奇怪,多少人怕他变脸,她明明也是怕的,可怕归怕,怕完了还是追着他跑,想法半点不变,一个王妃的位置就那么有吸引力?为何从秋儿那里就半点看不出来?阳南生忍笑,“是,史小姐说她为了等您都要过了花龄了,您若是不娶她,她就绞了头发去做姑子。”“那便去,没人拦着她。”“微臣定将话带到。”对那个闹腾的史家姑娘,阳南生并不讨厌,有时候就是觉得她脑子太不好使,要真的成了王妃,担心以后生出来的孩子会笨,就为了这点,他也没想过要撮合。要是王妃是夏小姐……阳南生的视线落在几案上没收走的那一撂宣纸上,以后他的小主子定然也是个极聪明的,能继承王爷衣钵,守得住王爷留下来的一切。只是这么想着,阳南生便有些期待了。“王爷,日子可定了?”“我给无为道长去信了,还没回音,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起来,别到时急赶赶的漏了什么轻慢了秋儿。”“王爷只管放心,这些年微臣积攒下了一些,定不会办差了事。”这却是段梓易不知道的,不能怨他在知道自己要成亲时最先想到的尊长是阳老,这个人待他从来就不是外人看到的那点忠。现如今能让他敬一声长辈的,也就是此人了。“有心了。”阳南生只是笑笑,转而说起了封地上的琐碎事,直到夏含秋亲自来请两人去用午饭。自打夏含秋进入视线始,段梓易就跑魂了,满心满眼全是那个人,哪还有心思去理会阳老说了什么话。阳南生见状干脆闭了嘴,好笑的看着王爷此时的神情。这样的王爷,以往十多年相处时不曾见过,看着着实新鲜。“汝娘亲自下厨做好了饭菜,酒也温好了,换之,阳老一路奔波,有什么事等阳老吃好了再说不迟。”“好,听你的。”段梓易痛快应下,转头对着随之起身的阳南生道:“阳老,汝娘的饭菜做得极好,定合你口味。”“能得王爷如此称赞,微臣都有些期待了。”夏含秋轻笑,肃手相引。阳南生自然不会走到段梓易前边去,段梓易则想和秋儿并肩而行,见状干脆强行拉着秋儿的手腕一起走。夏含秋挣扎着将手收回来,却并没有去守那些个规矩,而是从从容容的行在段梓易身边。原本还抱着试探心思的段梓易都有点儿喜不自禁了,眼角眉梢全染上了笑意。王爷这样带着暖意的笑,阳南生觉得这十几年加起来都没有今日这一会见得多。“换之,需要去将柏瑜请过来吗?”“晚上吧,待晚上念安也回来了再一起来。”“也好。”饭厅离得近,不一会就到了。看饭桌上只摆了两副碗筷,段梓易就皱起了眉,这些日子,他们一直是一起用饭,总不能因为阳老来了反倒生份了。跪坐着给两人斟满酒,夏含秋道:“我在屏风后置了一桌,换之,你好好陪阳老喝几杯,这酒度数不高,喝不醉人。”“不用如此,秋儿,一起用便是,阳老不是外人。”阳南生估摸着他不在时两人是一起用饭的,忙帮腔道:“夏小姐只管自便,不用顾及老夫。”夏含秋本就有意改变,此时见两人都这种态度也不拒绝,吩咐丫鬟在这桌上了碗筷。酒过三巡,话题便聊开了。“秋儿,战乱先从哪里起,你可知道?”夏含秋微微一笑,优雅的拿帕子擦了擦嘴角道:“你一定想不到战乱是谁挑起的。”“谁?”“梁国国君。”段梓易是真没想到会是他的三皇兄,在他印象中,那人野心是有,可是要说他野心大到对他国开战……段梓易暗暗摇头,怕是又被谁给设计了。“不信?”段梓易脸上的不以为然太明显,夏含秋看在眼里却并不生气,反倒觉得挺有意思,这人,之前还说过不管她说什么都信她的呢!“不是不信你的话,是不信他有那个胆子,前不久发生了一件事我没和你说,我那三皇兄听信谣言,误以为他宠爱的次子不是他亲生的,他一怒之下杀了次子和跟随他十多年的妾室,这么显而易见的圈套都能引他上勾,你说这样一个人,要挑拨他实在是太容易。”这些却是夏含秋不知道的,如果梁国现在的国君真是这样一个没脑子的,被人利用的机率就大了。看秋儿一脸的若有所思,段梓易给她夹了一筷子菜,问,“他对邻国出兵了?”“他极生动的上演了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赔上了整个梁国。”看他一眼,夏含秋说得意义深远,“你若是想插手,并非不可能扭转局势,只要有准备,谁是螳螂谁是黄雀还不一定。”段梓易微微摇头,满眼不赞同的说出一句出乎夏含秋预料的话,“秋儿,这方面你要和无为道长多学学,有些事是注定了的,强行改变,不止你这个泄露天机的人落不着好,就是改变也不见得就是好的,秋儿,头顶的这片青天从来便是无情的,你还没见识过它的威力,所以你能戏言,但是我惟愿你从来都不用见识它的天威。”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