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池是潭死水,在夏日的照射下,飘着厚厚一层浮萍的水面,散发着隐隐的水腥味。荷花池畔是座假山,一座典型的中式园林假山。用挖荷花池时挖出的泥土堆积而成,坡度并不高,石阶依次而上,最上面,是用丑陋的水泥人造的所谓太湖石,堆砌成了假山顶。山顶中央,造例是座所谓的观日亭――尽管周边地平线上,触目所及,是一幢幛高楼。但游客到此,总还是喜欢登高一望。再说,观日亭内多少有些微风,也能避些太阳。现在,观日亭的一角,坐着一个老人。稀落的苍苍白发。满是皱纹的双手扶着一条拐杖。如果放在往日,这只是再平常不过的“再美不过夕阳红”场景。但是现在――王路略转了转镜头。镜头对准了观日亭里老人的脸――惨白的眼珠。已经腐烂没有嘴唇,露出缺了好几颗牙的牙床。又是只丧尸。王路扁了扁嘴。放下了望远镜。这次他可不会再犯前车之鉴了。不把盆景园掘地三尺,他可不放心把陈薇、王比安带到这里来。整个盆景园呈东高西低的态势。园子的结构也并不复杂,两侧都是草坪,伴随有人工小溪,中间一条石子路,路两边放着一座座盆景,多是小型半人高的盆景。盆景园之名也是来自于此。荷花池位于最西边。王路一路走来,把每个能藏丧尸的地方都翻了一遍,甚至连女厕所也溜进去看了看。直到现在,才在荷花池边的假山顶,发现了这只老丧尸。王路啜了啜嘴,老丧尸也是丧尸啊。不灭了它,总是不安心。王路有些苦恼。如果那是个普通的老人的话,就凭双方的年龄差距,王路上去几拳,就能把对方砸扒下了。断几根肋骨都是轻的。可问题这是丧尸啊。从理论上说,这老丧尸和老人一样不经打。可万一老丧尸的牙磕着碰着王路身上的边边角角,只要划破点皮,自己一样死翘翘。王路瞪着安然坐在观日亭的老丧尸,一肚子没好气。你说,你一个快躺进棺材的老头子,不好好在家呆着,跑外面来干啥。驻着根拐杖,连路都走不稳,凑什么热闹。变成丧尸了,还给我找不痛快。你干脆从假山上摔下来,自己一头撞死不就结了。哪怕撞不死,摔断条腿也好啊。王路挠头。得想个招。手里没什么得心应手的武器。王路站起来,打算到外面的工地上找找看,最好能找到个铁铲啊螺纹钢什么的。一寸长一寸强,有了长兵器,心理上也多点勇气。出了盆景园的门,王路正要左转去工地。突然顿住了脚步。盆景园是对外开放不售票的,原是售票房的地方,现开着的是一个小店。买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什么小盆景啊花种啊化肥啊小铲子啊风筝啊可乐啊棒冰啊面包啊。这几年市民流行钓鱼,又摆上了鱼杆啊什么的。王路眯起眼,想到了什么。他一转身,钻进了小杂货店。观日亭内。老丧尸安安静静坐着,阳光晒进来,一半照在地上,一半照在它的裤腿上。老丧尸定定在看着远方。不知道在它眼中,这世界是否还象以前一样,那样的生机勃勃,多彩多姿。“喂!”突然一声大喊,惊动了呆滞化的老丧尸。老丧尸以一种老年人特有的迟钝转过头来。凉亭外,一块新鲜美味的肉正在那儿又蹦又跳,又喊又叫。“老不死的,这儿这儿!”正是王路。只见他在凉亭外几步远的地方跳、叫着,还大声拍着掌。“快来啊,快来啊。有好吃的。”其实用不着王路好意提醒,老丧尸已经站了起来,神奇的是,也许是种本能,它还驻着拐杖。对新鲜的肉和血的渴望是无穷的。老丧尸虽然步履蹒跚,却直直地冲着王路追了过来。王路退后一步,又喊了声:“过来啊!”然后一转身,沿着石阶跑了下去。老丧尸紧跟在后,王路跑得并不快,不时侧过头看一眼丧尸有没有跟上。老丧尸的脚步越来越快。王路“靠”了一声:“这丧尸病毒还能还老返童啊。”这时,王路已经跑到了下假山顶的石阶旁。王路做了个奇怪的动作,他并起双脚,跳了一下。他跳到了下一格台阶上。然后,继续向下跑。这一下,耽误了点时间。老丧尸离王路更近了。它张开了嘴,露出白渗渗的仅剩的几颗牙齿,向王路的背影扑过去。然后――然后,它一头从石阶上载了下来。从假山顶的石阶道的最顶端,一头载了下来。老丧尸这下摔得很猛,它几乎是以凌空的势态,从站在下面几格石阶上,正贴着水泥假山石靠着的王路身边,飞扑了过去。经过王路身边时,老丧尸奋力做了个伸手扑捉的动作。这完全是徒劳。它的指尖连王路衣角都没碰到。说时迟那时快,老丧尸从石阶顶摔下来,重重撞在下面一块尖利的假山石上,又顺着石阶滚下去,甩动的脑袋不时撞地石阶上,发出咚咚的沉闷响声。直到呯的一声,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趴在了假山下。王路快步跟上,也来不及细察,双手捧起石阶边用来装饰用的盆景,重重地扔了下去。王路连扔了三盆五针松。直到看到其中一座盆景的花盆,把老丧尸的脑袋砸碎后,才住了手。确定老丧尸已经死透后。王路才转过身,看了一眼石阶最顶端。在那儿,沿着石阶半尺高的地方,一条细细的线,在阳光下反射出微不可察的光。那是条钓鱼线。王路从小杂货店里翻出了这条钓鱼线,然后在石阶上做了个再简单不过的绊马索。丧尸是没脑子的。这是所有丧尸影片的定理。它们连消防梯子都不会爬。更不用说,会去发现并避让难以察觉的钓鱼线了。王路原来指望,老丧尸从假山顶摔下来时,断了腿啊手啊什么的,然后,他再把行动不便的丧尸拖到荷花池里淹死。没想到,老丧尸这一摔,把全身骨头断了个七七八八,看着它在地上那扭曲的四肢,估计都断得象魔术棒一样了,于是干脆赏了它三盆五针松盆景,让它死得别致风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