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沉沉说道,“石小四和咱们家小五是表兄弟,自小一块长大,因是同一天的生辰,感情比亲兄弟还亲。”她轻声叹息,“小五临去西北前,还嘱托我要看着小四,莫让他着了人的道,做出什么冲动的事儿来,这才过了多久,这孩子就……”话里的意思,石家四爷是个容易受人唆使,性情冲动鲁莽的人。自然,也透露着另一个信息,他在沐阳伯府腹背受敌,时常遭人暗算。陶嬷嬷说,她的五堂哥轻薄了丹姐儿身边的侍女,她是不信的。倘若只是一个寻常侍女,怎可能叫石家四爷失去理智,直接将崔五暴打一顿还绑走了?除非,那侍女是石小四心头所爱……可石小四怎么能看上亲妹子的侍女呢?这样的话若是传了出去,丹姐儿的名声也不好听。所以,崔翎对这个侍女的身份,很有些怀疑。她猜想,崔五轻薄了女子该是确有其事,只是这侍女的身份,说不定只是个幌子。这里头的水很深,她觉得有必要提醒老太君一下。崔翎眨了眨眼,“孙媳妇觉得陶嬷嬷说的话,不尽不实,不如祖母先派人设法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轻轻晃了晃老太君的胳膊,“说不定,只是一场误会呢。”老太君也希望是一场误会,她点了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那祖母先想法子寻到了石小四,将话问清楚了再说。”她想了想,“你放心吧,石小四的父亲给他取名为修谨,是希望他修身谨慎,他虽然不及咱们家小五冷静镇定,但这几年来,也大有进益。”老太君摸了摸脑袋,接着说道,“轻重缓急,那孩子还是分得清的,想来,他也不会真的要了你娘家五堂哥的性命的。”这年月,下人的性命如同草芥。但崔五是贵族,是出身来历都了得的世家子弟,要了他的命虽然简单,但后果却不堪设想。这不是石修谨可以承受的。哪怕那被轻薄的女子身份再重要,石修谨也不可能将崔五杀了。否则,他不仅是将沐阳伯的爵位拱手相让给二房,还将会有牢狱之灾。对崔翎来说,崔五是否能活着回到安宁伯府,她并不在意。她对五堂哥没有印象,不,现在有了,崔五在她心目中,现在是个不折不扣的色.魔。说什么轻薄,还是误会,怎么可能?若只是不痛不痒地伸出了咸猪爪,石修谨绝不会是现在这样的表现。所以崔五,极大可能做了天底下最让人不齿唾弃的事。对于这样的人,崔翎是深恶痛绝的。可惜,在这个时代,崔五这样的所作所为,却是一句少不更事,人不风流枉少年,便可以一言蔽之的,这是一个笑话,却还算不得是丑闻。假若石修谨杀了崔五,却是不可饶恕的罪责!崔翎希望崔五能够有所报应,但她却不希望石修谨冲动犯错。她喜欢丹姐儿。丹姐儿还不曾说亲。陶嬷嬷提及此事时,言谈之中也说到了丹姐儿当时在场。这事情若是当真闹大了去,对丹姐儿而言,将会是灭顶之灾。崔翎想了想,还是低声说道,“祖母,陶嬷嬷说当时丹姐儿也在场,我想她一定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不如……”她咬了咬唇,似是下定了决心,“不如您下个帖子,邀她来家里玩,咱们好好和她谈谈。丹姐儿是个好姑娘,有她帮着劝,石四爷会想明白的。”这恐怕是当下最好的法子了。否则,若是由老太君出面,到了沐阳伯府太夫人那,事情反而会闹大。现在,石四和崔五,都不能叫人抓住了把柄,所以息事宁人,是唯一的办法。老太君沉吟片刻,点头说好,“就这样做吧。”因为怀揣着心事,这一顿老太君和崔翎都吃得不多。刘师傅不明所以,还以为菜色做得不好,委屈了好大一会儿。又过了半刻,崔翎叫木槿去小厨房传话,说是家里来了客人,她抽不出空来,所以那些辣菜便先不做了,改日再说。刘师傅又是心痒又是失落,只好将辣椒小心收藏好放起来。到了午后,沐阳伯府送来了一顶小轿,是石六小姐到了。丹姐儿似是不曾休息好,眉眼间带着倦色,眼眶下也有些微微发黑,像是好些天不曾睡好。见了老太君和崔翎,先是行了礼,然后勉强笑道,“舅祖母是想丹姐儿了吗?”沐阳伯府和镇国将军府是姻亲。石家太夫人是故去的老将军唯一的妹子,袁老太君嫁过来时,石太夫人年纪还小。长嫂如母,袁老太君没有女儿,将这唯一的小姑子当成亲女儿一般养育看待的。是以,袁石两家来往亲近,感情甚密。老太君时常膝下只有袁悦儿和袁欣儿两个孙女儿,欣儿还小,只有六岁,前两年尚还是牙牙学语的幼童,总和悦儿玩不到一处去。所以,袁悦儿便时常求着老太君将丹姐儿接到府里来玩。丹姐儿来得次数多了,和老太君,便也像自家祖母一样亲近,说话便不十分拘谨客套。老太君笑着拉过丹姐儿的手,细细地看她,“瘦了!”许是丹姐儿心里也有话要对老太君说,可她看到崔翎也在,便有些欲言又止。崔翎看着迟钝,其实一点也不笨,她晓得丹姐儿要说的话,并不想叫她听到。她笑着对老太君说,“早晨做的那种糕点,我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若是有,也让丹姐儿尝尝鲜。”话音刚落,她便恭身出了去。重重的门帘落下,屋子里传来丹姐儿隐约的声音,“舅祖母,我正想要到这儿来求您呢,这事儿除了您,谁也劝不了四哥,四哥他说对不起五表哥,没有替他守好……”崔翎皱了皱眉,但里头的声音越来越小,再也听不清。她无奈,只好暂时将这事放在一旁,先去了小厨房。屋子里,老太君听丹姐儿将话说完,一脸怒气地说道,“石小四胡闹!”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