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的书房里,掩映在散发着浓郁香气的紫薇丛中。那时,摇曳的花枝,将倒映映射,然后在隔绝了光线的木门之上,无限量地放大,就好比放大镜下的效果一样。花香无形,散落在每一个角落,使得这一个夜晚,生生地多了些说不出的清雅馥郁之气。宽大而且奢华的紫薇居里,正中的那一间,是净水湛专用的书房,此时的他,就在那张平常坐的丈量椅上,静静地注视着雕着细碎紫薇花的窗棂。窗,还有门,都是关着的,玻璃上的纸窗帘,也不曾卷起,所以,房间里,只有浅淡的花得,微微在弥漫,却看不到一丝花的影子。花香无声,花落无声。晚来的风,轻轻地拂着花枝,将花香送得更远,然后,轻轻地拨了一下灯罩下的小小光束,灯随影动,于是,满屋,满屋里,到处都摇曳着影影绰绰的暗影,幻出一种不真实的迷离。墙边的影子,摇来摇去,荡来荡去,仿佛是在黑暗中的偷窥者,正小心地隐藏自己,不让别人发现,然后,又用冷醒的眸少,窥视着屋内的细节,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一样。灯下,桌前,一脸烦恼的净水湛正手按眉心,端坐在太师椅上。他几乎是耐着性子,敷衍了事般地听着李征的汇报。然后以在听完张御医和张三春都对青儿束手无策时,他好看得叫人妒嫉的眉宇,再次的聚拢起来,仿佛小小的山峰一般。他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到窗前,在面向无边的黑暗时,忽然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然后挥了挥手,示意李征,可以离去了。李征就在净水湛的身后深深要躬下身去,然后,小碎步倒退着到门口,轻轻地帮他掩上门,离去了。不得不说,李征是一个极其负责的管家,在净水湛或长年征战,或者疏于管理的王府,他将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而在净水湛询问的时候,他更象是一个无所不知先知。不用看,不用想,就可以王府中的每一个角落,甚至每一个新进旧出的人的来历,脱口而出,说得一清二楚。当然了,更多的时候,他会保持沉默,那种沉默,给了其他人充分发挥自己的时间,而他,则在沉默中保持忠诚,也将自己的地位捍卫得更加踏实……此时,他虽然离去了,心里却还在盘算着,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医者,来帮青儿治病。刚才的一瞬,他终于明白了,主子对这小丫头,还真不是一般的上心,所以,身为主子的之肱股的他,就要尽力的为主子分忧,就如现在,主子不想那个小丫头死,她就绝对不能死去一样……无月的夜,总是令人窒息,李征却遥望天空,微微地笑了起来。明天,最迟明天后的明天,他一定要找到这京城之中最有名的大夫,将这小丫头彻底治愈……李征走了,净水湛静静地站在窗前。被推开的窗子,有灯光逸出院子,他看到,窗前的那株紫薇树,已经开始凋谢了。静静的夜里,那样一片一片的扑簌簌的声音,仿佛春雨一般,跌落在尘埃,点缀这大地。只是,当明日的太阳又再升起,那些花瓣又会被人早起的人扫走,然后,将他想作为花泥的机会,都生生剥夺……尘归尘,土归土,原是世人的说法,可是,又有谁,会有理所当然的归宿呢?忽然之间,他就想起了那个在他的眼前,跌落万丈悬崖的女子……而那个丫头青儿,真的伤得如此的重么?净水湛记得,当时的自己,的确是用了七分多的力啊……七分多的力,相当于一个能力可观的高手,那样的力度,击在一个不谙武功的弱女子身上,的确是够她受的啊……可是,她的主子呢?跌落在那么深的地方,又会是怎样的一种情景呢……净水湛,忽然不敢再想下去。他更加不敢想像,若青儿就些死去,那么,那个女子他朝归来,又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窗外的夜,依旧寂静,有冷静风飘摇着吹来,带来残留的花香地味道,有一片花瓣,甚至顺差着窗前的风,落到了净水湛的面前,净水湛伸手拈起,又沉默半晌,他忽然冲黑暗处静静地说了句:“镜,你携带本王的令符,去一趟北邙山,将于烈请来……”于烈吗?那个在胜日王朝里,有“鬼医”之称,传言无病不治,无病不愈的医者……可是,那个人,岂是一般人能请得起的?怕是只请他一次,他就有本事折腾你半生吧……有风,掠过窗棂,带来远方的春的气息。屋子里,依旧一个人都没有,哪怕就连最细微的呼吸,都几不可闻。所以,不知情的,还以为,净水湛只是在自言自语。然而,角落的角落,那一片仿佛阳光永远都照不到的黑暗之中,有什么微微地涌动了一下,过了半晌,一个声音,终于在黑暗中低声说道:“可是王爷,您即将出征,镜不在您的身边,不放心……”话,是一字一顿说出来的,仿佛每一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一般。而那个声音,仿佛长期没有说过话的原因,从阴暗的角落里飘出,显得极其的晦涩和喑哑,仿佛节铁在钝器上磨过一般,令人心惊。……净水湛没有说话。或许到了此时,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总觉得,什么都变了,又总觉得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可是,究竟是谁改变了这一切,他却不得而知……要知道,先锋部队,将于今晚三更出发,而他的大军,也要在天亮之前点兵出城在。在那之后,他们要远赴塞外,保卫边疆,可此时,作为主帅的他,却在为了一条几乎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小命,伤透脑筋。净水湛没有说话,镜自然也没有说话。不得不说,作为潜伏在黑暗中的暗卫,刚才的那一番话,已镜在这三年来,说得最多的一次。自从那个女子在他的眼前死去,自从他从一军之将自动降身为一生都在躲在暗处的暗卫,他的所有的功能和作用,除了保护,便只是杀戮……寂静在空气中蔓延,仿佛是无声坠落的花瓣。过了半晌,净水湛望着天空中微微闪闪的星点,终于摇头:“不……镜,你应当让本王了无遗憾地离开……”是啊,他这一生,诺重于山。所以,既然答应了那女子,便只有一做到底……他当然并不知道,已经服下紫叶灵芝的青儿,已经在一点一滴的痊愈。当然,他更不知道,因了他的邀请,于烈到来,在看到无事人儿一般的青儿时,先是将净水湛大骂了一通,然后就吵着要到前线去,问部那个黑心的王爷,究竟因何要作弄于他……、更有甚者,在听了李征和镜小心的劝解之后,他竟然动了青儿的念头,说要将这个小丫头带回去,好好地作一番研究……他的要求,当然不会被答应,所以,他真的赶赴前线,冲净水湛去要人……也就是这一次,在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那个嚣张得同样不可一世的女人……当然了,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可恶的女人……而且,那是一个非常嚣张的女人……于是,三个人的奇妙的缘分,也从那时,开始一步一步地揭开……终于都明白了净水湛的心意,黑暗中,镜不再犹豫,只是低下头去,小心地应了一声:“是……”服从,是暗卫们的天职,况且,主子既然如此决定,他,也唯有遵从罢了……然后,轻风拂而,一闪而逝。一抹黑色的的人影,仿佛轻烟般地从屋子的黑暗一角中,一逸而出。风,吹起他的黑色的衣袂,那样的飞舞飘扬,仿佛一只迎风蹁跹的蝶儿一般,瞬忽来去。等到灯下的黑暗一闪而逝,净水湛手里的令符,早已不见了……于烈出马,不怕青儿再有什么事。可是,他的事,却还很多,很多。净水湛站在窗前,目送着那黑暗瞬间消失,和黑暗融为一体。他知道,这件事,已经靠一段落,而他要烦的事,还有太多,太多……于是,他再揉了揉眉心,这才转过站身来,来到桌前,又重新拿起手中的边关布局图,再一次,认真地看了起来……青儿暂时居住的房间,就在净水湛的书房之侧。紫薇居,是属于净水湛私人居住的地方。门外,有王府最精锐的亲兵,湛王卫亲自守护,那些铁血的卫士,除了净水湛本人,就只认净水湛的令牌,所以,青儿在这里,绝对的安全。当然,净水湛将青儿安置在这里,并非为了所谓的安全,只不过,他暂时想不出要将她放在哪里就是……阖府之中,只有正王妃洛水心是洛雪隐的亲姐,也最有资格帮他分忧,转而照顾青儿。可是,即便他想将青儿交给洛水心,也怕那个要强得可恶的女子不肯,他更怕,若那个女人有朝一日归来,看到自己的丫头竟然跟在亲姐的身边,一定会以为对方虐待了她,从而城墙失火,殃及池鱼。可是,除了洛水心,这满府的姬妾,不是皇上亲赐,就是其他人赠送,所以,那些人对于他来说,也只是个名字和代号而已,有很多时候,除了经常见到的那几个,他甚至记不得哪一个,是哪一个……明天就要出征了,这青儿,要怎么处置呢?要么,就把她留在紫薇院里,由翠儿直接安排算了……看来,那个女人,终与他无缘,每一次的见面,总是不那么愉快。现在。她要他保住的,他将尽力,虽然希望渺茫,可是他希望,倘若两人再见,那么,他也不至于一切都无法挽回。黑暗,如一层深深的厚厚的幕布,将整个世界包裹得严严实实。而桔色的灯光,则象是一把利剪,将这黑色的幕布延顺剪开。湛王府的别苑里,灯火已经熄了一半,只有一个小小的房间,还有人影在晃动。门外的暗影里,一个娇俏的黑色人影,无声地闪入花树下,蒙着黑布的脸,灼灼地望着那间小小的、还亮着灯火的房间。他知道,那里面,正沉睡着一个昏迷着的女子,而那个女子,就是由净水湛亲自带回来的据说是那个居住在兰心居里的雪隐夫人的贴身丫头,青儿。而她的任务,就是要将那丫头的命留下,要她在还未醒来的昏迷中,悄无声息地死去……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音,还有净锐的兵器挥散在黑夜里的寒气,以及锐气。听三更的更鼓点水般地响过,看来,湛王卫换岗的时间,又要到了……而她,就是要趁着这个交接岗的时间,快速地进行刺杀,然后混在人群之中,再快速地离去……一队排列整齐的卫兵,手执兵器联袂而来,在与当岗的兵士进行交接之后,将会实行今天的第三将换岗,而这个时候,是这个寂静的紫薇居,唯一的可趁之机。没有人看到,在两队人马进行交岗的时候,一抹黑色的人影,快速地逸过,然后只一闪,就溜进了青儿暂时居住的房间。床榻之上,一个年轻的女子,正紧闭着眼眸,静静地躺在**,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隐隐的铁灰里,透着诡异的黑色气息。而她的嘴唇,也全无血色,那样的苍白蜡黄,使人不难看出,她的生命中,正如薄暮流光一般,一点一滴的消逝……黑色持剑的身影,慢慢地抽出长剑,慢慢地走向床榻,黑布之下,她的眼睛灼灼地望着那个没有一丝生命迹象的女子,蓦地倒转手腕,直向着床榻之上刺去。然而,银色的剑芒,映着明亮的烛光,透过未关实的窗子,透出窗外,一个眼尖的兵士蓦地一惊,跟着大叫:“有刺客……”紧贴着正屋偏房,迅速地被围了起来,刚刚交接的兵士,各自抽出了雪亮的兵刃,一半快速地围拢上去,而另外一队,则迅雷不及掩耳地踹门,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持剑迎了上去。正准备下手的黑衣女子,听到行藏竟然被喝破,她先是一惊,然后手腕倒转,就向**的女子刺去。就在这时,一枚银针飞快地闪过,正打在女子的剑刃上,只听“叮”的一声,剑锋走偏,那个女子手腕一震,长剑差点落地。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身浑厚的怒喝:“擅闯紫薇居者,杀无赦……”眼看情况不妙,黑衣女子恨恨地望了一眼**依旧没有醒来的女子,银牙一咬,就地一个翻滚,再向着窗口轻俏一越,转眼间,就出了小小的偏房。兵士的怒喝声,伴着兵刃的相交声音,十分刺耳。门外,湛王府最精锐的亲兵,已经点燃无数火把,同时吆喝助阵,一面将黑衣女子围在战圈之中,任由她左冲右突,却怎么也冲不出去。远处的屋顶上,是一红一粉两抹身影,洛雪隐双手互抱,站在屋顶的飞檐兽角之上,静静地望着那一场搏杀,过了许久,才默默地说了句:“小蓝,你说说,他们为什么要杀青儿呢?”是啊,青儿只是小丫头一个,她们却为何,就连她也不放过……“为什么?”身侧红衣的蓝埏给了洛雪隐一个“你白痴啊”的眼神,又揉了揉鼻子。这才慢吞吞地说道:“我只听说,这丫头是被净水湛抱着回来的,那么,你倒是说说看,有没有人想要她的命呢……”“可是,也用着刺杀吧……”洛雪隐还是不明白,这古人,妾室之间的嫉妒,顶多是借刀杀人啊,或者毒之类的,这明目张胆的刺杀,可真还第一次听过……“你以为,普通的毒药,能进到净水湛住的地方……”蓝埏摇头:“可是,若进入紫薇居刺杀,也不是一伯容易的事啊……现说了,若对方的目标是你的丫头,她大可以明晚或者以后再来啊……因为,今夜三更时分,净水湛即将出征,那时,护卫自然松懈,到时再来刺杀一个小丫头,不是轻易而举吗……”“出征?”洛雪隐忽然怔忡了,她望着蓝埏,想弄明白他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是啊,四国联袂来犯,炎帝派净水湛出边关迎敌。”不知道想到什么,蓝埏的神色有些奇怪,随后,他摇了摇头,以一种戏谑的神情望着洛雪隐:“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你若真恨那个人,大可以去边关一展身手,然后借机报仇……”“可是考虑一下,不过,我首当其冲,我就是要想一想,怎么发这个国难财……”第一次,洛雪隐并没有反驳,只是点头,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要知道,战乱一起,资源就会短缺,若能事先囤积大量的战争资源,想不发达都难啊……一念及此,洛雪隐扯了扯蓝埏的衣袖,催促:“快点,他们正在闹哄,我们现在去救青儿,然后找主儿,去卖紫叶灵芝……”蓝埏翻了翻白眼,心说,见过贪财的,没有见过如此贪财的,看来,这个女人,不论你说什么,她都能往钱上打主意……门外的嘈杂声,惊起了整装待发的净水湛。一身戎装的他,提着剑来到门外,喝道:“何事如此喧嚣?”“回王爷的话,有刺客来潜入紫薇居……”忽明忽暗的火把之下,列队整齐的军士正严阵以待。看到净水湛出来,领头的,是一年不过二十来岁的将官,年轻俊朗,英气勃勃。灯光在他的脸上,折射出淡淡的,玉一般的光辉。他剑眉微蹙,薄唇紧抿,整个人仿佛出鞘的宝剑一般,寒光闪闪。此时,他单膝跪在地上,低下了鹰隼一般的头颅,概略地将事情的经过,向净水湛一一回禀。他正奇怪,为什么来人的目标,并非集万千希望于一身的,地位尊贵的净水湛,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这个小丫头的身上,可是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吗?他听同僚说过,这个小丫头,是三王爷亲自送回来,并召人医治的,那么,这个女子,可是有着什么不同于常人的身份吗?虽然知道这小丫头的身份,和她的被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是,王爷没有吩咐下来,他却也没有胆子去查根问底。只是,那个刺客,状似还有别的援手呢,若非如此,以他的身手,绝不会让他轻易地逃脱。而在刺客脱身的一瞬间,他觉察到,那个一直躲在暗处,在关键时候,对刺客伸出援手的人,才是真正可怕的高手……那个人,一击即中,然后全速退去,所有人只看到一抹红色的衣袂,竟然连对方是男是女都没有看清楚。更显然的是,那人,毫无伤人之意,是意在摆脱,否则的话,当时追在刺客身后的弟兄,早就命丧黄泉了。更加可怕的是,那个人,在没有出手之前,所有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可以觉察到对方的存在……那个人的身手,又是如何的惊世骇俗……净水湛几乎是在听完年轻将官的话之后,就蓦地转身,大踏步地来到青儿的房间。房间的灯,依旧是亮着的,刺客逃走时打开的窗子,也还没有关,房间的一端,是一张小小的木床,身材瘦小的青儿,静静地躺在那里,安静而且沉默,因为重伤的关系,她的呼吸,也是细微的,若有若无,而她的脸色,苍白到毫无血色,那样的脆弱如琉璃的色泽,就仿佛是一触即碎的水晶,折射着淡淡的,如雪的光泽。净水湛上前,替她拉好滑了一半的被子,然后望着她的小脸,轻轻地叹息。他在做这一切的时候,神情专注而且温暖,依稀的、淡漠的笑挂在嘴边,看得身后年轻的将官,简单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起来。眼前的这个,可是那个冷血冷酷,丝毫不近人情的冷血王爷吗?那神情,分明就是一个慈父般的存在啊……不敢再看下去,年轻的将官低下头来,屏气凝神,生怕惊扰了什么一般。净水湛站在床前片刻,这才转身,然后面向眼观鼻,鼻观心的年轻将官,轻轻地问了一句:“刺客呢……”净水湛环视四周,这是一间小小的耳房,摆设极其简单而且简朴,一床,一桌,一椅。而且,这里是除了面对院落的窗子之外,再没有可以潜入的路径。可是,净水湛的眉,还是紧紧地蹙了起来。因为,他在踏入房间门口的一瞬间,心里忽然就有一种错觉,有一个,他十分熟悉的人,正从这里,刚刚离去。十分熟悉的人?可是,再回头看时,窗门紧闭,就连窗台上的烛火,都没有闪动一下,所以,他很快地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可是,想法虽然被否定了,心里却始终有一种诡异的念头,他甩了甩头,将眼神重新移到了青儿的身上,心里还在为方才的想法,感到好笑。净水湛不知道想到什么,他悄无声息地伸手,按向了青儿的手腕,那里,已经时断时续的脉搏,正在轻微地跳动,**的青儿,虽然没有十分大的变化,可是,净水湛却敏锐地觉察出,她,正在一分一分地好起来……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要冲出胸臆,灯光下,背对着年轻将官的眸光,不停地变幻,推测着种种可能,可是,他最终沉默,然后抬脚,率先跨出门口。刺客已经逃逸,那么,方才出现的,定不是刺客,可是,他也开始不解,为什么对方的目标竟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丫头,而并非他……一身戎装的净水湛,英气勃勃,面沉如水,而他的眼睛,却在不动声色地四处张望,丹田中的内力,已分布到身体的每一寸感官,希望可以从这沉沉的黑夜之中,可以找到自己想要的蛛丝马迹。可是,天边一片黑蓝,只有染了墨似的白云,无声无息地翻卷,听晚来的风,掠过耳边,却没有一丝陌生人的半点声息。可见,那个人,已经去的晚了……听到他询问刺客的下落,年轻的将官竟然双腿跪了下去:“回王爷的话,有人在暗中援手……所以,关键时刻,刺客跑了……”“什么?”被颓然打断臆测的净水湛眉一拧,失口问了出来,又是什么样的刺客,可以从他戒备森严的紫薇居里,来去自如?可是,三更将届,眼下也不是追究这事的时候,他摆了摆手,示意年轻的将官起身,跟着沉沉地命令道:“传令下去,命人暗中追查,本王一定要将今晚擅闯之人绳之以法……”年轻的将官应了一声,随后转身离去了。净水湛走出中庭,望着沉沉的夜,宇眉之间,终于露出一抹冷酷的笑来。看来,沉默着的,果然被人当做是羔羊啊!看来,又有什么人,将矛头又对准了可怜的青儿了?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又要如何,才能保证那个与世无争,一心只向着自己主子的小丫头呢?……刚才的一瞬间,洛雪隐叫蓝埏帮了一把那个刺客,不为同情,她只是更想知道,究竟是谁,又是为了什么,要刺杀这个小小的丫头。王府的一角,身着黑衣的女子,被一红一粉两人堵在一个角落里。认出对方就是出手帮助自己的人,黑衣人放下戒心,后退两步,冲二人抱了抱拳头,压低声音说道:“多谢二位相助之恩,在下定当回报……”听了这人的话,洛雪隐的眸子凝了一凝,因为,对方声音虽低,可是,她去听出来了,这赫然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前来刺杀青儿的刺客,竟然是一个女子?洛雪隐微微摇头,冷笑,为了摆脱心里的假想敌,竟然连一个引起净水湛注意的小丫头都绝不庭,看来,这王府之中,又有什么人,想要蠢蠢欲动了吧……这王府是那个“瘟神”的,莫说有人想要杀人,就是有人想将这里翻个底朝天,她都只有冷眼旁观的份儿,可是,对方千不该,万不该,去打青儿的主意……方才,若非她和蓝埏出现得及时,青儿眼看就要丧命在那个女子的剑下了……打青儿的主意,就是想要打她的主意,而她,最讨厌的事,就是被别人算计。那么,她就要先弄清楚对方究竟是谁,然后,来一个乘其不备,斩草除根……洛雪隐注意到的事情,蓝埏自然也注意到了。他望着洛雪隐,给了一个“最毒不过妇人心的眼神”,然后头一转,表示置之不理了。洛雪隐横了他一眼,这才转过头来,用蒙着轻纱的脸望着同样黑衣蒙面的女子,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回报就不用了,只是,我们本来是刺杀净水湛那狗贼的,可惜的是,被你这样一搅和,今晚,我们就要无功而返了……”四国联袂而来,那个净水湛,应该是众矢之的吧,再加上嫉妒他能力的不少,憎恨他的更加多不胜数,所以,落雪隐如此说,虽说意在敷衍,却令那个女子信了一半。净水湛并非她的主子,生死,自然与她无尤,听到自己搅和了对方的好事,她“啊”的一声,望着面前同样面蒙黑巾的男女,眼神闪了闪,随后开始致歉:“真不好意思……坏了二位的大事……”洛雪隐的唇,暗中扯了扯,可是很快的,她摆了摆手:“算了吧,机会以后有的是。”她虽然恨净水湛,可绝对不会杀他,因为,在她的心里,杀一个人容易,可要令一个人生不如死,那就是另外一的个境界了……那也是她的目标,总有一天,她要高傲地站在净水湛的面前,将他曾经加诸在她身上的一切,全部归还……再看这女子,对净水湛的生死毫不关心,可是,她却又对王府之中,十分的熟悉,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她也是潜入王府的细作,又或者是负有某种特殊使命的人……看来,这王府之中,不但鱼龙混杂,而且,藏龙卧虎啊,而她,也不妨用一下借刀杀人之计罢……暗影中,洛雪隐的身子动了一下,然后,她微一沉吟,轻轻地“哦”了一声,随后再问道:“你也是来杀净水湛那个贼人的吗……可是,怎么去的是偏房呢?净水湛,又怎会去那种地方呢……”虽然知道这问题是明知故问,可有的时候,偏偏要明知故问,才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就比如说此时……听到两人原是刺杀,再听对方问的全部是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黑衣的女子,顺口接道:“我不是去刺杀王爷的,我只是去刺杀那个小丫头……”话只说到一半,黑衣女子蓦地觉察自己已经有了泄密之嫌,于是,她中途打住,转而问道:“你们,可是二王爷派来的人……”二王爷?可是那个朝野之中盛传沉疴在身的二王爷?洛雪隐的心里一动,然而,却果断地摇了摇头:“不是……”再想了想,仿佛衡量着什么,洛雪隐身子一动:“我们是太子殿下的人……”“我看阁下对这王府之中十分熟悉,又并非那个黑心王爷的人……又或者说,你是否可以告诉在下这净水湛平时经常出没的地方,也不枉我们一场相识……”她一边说,一边抱拳说道:“太子殿下命我们密切监视湛王府,伺机除去他,今夜听说他出征在即,所以想提前下手,可不料被姑娘你搅了……”洛雪隐这一番话,软硬兼施,先是请求指点,再隐晦地说出,是这女子搅了他们的好事,所以,这个看来并非老奸巨滑的年轻女子,定会上当不误。“我当然不是三王爷的人……”果然,黑衣女子的眸子里,又再现出歉意之色。他们都是在刀口上讨生活的人,当然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道理,而且,这事的始作俑者竟然是自己,所以,她点头,却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我看,二位还是尽早离开吧,今夜湛王府将会非常热闹……”今晚,湛王府里,会非常热闹?洛雪隐还待再问什么,那女子,已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