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住手……”看到身后的箭,再一次上弦,下一秒,就会将洛雪隐射成刺猬,烈昊天怒极,他长手一探,将跌落到自己身上的洛雪隐一揽,身子一转,指向了箭矢射来的方向,怒吼道:“谁放的箭,谁放的箭……”是谁,又是谁,连他在这女人面前赎罪的、改过的机会都不给?万念俱灰的一刹那,他看到了洛雪隐眼里的刺痛,还有挣扎——想来,在下决心的一刹那,她也是痛的罢……尚还年轻的她,情窦初开的她,本来就是不是一个狠心决绝的人,刚才的一刹那,他还在幻想,还在和自己博弈,还在赌自己是死在这个伤心绝望的女子手下,还是用自己的这一条命,换这女子的原谅和救赎……可是,又是谁,打破了这一切,又是谁,将他推向了无可挽回的境地……然而,烈昊天的阻止,显然迟了一步,当所有的烈焰将士,看到冷月下的瘦弱少年的剑,竟然尽数没入自己一军主帅,年轻太子烈昊天的身体时,所有的人,都惊恐万状,所有的人,都红了眼。大漠上的男儿,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从小就有着宁折不弯的,坚强如钢铁的意志,他们不容许他们的信仰被亵渎,当然也不允许自己的视做神祗的人被肆意地伤害或者羞辱,所以,此时一看到下手如此狠毒的少年,所有的将士的眼里,都闪过了不容宽容的,必杀的光芒。于是,握弓,拔箭,一排排列整齐的军士,在副将良材的指挥之下,一波强过一波的箭势,如风般地而来,转眼间就覆盖了天空。身后箭矢破空,如雨一般而下,只不过一个转身的时间,洛雪隐的身上,已连中三支箭矢。可是,仿佛那最后的一剑,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仿佛因为心灰意冷而呆怔,整个过程,她只是有些无措地望着没入烈昊天身体的短剑,沉默着,不动,不闪,一声不出。她的心,仿佛有冰雪在里面冻结,然后碎开,重新化为了水,再然后,水干了,被掏空了一般的,空得难受,慌得难受。要么忍,要么残忍。可是这残忍的后果,更痛的,却是自己……“住手……”烈昊天的一声怒喝,惊天动地,在下一拨箭矢未发之时,他移步,生生地挡在洛雪隐的面前,开始拔剑格挡。年轻太子的动作,更使所有的将士目瞪口呆,良才的指挥射箭的手,停在了那里,所有搭上弦的箭的手,也都停在了那里,没有一支飞出长弓。这一刻,天地寂静,天地寂寥。直插在后背的箭矢,带走洛雪隐的力气,她仿佛累极,又仿佛倦极,轻轻地伏在烈昊天的怀里,慢慢地闭上了眼睛。那一场天人交战,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而如此的劳心竭力,显然也并非大伤初愈的她,可以承受的极限。隐隐地,胁下曾经贯穿的伤口,又开始剧烈地痛了起来,洛雪隐倒吸了一口冷气,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看到洛雪隐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连动一下,都觉得吃力。而她的眼睛,正慢慢地阖上,就连呼吸都变得微弱。烈昊天单膝跪在地上,急急地唤她:“女人,你醒醒……”可是,没有人回答。洛雪隐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在冷月之下,俨然如妖,她紧紧地闭着眸子,两行冰凉的泪水,终于潸然落下……我想,我已经将欠你的,全部都归还于你,那么,烈昊天,从此,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之间,唯一的关系,就是没有关系……从来都没有看过洛雪隐的泪水,更不知道她的心里,又闪过如何激烈的念头,心惊,心凉,同时心下惊骇的烈昊天一边不停地呼唤着洛雪隐的名字,一边勉强直起身子,想去抱紧怀里逐渐冷下去的身体,洛雪隐,可是,她背后的箭,生生地挡住了他伸向她后背的手,想去拔,可是,一触到洛雪隐冰凉得没有一丝体温的身体,他只觉得手下忽然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荒原的风,呼啸而过,带走人体的最后一丝温度。胁下还插着短箭的烈昊天,就这样望着不停地流泪的洛雪隐,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究竟是谁的错,究竟是谁,让一切都变成了这个样子……看到烈昊天不动,良材也不敢动,良材不动,所有的将士更是不敢动,冷月当空,将所有人的影子,都化成一团浓得化不开的灰心,仿佛乖巧的小兽一般,静静地匍匐在脚下。只是,所有的箭,还搭在弦上,所有的人屏气凝神,静静地注视着这里,只要洛雪隐有一丝威胁到他们主子的动作,他们就会万箭齐发,将她射成个刺猬。可是,良材,包括烈昊天的亲兵,却从来都没有看到过他们从来视为天人般的主子,有如此深重的哀伤的,以及绝望的表情。那表情,仿佛最珍爱的东西就要失去,仿佛一直支撑着他的信念就要倒塌,仿佛有什么,将一切都变得了无生意。塞外的风,吹起尘沙,打在所有人的甲胄上,带来轻微的细碎的呜咽。因为极大的温差,所有人的甲胄之上,几乎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手也被冻得几乎僵硬。可是,所有的人,都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也不动一下。插在胁下的剑,已经有血轻渗而下,一遇到塞外的冰冷的空气,几乎结冰。那血,渗入塞外的沙漠,也滴进洛雪隐的,早已被冻得没有一丝温度的手里。寒冷,直直地插在后背的箭矢,还有因为心疲力竭而导致的反常的疲惫,使洛雪隐的眼皮,更加地沉重起来。烈昊天急急地唤着她的名字,急急地哀求着她,跟他一起返回。然而,那女子仿佛冻僵了,仿佛睡着了,一个字都不肯说。得不到回应的烈昊天,吃力地抱起固执地沉默着的女子,想要回到自己的营阵。远处的良材,看到太子起身,怀里还抱着一个女子,连忙取了披风过来,想要给他披上,然后顺手接下他怀中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