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不是为了王座,不是为了皇权,而仅仅只是为了一个……女人……那么,这个女人,又是怎样的出尘出众?出尘得,令天下最具权力的奇男子都甘愿俯首?出众得,让人甘愿为她付出一切,而不欲令她知道……那个女人……“哈……”一声短促的笑声,带着说不出的捉狭和挪揄之意。那个声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愉悦的语气,忽然之间,静静地说了句:“那……我多么希望,那个人是我——如果说,你能为我做这么多牺牲的话,那么,我可以给两条命给你……手臂折断多几次,都没有关系……”净水湛忽然无声而笑。他的唇角弧形弯起,象月牙,他说:“你的命,我可要不起,如果说,你连命都没有了,还拿什么,还欠下我的东西……欠我的人,连死都不能……”黑暗之中,忽然有谁,在偷偷地笑,但笑不语。气氛,在这简单的说笑之中,变得轻松起来。净水湛却没有再说话,只是身子一转,就向远处的黑暗走去。所有的网,都已张开。所以的消息,都在通过各种渠道放了出去。可能,这些消息,对于平日谨慎的净水垢和净水炎未必有用,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要知道,在那个宝座的面前,在权利和利益的面前,任谁,都会失去平常独有的判断能力……可是,女人,你曾经在我的手里,吃过那么多的苦,甚至连命都没有。如今,就让我,将这一切,偿还给你……可是,无论以后如何,都要请你记得,紫檀未灭,我,亦未去……驿馆之内,灯火通明。净水炎和净水垢悄悄地派出去的人马,正在陆续返回。当然了,他们带回来的,也是各种不同的情报。净水炎和净水垢相对而坐,神情严肃。消息,不停地由四面八方汇集而来,而每随着越多的消息的到来,净水炎和净水垢的心里,就会感觉沉重一分。净水湛,在边关将近一年,早已培植了大量的实力,种种迹象看来,那个所谓的少年英俊的元帅,早已被那个权倾边关的三皇子净水湛架空,资料显示,每一次的重大决策,非净水湛在场,绝不能达成协议……挟持一国的元帅?架空一边关主将……净水炎和净水垢面面相觑,神色都逐渐严肃起来……看来,边关的事,还是超出了他们的意料之外,看来,那个所谓的三皇弟,还是超出了他们的意料之外……要知道,为政之道,信不是第一,守也不是第一,未雨绸缪不是第一,决战于千里之外,也不是第一。为政之道,第一是要狠,第二,是要绝。如果缺少了这两相东西,哪怕你智慧如天,哪怕你才华盖世,哪怕你圆滑精绝,哪怕你怎样的精于算计,到头来,都只不过是为别人做了嫁一场,都只不过,将自己的命,白白地送到别人的手里……看来,那个叫做湛八的年轻元帅,在他们的老谋深算的三皇弟净水湛的眼里,就仿佛一个初入尘世的少年,无论对方是怀着怎样的雄心壮志,无论对方是如何的出尘出众,到了他的手里,却就如机灵面出的孙猴子,遇到了老谋深算的如来佛。所以,那个少年元帅,永远都跳不出净水湛的手心,此时的他们,即便是拿着整个天下来威胁那个少年,得来的,也是一无所有……净水垢的手心,在袖间慢慢地握紧。他的神色,也一分一分地严肃起来。看来,他要进行最后一次的试探,如果说,那个少年,真为女儿身的话,如果说,真有把柄被他握在手里的话。他会对着即将到手的皇权发誓:助那人,一臂之力……“二皇弟,你怎样看?”净水垢的身后,是眼神阴沉不定的净水炎。他当然知道,自己的皇弟在打着什么样的主意。可是,此时,他的二皇弟计算落空,净水炎却没有一点要开心起来的样子。忽然之间,有疑虑就涌上了心头。他忽然想起,那个脸色一向苍白得几乎透明的年轻元帅,有着异于常人的决断力,宁折不弯。而且,他的手段,也是出众,决胜千里而不形于色……忽然间,就想起了和那少年的两番接触,那样的沉着稳定,那样的成竹在胸,就连他精于算计如自己,在那个少年的手中,也是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那样的人,真的那么容易被人掌控在手心里么?那样的人,真的会心甘情愿地做别人的傀儡,这一生,都看着别人的脸色俯首帖耳?不,这不是那少年的性格。又或者说,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隐情。“大皇兄……”听到净水炎呼唤,净水垢蓦然在灯下回首,已经敛去了光彩的眸子,一如平日的温和淡定,他望着自己的兄第,眸子里,有什么暗涌闪过……“我不相信……”那样的话,从两个天之贵胄的口中吐出,带着十二分的冷意。乍一听到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话,两人都有短暂的呆怔,然后,面面相觑。笑,也是一起的,而那两个向来仿佛矛盾阻合体一般存在着的皇子,生平第一次,达成了一种不为外人所知道的协议——那就是,无论于公,还是于私,两人,都必须助湛八,一臂之力……冷月逝,薄暮浅。当一片天地之间,都陷入短暂的黑暗之中时,洛雪隐忽然之间,在平日所睡的**,一惊而起。眼前,灯光如水,水如天。照射整个空间,那样的温润的光芒,更象是一种无声的抚慰。抚慰着这个噩梦醒来的女子,不再经受太多的惊扰。火盆里的火,还没有熄,想来是谁,趁她睡着的时候,又换了一次。熏香的味道,还是她所喜欢的那种淡薄的清凉气息,闻在鼻子里,渗入肺腑,整个人,都由迷惘,慢慢地变得清醒。额头一片冰凉,洛雪隐伸手一拂,却是冷汗一掬。她拥着舒适的锦被,感觉着身上早已湿透的衣衫,心里,犹在跳跃不定……方才的那么一梦,犹在眼前,而蓝埏幽怨的、痛楚的眼神,却是此时的黑暗之中,她梦到,她的小蓝,在那一片冰雪之巅,被粗大的锁链紧紧地锁在雪峰之上,而他的上身,则是裸——露着,本来没有体温的身上,全部都是冰雪的残屑,冻得他,眉间结冰,脸色僵硬。可是,神罚却从来都不会如此简单。洛雪隐看到,有一只巨大的鸟,正从远方的云端飘来,他展翅而落,直向着蓝埏冲去。洛雪隐的一声惊呼未停,就见那只大鸟的手,生生地撕裂的蓝埏的胸膛,然后残忍地掏出内脏,大啖起来。锁链,被剧烈地晃动着,蓝埏的脸,因为极度的痛楚而扭曲,而他的全身,都在因为疼痛,而**。可是,那只大鸟,却露出残忍的笑来,一边笑,一边更快地掏出蓝埏的内脏,快速地食入口去……洛雪隐的惊呼,犹如薄暮缥缈。而她的不顾一切的阻挡,更象是轻云上的轻舞,对于眼前,正在进行着的东西,有心无力。洛雪隐忽然之间心慌起来,原来,这就是天暮山么?原来,她的小蓝,每天都在忍受这样的残忍到极度的折磨……内脏被饕食一空,那个大鸟重又展翅,尖笑着,一掠上了云端,直向着远处的云端飞去。那里,是碧落的九重天,在羲和没有驾驶着金乌马车巡天之前,就只有祥云轻绕,五珍生辉。那里,住着主宰天地的神祗,高高在上,俯瞰众生。可是,洛雪隐却相信,那些生命早已超越天地轮回的神祗们,心中并没有苍生。此时的他们,应该正在欣赏着尘世的杀戮,欣赏着小蓝的痛苦……看到大鸟展翅西去,蓝埏忽然痛苦地扭曲着脸,痛苦地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内腹,望着那跌落在冰雪之上的刺目的嫣红,心中,痛楚不止。洛雪隐痛极而泣,痛极而动,可是,待她扑上前去,犹如之前的数次一般,一下子就扑了空,没有任何阻力的身体,轻易地扑倒在雪地上。没有冷意,甚至没有寒意,只是一阵风吹过,她的身体,就轻飘而起,直向着远天飞去。远天的在羲和,驾驶着金乌马车,巡天而来,天地间,光彩复生。整个雪峰,更象是一颗耀眼的明珠,明亮,璀璨,不可方物……洛雪隐的身体,就随着轻风辗转,她身不由己地在风里疾退,却哪怕是用尽最后的力气,都还在呆呆地望着那个腹腔之内,正慢慢地生出另外一副内脏的蓝埏,心里的痛意,霎时如潮水一般的涌来……忽然,仿佛累了,仿佛痛极,蓝埏的头,缓缓地垂了下去,一分一分地垂下的唇角,在洛雪隐的深深的凝视之中,忽然间,浅浅地吐出了两个字。那样的没有一丝声音的呼唤,却震惊着洛雪隐的灵魂。她的泪水,忽然间不可抑制的滑落,忽然,不可抑制地落入远来的风里。虽然听不到,可是,蓝埏口里的字,她却是看出来了。他在叫:“女人……”在覆满冰雪的冰峰上,辗转飘零,洛雪隐的泪,不停地落下。小蓝啊,你从来都不曾出现在我的梦里,也不曾给我一言半语,你可是因为怕我看到你而今的样子……小蓝……洛雪隐的泪水,再一次汹涌而出。她用手抚着心口,却感觉到,心口犹如刀割一般的痛楚——小蓝……小蓝,小蓝就是天暮山,可是,这个天暮山,究竟是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