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手之间,放在面前的酒杯,被信手拈起,他湛蓝的眸子里,再一次露出一抹难解的笑意,忽然之间,轻飘飘地扔了一句话出来:“皇弟远来边关,长年真想不到,还有和两位皇兄对饮的一天。要知道,自从那年从天暮山归来之后,咱们三兄弟,还从来没有好象此时一样,暖炉对饮,欲求一醉了——两皇皇兄,来,为弟的,敬二位,我们不醉不归……”净水湛的话,虽然云淡风轻,其实,却是一针见血地直指数年前的一段过往。听了净水湛仿佛随意,又仿佛意有所指的一番话,净水炎和净水垢二人,均是暗中恼怒。要知道,净水湛所说的数年前,就是他少年学艺归来,然后被这二人数度伏击不成,然后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三兄弟齐聚一堂,对酒当歌的情景——当然了,帝王家的兄弟谊,永远都是沾血带泪的,他们所记得的是,那一次的毒,净水湛没有喝下,反倒是净水炎,却因为数毒齐发,终于变成了要在新月之夜杀人嗜血的恶魔。此次,净水湛旧事重提,无外乎是在警告这二人,无论他们想在他的眼皮之下玩什么花样,那么,最后的结果,仍然是和数年前,如出一辙。明亮的灯光下,可是清晰地看到净水炎深藏匿在眸子深处的悲哀和愤懑;而净水垢,虽然表面还在微笑着,微笑着敷衍,可是,内心深处,却更加坚定了要争取洛雪隐,架空这个三皇弟的决心……兄弟对酌,对酒当歌,可是,他们的心心念念里,却都在殚精竭虑,妄想独得天下,将他人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而眼时净水湛明显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更令这二人觉得,不论是胁迫湛八,还是这凌言厉语之间,都在暗示着一件事——那就是,以前的仇,他都记得,他们手中所握有的一切,他从来都不准备,放弃……高堂明灯之下,净水炎和净水垢两兄弟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眸子深处,都是对方才能看得懂的复杂意味——既然净水湛不仁,也就别怪他们无义……而眼下,争取净水湛,显然就成了重中之重……不过,这在之前,似乎很难,可是,在现在,却或许是轻易而举——知道了病之根本,当然就可以对症下药,那么,收复这个湛八,还不是时间的问题?得一谋士,彼安天下,得一忠良,如得右臂,得一名将,如虎添翼,但得一元帅,则可稳固江山……然而,不同于二人反应,净水湛的将这一番早已度踱周全,不引起洛雪隐猜忌,却又恰好地触动她的话一经说出,他的手,更重地按在了舞姬的腰上——女人,这是我可以帮你的,只是,你自己的反应,千万要给力一点,才行啊……然而,洛雪隐的整个人,都呆了一下,具体地说,就在净水湛搂紧那个舞姬的腰,轻飘飘地丢出那“天暮山”的三个字时,洛雪隐就开始什么都听不到了。天暮山……原来,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么……原来,这个可恶的净水湛,却是知道那个所在的吗?一缕说不出惊喜还是冷酷的光,从洛雪隐的眸子里,轻逸而出,她直直地望着净水湛,忽然之间,意识到,这个答案,竟然会来得如此的轻易……于是,她,那个胜日王朝史上,最年轻的元帅,越千年时光而来的女子,第一次,忘记了在净水炎甚至净水垢的面前保持风度。酒杯“啪”的一声跌碎,人跟着长身而起。三兄弟同时回首,只看到那个脸色苍白,一直以来,一言不发的少年元帅,在看到自己的“亲妹”被净水湛揽上腰时,奋而推酒杯而起。脸色苍白的女子,眸子里隐隐有光在闪,看到三人同时望了过来,她语气急促而又冷漠地说道:“三王爷,属下有话要和你说……”三王爷,属下有话要和你说……乍一听到这个称谓,三兄弟同时抬头。净水炎和净水垢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眸子里,都是不可抑制的光芒——看来,这个亲妹,在这个少年元帅的眼里,确实有着不同寻常的份量,那么,他们是不是应该另辟蹊径,从他这个亲妹的身上着手呢?看到洛雪隐一惊而起,净水湛只觉得,在方才那并不漫长的等待中,衣背都已经汗湿……天知道,要算计这个女子,又是件多么艰难的事?她有着一双冷醒的,可以洞若观火的眼睛,她有着,机智百出的心计,甚至,她的智慧,并不是在场的人,可以用常理来评判的……可是,她终究还是落入了自己的算计不是……净水湛的眸子一暗,并没有因为这女子落入自己的算计而显得开心。相反,在他的内心,更多了一重郁郁之意。看来,他还是没有猜错,这女子,还是如此的重情,还是如此的令人一眼,就可以看透……于是,他在洛雪隐抬头的一霎那,在她用几乎可以杀人的眼神,定定地对上自己时,净水湛的手,不动声色地放开了那个舞姬的腰,然后在洛雪隐的怒视之下,不动声色地正了正身子:“湛元帅确定有话要和本王说……”这个可恶的人啊,洛雪隐气向几乎磨牙。可是,碍在净水炎兄弟在场,她只好收敛着怒意,用几乎僵硬的声音说道:“不错,湛某希望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