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洁便催促道:“那你赶紧去回电话吧……”“嗯,高伯伯,那我失陪一下。”高兴汉点点头,一口一口地抽烟,神情比较凝重。范鸿宇快步来到客厅,抓起电话给范卫国打了过去。电话一拨就通,那边传来范卫国低沉的声音。“你好……”“爸,是我。”“鸿宇,高洁今天见过韦省长了吗?”范卫国开门见山地问道。果然是为了这个事情。“已经见过了,我现在正在高伯伯家里,聊天说话呢。韦省长主要是了解彦华国企改制的情况,对彦华百货公司下岗职工的情况,尤为关注。”不待老子再问,范鸿宇便大致将情况做了说明。“嗯,那韦省长有什么具体指示没有?”“暂时没有。”范卫国在电话那边略略停顿了一下,说道:“是这样,我待会动身去省里,晚上到。明天上午九点半,韦省长要见我。”“韦省长要见你?”范鸿宇吃了一惊,反问道。“对,就刚才,韦省长办公室的覃处长给我打了电话。也是要了解整个地区国企改制的情况。”范卫国沉声说道。他现在是彦华地区常务副专员,分管国企改制工作。去年彦华地区全面展开国企改制的进程,除了彦华市,就是宇阳县搞的范围比较广,有好几家国营企业都搞了外商合资的股份制改造。范卫国出任常务副专员,这块工作理所当然划归他分管。“好,我知道了。你到省里是住在办事处吧?晚上我去办事处找你。”“好。”范卫国也不多言,又询问了几句工作的情况,便挂断电话。“范叔叔找你什么事?”范鸿宇一回到阳台,高洁便问道,神色凝重。客厅和阳台之间的玻璃门并没有关上,范鸿宇和范卫国通话的,她隐约也听到了一点。范鸿宇说道:“明天上午九点半,韦省长要见我爸,他今晚上赶到省里,住办事处。”高洁顿时双眉紧蹙,说道:“这么说,真有人要针对我们地区的国企改制了?”范鸿宇淡然说道:“我们跑在全国最前面,受人关注也是很正常的。”彦华地区正在进行的国企改制,如果在另一个世界,放在十年之后,那就是非常普遍的现象,全国各地的国企改制,基本上都经历了这样的流程,毫不为怪。但现在,却还是最新潮的,又正处在“姓什么”的全国大辩论的风口浪尖上,问题就来了。“那怎么办?”高洁就担心起来。高兴汉的眉头也紧紧皱起。前段时间,公然和强势至极的袁留彦开战,高兴汉也是淡然处之,运筹帷幄,丝毫不见紧张之态。和袁留彦的“斗争”,毕竟占据了先手之利,以有备攻无备,胜算可期。纵算扳不倒袁留彦,结果也是可控的,不至于坏到无可收拾的地步。然而现在,韦春晖忽然开始关注彦华的国企改制,却和袁留彦的斗争不可相提并论。高兴汉隐隐嗅到了极其“危险”的气息。一旦真的是高层的超级大人物打算抓典型,情形立马就会变得十分不利。双方的层级摆在那里,严重的不对等。就算尤利民有心回护,只怕也非常艰难。在国内,“路线错误”自来是最大的“雷区”,任你傲啸绝巅的一代天骄,也要折戟沉沙。“不要紧,还是那句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范鸿宇笑了笑,镇静自若地说道。高兴汉又瞥了他一眼。对范鸿宇,高兴汉最欣赏的地方,就是他的“大将风度”。看上去,范处长就是个二杆子,什么祸都敢闯。但这只是表象。任何一次“战斗”发起之前,范鸿宇基本都是谋定而后动。以前有关范鸿宇的一切,都还只是听说,这一回和袁留彦“正面交锋”,高兴汉却深有体会。“出击”之前,范鸿宇早就有了完整的“作战方案”,如何“进攻”,如何“收拾善后”,都有详细的计划。若非如此,高兴汉也不会“掺和”进去。事情的后续发展,几乎和范鸿宇当初的预期一模一样。甚至连高层大人物的出面,都已在范鸿宇的预料之中。古来所谓“大将之才”,莫不如此。甚至“统帅”,亦不过如此!下午,范鸿宇回到省政府上班,又如实将情况向尤利民做了汇报。一场意想不到的巨大风暴,即将来临,获得尤利民的支持,至关重要。最少在青山省,有尤利民的支持,局面不至于过分恶化。尤利民静静地听着,没有任何表态,只说:“卫国同志到了之后,代我向他问好。”“好的,谢谢省长。”下班之后,范鸿宇驱车赶往洪州市委常委院,接到高洁,一起去彦华地区驻省办事处。范卫国中午动身,路上要是不堵车的话,大约七点左右也能赶到省城。高洁原本打算今天下午赶回彦华,范卫国忽然要来洪州,自然要多呆一天,明天和老公公一起回彦华去。这是基本的礼节。这个事,也还需要再好好合计一下。彦华地区驻省办事处距省委不远,步行大约只需要半个小时左右,几年前租的省属某单位废弃的一个仓库,改建成一个小型的宾馆,倒是像模像样。不但接待地区到省里来办事的干部,也接待一些到省里来办事的其他工作人员和生意人,有点类似过去的“同乡会会馆”。其实很多到省里来办事的干部,并不乐意住在办事处,一来嫌办事处的档次还低了些,不如大酒店住着那么舒服;二来他们在省里除了公务,还有许多私事要办。比如会会朋友,窜窜门子,拉拉关系什么的,都是“秘密活动”,不大好让太多的人知道。只要条件许可,有一定级别的干部,通常都住在档次较高的酒店或者大宾馆。反倒许多生意人愿意住到办事处来,这里人身安全有保障,价格也公道。尤其重要的是,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在这里结识到地区或者县市的一些“大领导”。当然,范卫国每次来省里,都是住在办事处。在反对公款消费这个方面,范卫国和范鸿宇的观点完全一致,能够为国家节省一分是一分。桑塔纳堪堪将到目的地,高洁抬起手腕看了一下小巧精致的欧米伽女表,这块表是范鸿宇在香港给她带回来的,以前高洁不戴,只是收藏,毕竟是范鸿宇的一番心意,算是收藏一份友谊。如今两人正式挑明了关系,高洁自然要将这份礼物戴在手腕上。“鸿宇,范叔叔他们在路上不会堵车吧?快七点了,要不我们先点菜,他们一到就能吃饭。”这也是对老公公的一种关心。范鸿宇笑着点头。不料桑塔纳堪堪开到办事处门口,另一台桑塔纳也迎头开了过来,正是范卫国的座驾。这台车原先属于常务副专员赵学庆,现在自然归范卫国使用。两台车相继开进办事处的院子,范鸿宇和高洁抢先下车,迎了上去。“呵呵,鸿宇,小洁,都来了?”范卫国笑哈哈地说道,满脸慈爱之色。如火的晚霞披洒而下,儿子英俊帅气,儿媳漂亮端庄,果真是一对璧人。范鸿宇和高洁的恋爱关系挑明之后,彦华地区不知道有多少老同事老朋友羡慕得“双眼充血”。这老范还真是生了三个好儿女,全省最年轻的女副市长,前程无量的政治新星,硬是被他家二小子给“抓住”了,如今更是成了省长秘书。范卫国这个常务副专员当真做得威风凛凛,就算新任的专员,在他面前也“黯然无光”。不管今后老范自己能够上到什么位置,这二小子和儿媳妇将来的前程必定了不得。“范叔叔,路上挺辛苦的吧?”高洁笑吟吟地说道。范卫国哈哈一笑,说道:“你昨天到,我今天到,都差不多。你都不怕辛苦,我能怕吗?范叔叔可还没老。”根据正式档案记载,范卫国今年四十七岁。六十年代,年轻人结婚一般都比较早,机关也没有规定晚婚晚育的年龄限制,范卫国刚刚到法定婚龄就结婚了。在地区一级主要领导干部之中,要算年富力强的。高洁嫣然一笑。“范专员,范处长,高市长……”这边正说着话,办事处的领导早已迎接出来,满脸堆笑,给大家打招呼,对范处长的恭谨,丝毫也不下于范专员。这也就是范鸿宇是范卫国的儿子,换一个普通副专员过来,只怕办事处的领导,甚至包括副专员在内,会对范处长更加“巴结”几分。省府一秘的大牌子,可不是一般的唬人。“范专员,远来辛苦,快进屋休息一会吧……范处长,高市长,请!”当下大家簇拥着范卫国父子和高洁,走进办事处,直奔小餐厅而去。得知范专员要过来,办事处的领导掐着时间,早就准备好了晚餐。考虑到范卫国的清廉,晚餐严格按照四菜一汤的标准来的。范卫国见状连连点头,深表满意。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