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策已定,当然要开始准备,发向天下的这一批批人,都要先培训或者安排,先必须从军中编制中借故提出来,而去向,正是讲武堂——风适作讲武堂的山长,有许多事情,不得不经过他,却是得见了一些蛛丝马迹。幕府开始挑选着一些士兵和低级将领,选到了讲武堂,美其名仅仅是剿匪,这些当然是要文书来往,风适一一看过档案,写完了调令。恰在这时,一个低级幕府武官吴少峡进来,才进了房间,风适便招手笑的说:“你来了,我正要叫你呢!这是已经准备好的文书,我想问问是怎么回事,怎么有这样多的人调到讲武堂来,两省交处的落井山有些匪害,这我也是知道,多是饥寒交迫的百姓被逼上山为匪,也没有多少实力,为何沈大人如此重视呢?”“山长,这是长吏大人下达的命令,受主上签押,至于有什么用意,我区区一个队正,实是不知道,也许是料理附近一些匪帮吧,不过这似乎是缉捕司的责任。 ”风适因此说着:“没事,就是问问,你把文书带回去吧!”说罢,就将一叠文书推了过去:“喏,你拿着,归幕府记档!”吴少峡拿了去,稍点头,就离开了。而风适见他出去,喝了一口茶,又把茶杯撂在桌上,也不办公,只是沉吟不语。落井山离着这里。 有三百多里,几百上千的流民罢了,实际上根本不能产生什么威胁,再说,就算真地要剿匪,指令出一军就可,或者通知缉捕司的八品缉捕使安多丞就可。 现在这个情况……风适对政治极是敏锐,当下就站起身来。 在房间内徐徐踱步。各司都有规矩,他当然也干涉不得,甚至窥探不得别的衙门的行事,但是如果细细想来,把一些蛛丝马迹串起来,那就难说了……想了半刻,倒串起了一些线索。 却对这个最后目的无法了解,不过,又走了几步,思索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这落井山,处于安昌省到鲁南省之间,难道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要先剿匪,又逼着匪徒流串到鲁南省,而借机入兵?想到这里,他皱起眉,之前他就觉得李睿现在羽翼丰满,现在更是觉得。军屯五万户。 现在虽然人丁还少,稍过几年,就是五万大军,而且还不断的增加中。李睿练兵之狠,他是亲眼目睹的,身为二品大员,还亲临军营,一起操练,这在太平时光就太过招嫌了,在这种乱世开端。 真正知道者。 想不起疑心都难。他曾经入得军中一观,只见军中秩序森严。 号令无二,特别是大练兵时,除了操练时地命令和军歌,既然再无异声。这已经是一等一的强军,风适当时,深深被眼前地景象震惊——令行禁止,闻鼓则进,闻金而退,果已经得孙子风火山林之要。得天下者,士、军、粮西南虽然粮食不足,但是军屯也解决了一半,而且,现在商务司暗接数百商家,连南达北,流入大量粮食,这对许多人已经不算是秘密,这粮已经基本上解决了。军之字,在风适看来,除了蛮司骑兵外,天下能与之匹敌者并不多了,可称一等一的虎狼之师了,虽然数目还不足,但是这也日后可增。至于士子之心,李睿著得六书,名传天下十数年,虽然未必是人人都赞同,但是也是声隆士林,日后在“士”这方面,根本不是问题想到这里,他隐隐明白了这次调兵的用意,心中也不由战栗,毕竟大楚二百年正统,深入人心,等闲那敢如此。他眼神阴晴不定,再走了几步,却想起了朝廷。想到朝廷,他就心中一叹,现在朝廷,高明统挟天子以令诸侯,而诸王却奉诏不退,联军进逼帝京,已经打了大半年,再继续下去,这社稷的国本,就难说了……与人不能无私,只要想起皇帝才一岁,才起的一点心思,就冷了下来,皇帝才一岁,那就算他日后二十岁能真正掌权,也必须等二十年。自己三十五岁了,潦倒之身,哪能再等二十年,而且,多半是幼主登基过后数年,就是高明统进行禅让登基……按照现在的形势,朝廷是万难撑的过二十年。罢了,既然自己受请出幕,这李睿与自己有着知遇之恩,而且他也有着问鼎天下地实力和可能,年纪也不大,三十六岁,正是男人黄金岁月——这也是天意。风适怔了半晌,已经下了决心——遇明主,襄大事,垂青史,荫妻子,大丈夫之平生所愿,而一国亡,必有一国兴,躬逢其时,也算是百年不遇之机。渐渐的,心思就变了,把自己和李睿定位修正了一下,这一修正,原本许多迷糊不清的地方,就渐渐通明了。有了奉明主而立大功之心,他却细细思考,片刻后,他却低声说着:“哎,此时还不到,吾当要劝劝主公!”“来人呀!”他就朝外喊了一声。没有多少时间,进来一个亲兵,风适就笑的说:“我这会就去拜见抚台大人,有什么人来找我,就如此说罢!”“是,大人!”见他应了,风适也不迟疑,就出门找了一辆马车,直向着幕府门口开去。到了门口,以他的身份,自然直进府内,问了人,却说抚台大人正在办公,当下直到了门口,问了好,得以进入。“哦,风适,你有何事……哦,有事要私下禀告?等会吧,一起用餐再说罢!”方信执笔在批示着文书,身为一省数十万军民之主,这文书自然也很多,一边批着,一边头也不抬的说着:“你稍等会,就在那边坐。 ”“谢主上!”风适这二年来,到这里也来过许多次,但是此时心态一变,就不敢直直而坐了,只是斜签着身子坐下,以示着恭卑之要。他是读书人,深知礼法的重要,上位者的宽容,并不意味着下位者地不恭,只是坐在这里了,不由想起读书人十年寒窗,梦魂萦绕以求的金玉满堂、起居八座——这是人之常情如果此人真有暗吞天下之志,那与之相比,就微不足道了。正寻思着,就听见咳嗽一声,收神看去,见方信已写完了公文,就笑的说着:“风适,你等久了,走吧,一起吃餐。 ”说着,就下了身,到了一处侧殿,方信生活很有规律,见他进去,就立刻有侍女上前。方信吩咐的说着:“今日,风大人有话与我说,就不要一起来了。 ”侍女应了一声,片刻之后,宴席就摆好,二人入座,风适不动声色,目光一扫,见得桌上,不过七八道菜,式样也多是家常。当然,这不是怠慢,大家都知道,方信以前好美食,但是自上任巡抚,掌一省军政以来,就如此用餐。二人拿箸,略喝酒吃菜,方信就笑的说着:“风先生一向有大才,平时处事也素明快,这次专门来找我,想必有大事与我说来。 ”“是,主上,今日下官前来,是冒死说话,想与主上说今世之道。 ”方信漫不经心的笑意,顿时凝固,并且转为端容,慢慢将箸放在桌上,不喜不怒,不疾不徐说着:“愿闻其详!”“天下崩乱,先帝早崩,遗诏说高相弑主,虽不中,也不远矣!”风适也放下筷子,静静地望着方信。方信端坐,凝神倾听。就风适说着:“先帝仁孝诚敬,明理精一,如是能亲政,或可治乱于阴阳运行,然无论何因,却已早崩,这或是天意!”方信听到这里,顿时上了心,身子一倾说着:“风先生,你说下去!”“下官读书数十年,也曾略明圣贤之道,昨日读书,却翻到了孟子一章,里面说着——仲尼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下官仔细揣摩,掩卷叹息,是有少明,这句,却正是今世之道也!”风适认真的说着,眼睛直盯着方信。听到这里,方信就心中一惊,始作俑者,其无后乎,这出于《孟子.梁惠王上》:“仲尼(孔子)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为其象人而用之也。 ”难道此人暗中得知一些消息,却来责与他?不过方信却也一时不动声色,听他继续说下去,看他到底有何要意要说。